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逐流-第228章 决战紫金之巅(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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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对外公开的消息,都是经过处理了的消息。不明就里的人,就会被蒙在鼓里。

    堂邑县衙外全是郭敞的流民队伍,说是流民队伍,此时却都已经穿上了晋军的军服。

    他们周围是郗昙的京口大军,井然有序,没什么矛盾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在褚太后心中,此刻这两支队伍应该已经在打生打死。

    世家的社会,其实有时候作为皇太后的褚蒜子也看不懂。

    县衙大堂内,郗昙,郭敞,县令刘仕,甚至王孟姜和老太婆状态的郗道茂,同坐一张桌子吃饭,气氛貌似还挺融洽,所谓的“劫持”,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笑话。

    “刘县令,此番委屈你了,待桓公北伐成功归来,定会给你记功!”

    郗昙端起酒杯,敬了刘仕一杯,并且先干为敬!

    刘仕乃是庶族出身,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完全是靠的能力……嗯,还有他投靠的是琅琊王家。

    “刘县令,一路会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流民帅郭敞此时已经是晋军将领打扮,也给刘仕敬酒。

    “老夫真是……受宠若惊!”刘仕一脸苦笑,在那里憋了半天,愣是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王逸少家生了个好闺女啊,若不是多亏你那些药,老夫麻烦可大了!”对郗昙和郭敞不假辞色,刘仕对王孟姜倒是很客气。他也从侧面得知了,王孟姜这小娘看上去浓眉大眼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胆子却已经大到没有边际!她居然想逃婚,王羲之居然同意,她舅舅郗昙居然配合。这世道真的变了么?

    事关皇家威严,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政治阴谋?

    刘仕简直不敢往下面多想,心里只有佩服!司马家虽然不济,但敢在他们脸上拔毛的人,那也是一只手数的过来啊!

    桓温心思深沉,所图甚大,这次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算了,不提也罢,人生难得糊涂。

    酒桌上的王孟姜和郗道茂,如同木偶一样,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只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郭将军,一路上小女就交给你照顾了,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汇合,刀剑无眼,只要你平安把人交给他,后面就没你的事情了。”

    郗昙的话里有话,绵里藏针,由不得郭敞不警惕,不过总体上说,还是松了口气。

    他细胳膊细腿,要护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去洛阳,配合桓温北伐,还真是有点为难。如果半路有人接应,那实在是要谢天谢地才是。

    一顿饭吃完,郭敞就“挟持”这诸人(除了郗昙以外的),离开了堂邑的县衙。

    流民队伍在他的带领下,与郗昙的人马脱离接触,往北方去了。

    前来传令的太监,被郗昙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借口顶了回去,并不直接追击这支“胆大包天”的“叛军”。

    郭敞并不知道,这次行动会成为他人生之中的转折点。

    而此时的建康台城的大殿内,早已炸开锅!

    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揭开盖子往往只需要一个由头。

    正如想和男友分手的女子,往往会因为一个“你今天衣服穿得不好看,让我丢脸了。”这样的蹩脚借口,而抛弃对方。

    前去传旨的人还没有多久,台城周边就已经被愤怒的民众所包围。

    事先得到褚太后的嘱咐,负责值守的世家家奴(禁军已经被调到会稽平叛),都是在城墙上架起盾牌,无论下面怎么叫骂,反正就当自己是聋子哑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妖后退位!”“妖后退位!”“妖后退位!”“妖后退位!”

    不知是谁起头,外面呼喊的声音渐渐变得一致,那就是高喊妖后退位。

    他们这些人似乎已经忘记了,正是因为褚蒜子当初力挽狂澜,在皇帝死了之后扛大梁,才使得东晋政权能修生养息。

    若不是她居中调和桓温与其他世家之间的矛盾,东晋又岂会有一段修生养息的时间?

    “皇帝下罪己诏!”

    “妖后不退位,皇帝不下罪己诏,我们就要清君侧!”

    连清君侧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台城周边的气氛已经火爆到了极点,已经有愤怒的民众开始拿石块攻击台城城墙上的值守人员,坚固的大门被拍得啪啪响,像极了某些恐怖游戏中的丧尸围城!

    什么叫清君侧?意思就是指清除君主身旁的亲信、坏人。

    名字听上去很伟光正,但却经常成为叛乱发动者反抗中央政府的主要理由,这就是所谓的挂羊头卖狗肉。

    清君侧清的是谁?矛头首先指向褚蒜子。

    而“罪己诏”是古代的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

    意义十分重大。

    朝臣再怎么逼宫,一旦最高统治者下了罪己诏,都会暂时偃旗息鼓。

    说白了,就是政权出现大问题,统治者作一下姿态,而且是决定性的姿态。

    它通常是在三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造成灾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

    用意都是自责,只是情节轻重有别,因具体情况不同,造成的影响也很不一样。

    而此时此刻,司马家暗弱,太后摄政,君臣错位,显而易见。

    “天灾”正当其时,这也是天师道孙泰等人所呼喊蛊惑的。

    至于政权危难么?暂时还说不上,不过会稽民变已经起来,不好好处理,建康也不安全。

    三条都能沾上边。

    罪己诏往往跟退位伴随,因此没有哪个皇帝或者最高统治者敢随便下罪己诏。

    “卧了个槽,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啊,这辈子真没白活!”

    赵川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到台城周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民众示威散步,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啧啧称奇。

    全都是白衣,很有压迫感!

