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拳砸在我的眼角,我感觉眼角这一块瞬间浮肿,连视线都模糊了。
“住手!”欧文抬起头,一声暴喝,特瑞那带着血丝的眼里,不甘地瞪着我,一只手抓着我的领口,另一只手拳头高高扬起。
他的拳头没有落下,在听到欧文的阻止后便放了下来,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
我终于被特瑞一脚踢倒,我不想还手,我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莉莎的死,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上校……我……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特瑞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还是傲骨铮铮的军人,在面对莉莎的死亡之后,居然是痛苦地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就像是毒瘾发作的瘾君子,痛苦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欧文沉着脸,走上去,一脚踢在特瑞的腰上,骂道:“懦夫,给我站起来,这是军令!”
“上校,让我当一回懦夫,让我发泄出来,我真的接受不了……”
特瑞在地上哀嚎,已经是泣不成声,我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觉得清晨的空气是如此的寒冷,让人瑟瑟发抖。
欧文躬下身,扔了手中的军刀,一把将特瑞拉起来,拼命摇晃着特瑞的身体,大声喝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特瑞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沉声道:“孩子,哭,解决不了问题,莉莎已经走了……”
特瑞抽着鼻子:“上校,我……我还没有跟莉莎表白……这是……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欧文叹道:“有些遗憾……是美好的,你知道莉莎喜欢的是张浪……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
特瑞就像是一个负气的孩子,把头转到一边,然后瞪了我一眼,我这才知道这个特瑞为什么一直没给我好脸色了,原来我是他的情敌。
欧文哈哈大笑,然后放开了特瑞,最后笑声停止,他摇了摇头,朝莉莎的尸体走过去。
我知道欧文的意思,既然特瑞没有和莉莎表白,那特瑞说不定还有希望呢,莉莎也不一定会拒绝呢,现在死了,特瑞心中虽然遗憾,但是如果莉莎是死之前拒绝了特瑞,他只怕更遗憾。
所以,欧文才会说,有些遗憾,是美好的。
多年后,我坐在都市的高楼大厦里,也时不时会回想起欧文这句话,人生当中,有很多遗憾是美好的……
欧文坐在莉莎的身边,低沉地吟唱,天边已经染成了血红色,朝阳也如约升起。
欧文最后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唱了出来,声音低调却又婉转,欧文那浑厚的嗓音,又多了一丝沧桑的伤感。
他唱的是英文歌,我的撇脚英语水平,还没有那种能力翻译,不过想来这首歌一定表达了对莉莎的遗憾和思念。
我和特瑞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欧文唱完。
欧文轻轻将莉莎的尸体放平,然后站起身,回头看着我们:“莉莎跟着我出来的时候,我答应过他的父母,要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莉莎很久没回家了……”
我和特瑞不约而同都朝对方看了一眼,特瑞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瞳孔里的黯淡与浑浊。
欧文叹道:“飞机失事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士兵们居然是一个个离我而去,那一刻,我多想带着莉莎回去,坐在我老邻居的面前,笑着对他说,我把你的女儿带回来了,你看看,你的女儿长高了,长漂亮了,我想,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大笑着和我拥抱,然后对说我,老邻居,我给你尝尝我珍藏多年的威士忌……”
“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欧文这个沉稳如山的男人,这个坚毅的军人,此时,就好像要完全垮掉。
只不过,他内心似乎一直有一股信念,让他一直坚持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张浪……你很好,莉莎的死,并不能怪你……”
见欧文又提起了莉莎,我这个时候知道,该是我发问的时候了,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莉莎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欧文上校,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小心翼翼地发问,欧文点了点头,给我说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经历了那天晚上的蜂潮袭击,他们三个人又回去过,毕竟,在这个荒岛外围,那样的山洞,真的是非常难得。
只可惜,因为那些胡蜂始终在山洞中盘踞,他们也不敢再进去。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李明智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们和李明智分道扬镳。
后来,他们听说了这个狩猎者行动,便三个人结伴前来,只是,他们不熟悉这里的路,所以比我们晚了很久,天黑的时候,才到达山脚。
他们原本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再上山,休息的时候,莉莎说要上厕所,就一个人跑到丛林中去。
可是,这时传来了莉莎和一群黑衣人的打斗之声,两个人循声赶过去,才发现勇敢的莉莎,一个人面对几十个黑衣人。
