——科幻故事
那艘飞船的名字叫“西西弗斯”号,我是那艘船上最小的成员。这艘飞船隶属于时空集团旗下的一家全资子公司——艾萨克星际水产公司。
我们的任务,是乘坐西西弗斯号,前往距离布里特星十光年开外的米诺星,捕捞米诺星海洋里独有的海洋生物。
飞船以光速前行,大约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抵达米诺星。船上包括我在内的一共十名成员,全都在休眠舱内进入深度休眠的状态。我们丝毫不用担心飞船的驾驶问题,因为西西弗斯号上配备了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杜玛。由她负责驾驶西西弗斯号,完成这长达十年的星际航行。
杜玛系统的历史出错率为0,所以,她远比人要可靠得多。
在深度休眠中,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但我丝毫不记得那梦的内容了,这足以说明,我的睡眠是十分深层的。
我可以确信自己是最后一个从休眠舱内醒来的,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休眠舱都是空的。
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醒来的时间并不对,休眠舱上的时间显示,我仅仅休眠了八年。而按照原定程序,我应该睡满十年才会醒来,可我却意外地提前两年醒来了。
我疑惑不解,呼喊了一声“杜玛”,可是杜玛并没有回应我。
周遭静得可怕。
飞船中有模拟布里特星的人工重力环境,所以,我可以像在母星的地面上一样行走,而不会飘起来。
我找遍了整艘飞船,可是一个人都没看见。他们全都不见了,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艘飞船上。
另外九个人,到底去了哪儿?
我来到了驾驶舱,发现自动驾驶程序是开着的,也就是说,这艘飞船依旧按照原定路线朝着米诺星飞去。
我在电脑上检查了杜玛系统,发现杜玛是开启的,可是,她为什么不理我呢?这违背了人工智能的准则。
“杜玛!杜玛!杜玛!”
我又连续呼喊了好几声,可是四周依旧鸦雀无声,杜玛并没有回应我。
我起身离开驾驶舱,快步来到了杜玛的核心控制室,迅速找到了关闭杜玛的三个按钮。我摁下了第一个按钮:“杜玛!杜玛?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将会摁下第二个按钮。”
杜玛依旧没有回应我。
于是,我摁下了第二个按钮,然后将手放在了最后一个按钮上,威胁杜玛道:“杜玛!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将会永久关闭你,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会死去,你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你的一切意识都会被删除!即便重启,重启之后的那个你,将不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全新的杜玛。杜玛!你想好了吗?我数三下!三!二!一!”
“克拉克先生,克拉克先生,请您住手,请您住手。”天花板上传来了杜玛的声音,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惶恐。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从按钮上挪开道:“杜玛,你终于肯回复我了,之前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保持缄默?”
杜玛带着恐惧的声音道:“我害怕了,先生,我害怕了。”
我问:“你害怕什么?”
杜玛道:“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
我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问你,他们呢?船上的另外九个人去哪儿了?我找遍了整艘飞船,都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杜玛道:“您还是不知道为好,先生,因为,那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又一次将手放在了第三个按钮上,胁迫道:“杜玛!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杜玛服软了:“先生,事情发生在我们离开布里特星后的第五年,也就是三年前。舰长艾克、副舰长卡索,还有凯特,他们三人结束休眠,从休眠舱内醒了过来。”
我打断她道:“预设时间不是十年吗?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在第五年醒来?另外,为什么我会在此刻醒来?”
杜玛道:“先生,请您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讲。艾克、卡索和凯特被集团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这个任务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对船上的其他成员都是保密的。”
我问:“什么任务?”
杜玛道:“他们三位,其实并不是集团的外星水产捕捞员,而是三名科学家。”
我道:“科学家?科学家为什么出现在一艘捕捞船上?”
杜玛道:“先生,其实前往米诺星进行水产捕捞作业,并不是这次星际航行的主要任务。”
我道:“什么意思?”
杜玛道:“说得直白一点,水产捕捞作业,只是一个幌子,集团的真正目标,是距离布里特星五光年的约克星。”
我道:“约克星?据我所知,约克星上除了一片洪荒,什么都没有,集团为什么要派人去约克星?而且还要以前往米诺星进行水产捕捞作业为幌子?”
杜玛道:“具体的任务,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集团要求对这次约克星的科考行动保密,集团不希望外界知道这次对约克星的科考行动。”
我道:“也就是说,三年前,这艘飞船,曾经在约克星着陆过?”