    陆长生看到他那副跃跃欲试的轻浮模样,心中哀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父亲今日好像也在朝堂,你就不去看看么?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出场?莫非你不着急?”

    赵川撇撇嘴,还出场呢,连解决瘟疫的特效药都卖给桓温了,还搞毛线的出场。

    真以为这是在玩两晋无双,带着百号人冲出去大杀四方,蓄力满了放大招?

    在大势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这次来东晋,主要目的已经全部达到,能脱身,自己就已经是全身而退,还组建了自己的班底,顺便捞了几个漂亮妹子,该知足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别急,好戏在后头,褚太后要打退这一波逼宫,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川决定好好看戏,该出场的时候,少不了忙活一阵子。

    他不像陆长生,地球很危险,安全第一。不为妹子他不会拼命。

    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褚太后不会听不见,那些朝臣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了然,羞愤,震惊,麻木,各种表情不一而足,有的是真的,有的是装的,谁也弄不明白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派人出去,把那些人杀一批,民变自然能迎刃而解。但之后呢?史书上会怎么说?

    某某皇帝,某某太后,某某大将,下令大开杀戒,台城外血流成河,万民恸哭。

    更要命的是,孙泰还没出来,而民怨更重了,这次是围城,下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太后,请下旨,驱散台城外的乱民!”

    众人都不说话,局面却不可这样一直僵持着,很快,出头鸟来了。

    此人是行参军徐丰之,武将文职,相当于参谋(不是参谋长),职位不算高,但有军事建言权,他说这话非常合适!

    王羲之瞳孔一缩,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这个人是司马烯的爪牙!司马烯跟褚太后不对付,已经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他的小弟出来叫嚣要“平叛”,他只有呵呵二字送给此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外面的人之所以会闹腾,其实也是受人蛊惑,瘟疫迟迟不能平息,人心动荡,你又能杀多少人?”

    王羲之不止是王家一支的话事人,他还是王孟姜的父亲。

    没有哪个父亲,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不论这场变局背后的人是谁,让王孟姜借着东风去北方,乃是既定方略,他不可能去支持居心妥测的司马烯。

    王孟姜为了让王羲之支持自己,谎称当初在司马烯武陵王府的密室里,她跟赵川两人中了迷香早就肌肤相亲,忘情痴缠。

    虽未失节,但早已“坦诚相见”,不再是普通朋友关系,后来才会越陷越深,底线全无。

    得知此事的王羲之早已恨透了司马烯,若不是他,宝贝女儿又怎么会被赵川勾搭走?

    凡是敌人支持的,自己就要反对,所以当徐丰之跳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予以驳斥。

    王羲之乃是右将军会稽内史,位高权重,他的话很有分量,褚太后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王家的态度不甚激烈,看来她今天的处境还是会好一点。

    “太后,您可记得汉景帝冤杀晁错的掌故么?”

    谢安如同老僧入定一样一声不吭,倒是他弟弟谢万,慷慨激昂的走出来,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

    这个典故,百年后的晋国士大夫又何尝不懂?

    当年汉景帝刘启平素就很欣赏晁错的才华,当晁错提出了“削藩“的建议,就是削减诸侯国的封存地,得到汉景帝的同意,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刘姓诸侯国太多太强大,他们又天然具有“造反”的功能。

    说句难听的,无论哪个王最后当皇帝,都是刘家人,国家都是大汉,汉景帝又怎么会不担心呢?那些大臣将领,并不是完全可靠啊,毕竟是刘家内斗,他们的立场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谈不上忠或不忠。

    果不其然,汉景帝那些亲戚都造反了,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叛乱。一度声势浩大!

    《史记.吴王濞列传》:上卒问盎,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適过诸侯,削夺之地’。故以反为名,西共诛晁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斩晁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削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於是上嘿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意思就是杀了晁错,那些诸侯造反就没了口号和气势,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后来周亚夫出门,诸侯王惨败。汉景帝冤杀晁错也成了一个掌故,与清君侧对应。

    谢万此时此刻说这话,所要表达的东西已经很明显了。

    宫外喊的是让太后退位,清君侧下罪己诏什么的,太后你就宣布退位,再下罪己诏,看那些人怎么样。

    即使他们再有其他理由,朝廷也占据了大义,凡是不服的,一个字杀,就能解决问题了。

    饶是褚蒜子历经风浪,此时也是气得俏脸煞白,浑身发抖,有一种被自家人背叛了的耻辱感!

    她是谁啊,她母亲就是谢家的女人,她自己可以算是半个谢家人,现在居然是谢家把她出卖,真有那么急迫么?

    就算你们要卖,也可以让别人先提出来,然后你们维护我一番,最后不得已答应,难道这样不更好一些么?

    “哀家,哀家……”褚蒜子眼睛一转,忽然和谢安眼神触碰,对方微微点头,她领悟到了,身体软软的往后面一仰,倒了下去!

    “太后!”“太后!”“快传太医!”

    看到褚蒜子被逼得晕了过去,群臣们都慌了!

    作为今天已经预定的“最大输家”,这里谁都可以缺席,唯独她不能缺席,她缺席了,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小生子,走,该咱们出场了,都跟在我后面,去密道!”

    远远的看见大殿内人群的骚乱,赵川知道情况出现了变化,朝会大概是一时间开不下去了,现在该是自己出马了。

    是龙还是虫,就看这一杆子买卖了。

    “赵大当家,日月轮转,贫僧相信我们这次定会不虚此行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法显小和尚出现在了赵川最近的位置,一脸微笑,好像还很兴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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