而这群黑衣人,正是抓走了我们的同伴,最后,他们赶到的时候,莉莎被几个断后的黑衣人围住,而莉莎也对他们求助,说我的同伴被抓走了,请求欧文和特瑞去救。
虽然欧文知道,对方几十个人,想救下来很难,但是莉莎已经出手了,而且莉莎很着急,不断祈求,最后他们还是朝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出去,并且追上,和那群黑衣人产生了激烈的打斗。
可是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欧文和特瑞寡不敌众,用了身上的枪,最后欧文只剩下一枚子弹,还用了一枚手榴弹做掩护才勉强逃回来。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我正抱着莉莎的尸体发呆。
整个事件的经过就是如此。
说完了这件事的经过,欧文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张浪,你……比我更难,现在你还要去救你的同伴吗?”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人这一生,为了很多人而活着,如果他们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欧文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我,又看了看特瑞:“特瑞,你呢?”
特瑞紧紧握着拳头:“我要干掉那些人,为丽莎报仇……”
欧文笑了笑,对特瑞说:“所以,你们两个人的目标,暂时是一样的咯?”
我这时才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特瑞,是啊,如果是这样,那我是不是该邀请特瑞和我一起?我想,欧文也会答应吧?他们两个人实力这么强悍,要是能帮我一把,那我救人的几率,也大了很多。
“嗯……”特瑞垂着头,回应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凝重。
欧文又看着我:“张浪,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去救你的同伴?”
我想了想说:“现在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想救人无异于天方夜谭,欧文上校,实不相瞒,之前我们上山的时候,也遇到了袭击,这一切都是一个叫谷停战的头领的圈套,他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我的另一个朋友也死了,但是他的团队还在,我要去找他的团队,让他们一起帮助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们也加入……”
欧文点点头:“很好,很好……”
他又回头望了莉莎的尸体一眼,沉声说:“你们两个,到一边待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和莉莎说……”
“好!”特瑞闷着头,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见欧文的眼神有些怪异,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没说什么。
可是,我刚刚转身不久,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砰!
“欧文上校!”
我一回头,就看到欧文那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他手里的枪也脱手掉在地上。
“上校!”
我和特瑞几乎同时冲出去,然后扑倒在欧文的尸体面前。
欧文自尽了。
他用自己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开枪了。
我不明白,欧文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死,先前还在斥责特瑞是懦夫的欧文,居然自己选择了逃避。
他是在逃避什么?
特瑞一天损失了两个最重要的人,情绪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可能加上他身上的伤势,还有饥饿,他终于是支撑不住,然后晕坐在地上。
我的心情,也实在是好不起来,走到欧文的身边,对着他的尸体,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军礼,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军姿标不标准。
接下来,我和特瑞都沉默了,我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我是在安慰他,也没有把我推开。
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坐着,互相沉默。
直到空气之中渐渐暖和起来,我才知道,已经是日山三竿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上午了。
“张浪……我和你一起!”
最后,特瑞还是先开口了,我朝他望去,阳光下,特瑞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那金黄色的头发有一道斜刘海垂到他那冷峻的脸上。
“好!”
我对着特瑞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此之前,我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这个男人还一度看我不顺眼,但是,同样的目标,让我和他走到了一起。
我和特瑞起身,一起用钩子和长矛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莉莎和欧文的尸体埋了起来,最后特瑞还在草丛里踩了一捧花,放在刚刚填好的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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