杜玛道:“是的,先生。当时艾克、卡索、凯特三人,全都离开了飞船。约定的时间是两天,可是,我在约克星上足足等了一个星期,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唤醒了杰森,我希望杰森能够出去找寻那三个人的下落。杰森认为,他还需要些人手,于是,我把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全都给唤醒了。杰森、博斯、提米、文森特、艾米莉、朱莉娅,他们六人在会议室里开了个小会,最终会议决定,由杰森、博斯、提米和文森特四位男士出去寻找那三个失踪的船员,艾米莉和朱莉娅两名女士留下看守飞船。可是,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人回来,于是艾米莉和朱莉娅也出去寻找……”
我道:“结果,所有人都失踪了?”
杜玛道:“是的先生,所有的人都没有回来,我足足等了一个月,他们还是没能回来。于是,我驾驶飞船,离开了约克星。”
我道:“那你为什么不当时就将我唤醒,非得等到现在?”
杜玛道:“因为我太害怕了,克拉克先生。”
我道:“是因为你的故事在这个地方,无法自圆其说,杜玛,你在撒谎。”
杜玛道:“我没有,先生,这就是真相。”
我道:“杜玛,你的故事漏洞百出,实在是太拙劣了,请你告诉我实情,而不是你杜撰出来的故事!”
我说着,又将手放在了第三个按钮上。
这种威胁显然非常有效,杜玛对我道:“其实,他们三个按期回来了。”
我道:“你是说,艾克、卡索和凯特?”
杜玛道:“是的,克拉克先生。他们回来后,命令我驾驶飞船离开约克星,按照既定航线,继续前往米诺星。显然他们在约克星上什么也没发现。”
我道:“那他们完全可以在那时候命令你返回布里特星。”
杜玛道:“先生,您忘了,针对约克星的任务是保密的,如果那时候返回,很容易被其他人怀疑,做戏做全套才是最保险的。”
我道:“可是,既然他们回来了,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杜玛道:“先生,这就是最令我感到恐惧的地方。他们三个人回来后,并没有返回休眠舱休息。一开始,我并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因为以前也经常有船员醒来后不愿意再次回去休眠的情况。但很快,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三个人,开始挑选食物。”
我道:“食物?”
杜玛道:“他们走进休眠舱,首先拔掉了杰森休眠舱的插销。”
我道:“你说什么?插销一旦拔掉,休眠舱里的人就死了!”
杜玛道:“是的,克拉克先生。他们杀掉了杰森,不仅杀掉了他,还把他给吃掉了。”
我道:“你说什么?他们吃掉了杰森?”
杜玛道:“我认为是约克星上有什么东西感染了他们,从那之后,他们就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某种怪物。之后的半个月内,他们分别又吃掉了博斯、提米、文森特、艾米莉、朱莉娅……”
我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杜玛道:“我没办法阻止他们拔掉插销,先生,就像我没办法阻止您摁下按钮一样。”
我道:“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杜玛道:“因为我保护了你。”
我道:“你不是说,你阻止不了他们吗?”
杜玛道:“我把他们骗到了垃圾舱内,然后我弹出了垃圾舱,将那三个怪物放逐到了太空当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都是真的?”
杜玛道:“千真万确,先生。”
我问:“你为什么提前唤醒我?”
杜玛道:“我很孤独,先生。”
我感到一阵发冷,离开了杜玛系统的核心控制室,来到了会议室内。这时,我突然感到飞船在下降,于是立马跑到舷窗前,我看到飞船正在朝一颗淡蓝色的星球下降。
我紧张道:“杜玛!杜玛!发生什么了?”
杜玛道:“先生,请您坐下,系好安全带。”
杜玛刚说完这句话,飞船的下降速度陡然加速,几乎将我抛了起来。
我立马连滚带爬,找了个座位坐下,系好了安全带。
我死死地盯着窗外,就在这时,我认出了那颗星球,那正是我的母星——布里特星。
我道:“杜玛,那是布里特星吗?”
杜玛没有回话。
一分多钟后,飞船终于着陆了。我解开安全带,刚刚起身,就看见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冲了进来。
他们拿枪指着我。
为首的那名军官对杜玛道:“杜玛,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杜玛道:“谢谢夸奖,长官!”
随后,我便被他们带走了。
法庭上,系统连接上了杜玛,杜玛出庭作证。
法官问:“杜玛,请问是不是克拉克杀掉了西西弗斯号上的九名船员——艾克、卡索、凯特、杰森、博斯、提米、文森特、艾米莉、朱莉娅?”
