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御风抿唇，没说话。
顾夏彤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着。
“你别看小钰喜欢粘我，其实有时候她怕我，比如我生气的时候，比如我面无表情抿唇看她时，她缩缩脖子，我就知道她在害怕。”
“在英国那三年，头一年我对这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表示过厌烦，我觉得她经久不停的哭声让心烦，我那时候想着要是没这个孩子该多好。”
顾夏彤察觉扣在她腰上的大手紧了紧。
而她继续说：“只有那么一年，她哭，我哄，哄不了，就将她丢给邢飞他们，再哭，我就觉得不好受，后来她渐渐长大，开始牙牙学语，开始蹒跚踱步，我觉得她很好，她其实有点调皮，不过我能镇住她，她有时候狡黠，有时候恶作剧，有时候乖巧，各种各样的她，各种各样的姿态，我发现我很喜欢，从始至终，从头到脚，觉得她无可挑剔。”
这是顾夏彤第一次在人前表露自己那三年里一个人带着小钰时的心路历程。
对小钰渐渐地情感上的改变，一次一次都是那么清晰。
她冷心冷情，却觉得小钰应该得到所有，于是给她母爱，给她父爱。
她脾气不好，会对人发脾气，小钰也会给她安慰，小小的身子抱着她，再轻轻一声“妈咪”。
连日来的烦躁就都能被驱散。
那时候她知道，小钰是她世界里的光。
是那个得到了一切的她，被所有人守护并且爱着。
那才是人生该有的模样。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她跟我相反，我从小和父亲的感情最深，小钰却不怎么叫嚷着要爹地，她遗传了我们的良好基因，很聪明，从不过问我这回事，也不会幼稚的问我她是怎么出生的，但我知道，她好奇，可她不问，我就不答。”
就这么一直拖着，拖着拖着，就走过了第三个年头。
“她对我来说不同，没有你在身边的那三年，她是我对你的寄托，每次我产生厌烦情绪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然后就会对她好……”
顾夏彤的声音平淡而真实，听在耳中不是梦。
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迷雾散尽，留下一地余晖。
墨御风垂眸看着顾夏彤，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顾夏彤动不停的嘴。
她说的额很多事他都没有参与过。
都是那三年时间内，她和小钰相处的时光。
很暖，很好，很温馨。
也是他想给顾夏彤的生活。
墨御风一直默默倾听，根据顾夏彤的描述，一点点构造出那样一个场景。
直到顾夏彤说完，墨御风才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他在听。
“她会好。”
看到顾夏彤看他，墨御风又重复了一边，“她会好。”
“一定会。”
这句话像石头一样砸在心上，顾夏彤浑身一震，然后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需要多余的安慰，只要简短的一句话，只要心中的人在身边，他们就能撑过去。
这夜晚太漫长，时间过得太慢，像在故意耍人玩儿。
墙上没有时钟，顾夏彤一直望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灯。
透过那红色，顾夏彤仿佛看到了餐桌上那碗汤里的血。
又透过血看到客厅的摇摆的时钟。
“哒、哒、哒——”
分针走动的声音和心跳声重合，顾夏彤就有了时间概念。
此时已经到凌晨，小钰进手术室已经四个多小时。
顾夏彤心情却平静，指了指那从窗户跳进来的一地月光。
“明天是个好天气。”顾夏彤说。
墨御风偏头看过去，随即点了点头，“恩。”
的确是个好天气。
等到小钰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
手术室有响动，顾夏彤和墨御风是反应最快的那两个。
看着孟衡哲脸上明显疲惫过度的神色，又看向小钰，接着两人一瞬不瞬再次看着孟衡哲。
孟衡哲摘了口罩，神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这个人却轻松了不少。
“我把半成品给小钰用了，一直在确定她的反应和身体能接受的极限，现在药物注射完毕，二十四小时后会醒过来，之后将会好上一段时间。”
顾夏彤还是盯着孟衡哲看。
“不过我还是需要冥氏家族的那批人，我需要用他们的研究室。”
孟衡哲提出要求。
研究室不对外借，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
毕竟没有谁想把自己的研究成功平白放在别人眼前。
孟衡哲提的这个要求有多不合理，谁都知道。
但无可奈何。
“只有他们有？”墨御风发话了。
孟衡哲听懂，摇了摇头，“研究室每个国家都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但他们是最好的，不管是人员和设备还有材料，都堪称最高级。”
墨御风点点头，表示明白。
将小钰安置到病房，为了给小钰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顾夏彤和墨御风都从病房里出来。
没多久，天边的最后一缕黑暗也被光明驱散，大地上一片艳阳高照。
顾夏彤和墨御风的手机也是被轮番轰炸。
首先就是墨震天，锲而不舍的一个晚上都在打电话。
最开始两人手机都关了机，这下开机才知道还有人和他们一样没睡好。
墨御风拨通墨震天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顾夏彤在一旁停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于是便走到另一边。
两人站在两头，背对背，中间隔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阳光斜斜的跑进来，在两人的身上跳跃出一道道音符。
光线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没有间断。
顾夏彤接到的是老头子的电话。
老头子废话一句没有，刚一开口就让她过去。
“那小女娃身上的病毒没那么好解，孟家那小子的药只能做一个缓冲，治标不治本，你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顾夏彤偏头看了看仍旧背对着她讲电话的墨御风，抿了抿唇，答了一个字，“好。”
拍拍墨御风的肩膀，说先走，见墨御风点了点头，无声的口型在跟她说“注意安全”。
顾夏彤点了点头，就离开医院去了老头子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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