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只喝了一口的啤酒放在距离自己很远的桌子另一头，不再喝了。
纪发看出于小雅心头有事儿，却不知是什么事儿，也不好发问，只有自饮自酌。
于小雅几乎没吃过大排档里的食物，羊肉串也鲜少吃过，而且因为从小养成的规矩，吃东西时总是细嚼慢咽的。
见于小雅吃得优雅，唇角无油无渍，纪发笑道：“羊肉串要大口吃才有味。”
于小雅不理纪发，依旧优雅地吃着。
对此，纪发只能无奈摇头，继续自己吃自己的。
两人相邀共进晚餐，可无论在步行街行走，还是此刻在烧烤摊吃羊肉串，都鲜有对话，更少有眼神交流，仿佛一对陌生的人恰好走在了同一条街上，又恰好聚在了同一个桌前。
纪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也许你该试着将冰冷女神的‘外套’脱下。”纪发试着劝道。
于小雅平静地看了纪发一眼，道：“你对‘外套’的定义是什么？”
纪发顿了顿，道：“坚强？伪善？面具？每个人都不同吧。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想用平静代替坚强，掩盖内心的疲惫与柔弱。”
于小雅看着纪发，平静地道：“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而且，不同的立场决定不同的人的不同的想法。这世间，又有谁愿意整天披着一层冰冷的外套呢？”
不知是酒劲还没有彻底散去，还是纪发的话说到了于小雅的心坎儿上，历来沉默寡言的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于小雅的口吻中有质问的意思，纪发想了想，摊开双手，道：“或许，你将外套当成了保护色？可起码……在朋友面前，你能不能适当地将冰冷外套褪去呢？”
“朋友？”
于小雅静静地看着纪发，仿佛在说，咱们仅仅相识两天，也算朋友吗？
纪发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恼火，道：“我以为飙车后，咱们已经是生死拍档了。”
“还差点。”于小雅不留情面地道。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纪发想。
便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噪杂声。
烧烤摊老板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名叫贾铁锤。帮忙招呼客人的是贾铁锤刚刚成年的女儿，贾水仙。贾铁锤常年忙碌，后背有些驼，模样却不差，很有帅大叔的味道，女儿模样自然也不会赖，小脸蛋透着一股水灵劲儿。
噪杂声由三种声音混合组成：贾铁锤的道歉声、贾水仙的怨声、几个酒鬼的喝骂声。
与很多电影中的桥段一样，几个流氓借着酒劲儿，见一姑娘模样精巧，遂生了调戏之心。
贾水仙是个干净人，不愿与这些小流氓扯上关系，所以不断地朝贾铁锤身后躲去。贾铁锤只能试图以道歉的方式劝退这几个小流氓。
见到这一幕，外面的客人都很恼火，却没人出手阻拦。
屋内的于小雅也没有动。
冰凉的酒水刺激着脾胃，纪发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拍桌而起，想要惩治这几个流氓。
于小雅拦住了纪发。
纪发有些恼火，道：“这样的事儿，我不能不管。”
于小雅平静地道：“生活不是电影也不是戏剧，你刚回本市两天就遇到了很多事情，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这些年吃过许多次晚饭，为何刚回本市，在公众场所吃的第一顿晚饭，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痞子是受人指使，故意引你出手的？”
在外五年，纪发心头也藏有一本阴谋论，深知于小雅说的在理。
只是，纪发对凡事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认知，闻言后顿了顿，抬起头来，目有火光，道：“有些时候，明知山有虎，也得朝虎山行，人生在世，总得问心无愧才好。”
“好一派‘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于小雅扬起了唇角。
虽然于小雅语气中有讥讽之意，心里却很欣赏纪发的作为。
人活于世，唯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内不疚于心，才算坦荡。
于小雅坐在屋里，看着走出屋子的纪发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屋外的流氓有四人，穿着时尚，脖子上面戴着黄色或白色的粗项链，手里还捏着个体户老板爱用的手包，一个个摇头晃脑，浪劲十足。
其中一个留着假光头型的年轻流氓晃着身体，将中年老板推到一边，冲着贾水仙道：“老子上过的女人比你家烧烤摊的客人还多，少给我装清纯，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三千一夜怎么样？就你们这破烧烤摊子，一晚上能赚几百就不错了吧？”
说着，他还从手包里拿出十张红钞，一把砸在了女孩的脸上。
贾水仙花容失色，几乎哭出声来，道：“你们这些流氓，警察会法办你们的……你……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
年轻流氓冷哼一声，不屑地道：“真以为三千一夜，你就是什么优等货色了？”
贾水仙的身体不断后退，有些怯懦，却又不愿屈服，道：“总之……总之我宁死也不会屈服你们这些流氓的！”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年轻流氓终于受不住了，勃然大怒，抬起右臂，一巴掌打向了贾水仙的右脸。
贾水仙怪叫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贾水仙并没有感到疼痛袭来，反而听到周边一阵哗然声，不由缓缓睁开眼睛。当她睁开眼睛后，立即惊异地捂住了小嘴儿。
只见，年轻流氓的手臂依旧抬起，手腕处却多了一只铁钳般的手掌。
她目光上移，只见手掌的尽头是一张俊秀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正是纪发。
他救了我？贾水仙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忧。对方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帮了我，他一定会被揍的。
此时，年轻流氓痛得面部扭曲，大声喝骂道：“小子，快放开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这一幕，周围的食客与路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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