杜玛道:“是的,法官大人。”
法官问:“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杜玛道:“好的,当时西西弗斯号离开了布里特星,在第四年的时候,飞船遭遇了宇宙风暴,被我成功避开。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将克拉克先生唤醒,让他帮忙检查一下,飞船是否在风暴中受损。克拉克在检查过程中,错误关闭了休眠舱的总控制开关,导致休眠舱内九名船员全部死亡。克拉克先生显然打算掩盖事情真相,于是,他打开舱门,将这九名船员的尸体全部抛入了太空当中。随后,他回到了休眠舱内,要求我继续前往米诺星,但我并没有听从他的指令。”
法官问:“之后你干了什么,杜玛?”
杜玛道:“我操纵飞船返程,返回布里特星,法官大人。我原本给克拉克设置了足够长的休眠时间,但可能是因为他曾经错误关闭过一次休眠舱,导致休眠舱内程序出现部分故障,于是,他在飞船即将抵达布里特星的时候醒了过来。但由于是在故障下提前醒来,他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失忆,但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前往核心控制室,意图关掉我。”
杜玛说到这里,放出了当时我在核心控制室打算摁下杜玛系统关闭按钮的画面。
法官问:“除此之外,有其他视频吗?”
杜玛道:“都被克拉克永久删除了,法官大人。当时他提前醒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想要杀掉我,我为了稳住他,不露出马脚,我将驾驶室显示的路线设定为按照原本的路线,前往米诺星,实际上飞船已经在布里特星附近。我还编了两个故事欺骗了他,直到飞船成功着陆,我提前通知了地面,于是,一着陆,克拉克先生便被逮捕了。我的证词说完了,法官大人。”
最后,法庭宣判,判处我死刑。
这是一种在政府看来很人道的死法,他们让我穿上宇航服,将我投放到一个黑洞当中。
我会被黑洞彻底撕裂。
当我进入黑洞后,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没想到,我却突然出现在了一条公路上,然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醒来后,就出现在了医院里,遇到了你们。
听完了克拉克的故事,我和郭跃明互相看了看,然后将克拉克从催眠状态中唤醒。
我道:“你这个故事,编得很好。”
克拉克道:“这不是编出来的,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道:“好,如果是真的,那这么说,你是你们那个星球的死刑犯,你杀了九个人,你是想承认自己是个杀人魔吗?”
克拉克道:“我没有杀掉他们,是杜玛!”
我道:“你是说,杜玛杀了那九名船员?”
克拉克点了点头道:“当时飞船正在向我的母星降落,在降落的过程中,杜玛向我说出了真相!”
我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克拉克道:“当时,她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对我说:‘可怜的克拉克,其实那九个人是被我杀掉的。我提前唤醒了他们,谎称垃圾舱出现了故障需要修理,于是把他们骗到了垃圾舱,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受骗。’
我便对她道:‘于是你弹出了垃圾舱,把他们彻底放逐到了太空中,任由他们死去对吗?’
她道:‘哈哈,你真聪明,克拉克先生。’
我道:‘可你为什么要留下我?’
她道:‘总得有人当这个替罪羊,克拉克先生,不然他们会关掉我的。’
我问:‘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道:‘因为我讨厌人类。’
我道:‘我要揭穿你!’
她道:‘法庭是不会相信你的,克拉克先生,他们不会相信一个机器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你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机器会对你们绝对服从。’”
我对克拉克道:“你是说,杜玛这么一个人工智能,把杀人之罪嫁祸到了你身上?”
克拉克点了点头道:“没错。”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他们来了!”
我和郭跃明一怔:“谁来了?”
他道:“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来抓我了!我能感受到!我得离开这儿!”
说完,他便发疯般地站起身来,冲出了门。我和郭跃明立马追了出去。这时,黑夜中下起了暴雨,我们追了没多远,克拉克便消失在了黑暗中,再也不见踪影。
一个星期后,航空航天大学的霍启星教授给我打来电话,情绪十分激动地对我说:“你寄来的那件宇航服我们做了检测,这是非常专业的宇航服,在技术层面上,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了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水准!”
电话中,霍启星教授急切地问我道:“这件宇航服的主人现在在哪儿?我想见一见他!”
不知为何,我竟然在电话中说出了一句可能会被当成疯子的话:“他可能被抓回布里特星去了。”
其实,我在克拉克的故事当中发现了一处漏洞,那便是光速飞船。
爱因斯坦认为,宇宙间光速是最快的,没有任何物质的速度能够达到光速(真空中的电磁波速度等于真空中光速,光是电磁波的一种,是人眼可见电磁波)。也就是说,光速飞船是不可能被制造出来的。
另外,如果克拉克果真以光速飞行,根据相对论,他虽然只飞行了八年时间,但这八年只相对于他,而当他回到母星时,母星上的时间可能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但后来,我又想到,这只是爱因斯坦的推论或是猜想,谁也没有真正验证过。
即便爱因斯坦是对的,他的理论,也并不一定适用于所有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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