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谣-第 1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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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帝对这些却好似浑不在意,以风雷手段处理完行宫这桩行刺案之后带着桓广阳、江城、元维等人返回了皇宫。不久之后,他召集齐北魏宗室、大臣,让桓广阳和江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手铸金人。手铸金人在北魏是用来占卜吉凶窥探天意的,立皇后时必须手铸金人成功,否则无缘后位,权臣、皇位觊觎者也是一样,想当皇帝想篡权往往事先手铸金人,铸成了则信心百倍,也会得到众人认可,铸不成就算了吧,所有的野心、宏图,都可以付诸流水了。

    江城还从来没有铸过自己的像,也觉得挺新奇,便依着工匠的提示将铜液灌到了模具当中。

    她不经意间看了桓广阳一眼,见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非常娴熟、优美。

    两具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的金人出现在魏帝、宗室大臣面前时,不少人流下激动的泪水。

    江城是以游戏的心情来铸这个金人的,倒觉得有几分好玩有趣。不过当她看到宗室大臣们兴奋得眼睛放光纷纷向桓广阳拜倒时,便知道这是魏帝有意为之了,目的就是让宗室和大臣接受桓广阳这个从小没有在北魏宫廷长大的皇位继承人。

    宗室和大臣们接着又向她下拜的时候,江城呵呵笑了笑。这些人当然不会是朝拜一位南朝公主的,而是北魏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啊。

    “别,我和十三郎一样,一直想逃,想回家,没想和你们长期相处啊。”江城摸摸鼻子。

    “十三郎,这个金人如果铸成了……”她有些顾虑的小声问桓广阳。

    桓广阳简短道:“他们会将你和我视为受到上天眷顾的皇储、储妃,会敬畏,不会伤害。”

    “可是,逃跑就更难了吧?”江城小声嘀咕。

    桓广阳一笑,“就算咱们没有手铸金人成功,逃跑也是很难的。”

    魏帝找了二十年才找到的亲生儿子,肯定会看得紧紧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掉,何其艰难。

    “唉。”江城有腔有调的叹了口气。

    “小七,以后朕这万里江山,就要交给你了。”魏帝眼中闪烁着泪花,拍拍桓广阳的肩。

    宗室和大臣们热烈的围住了桓广阳,对他表达自己的忠心、炫耀大魏王朝是如何的富饶、如何的强盛,一个一个唾沫横飞,别提多殷勤喜悦多欢欣鼓舞了。

    “魏帝这是改利诱了么?拿大魏江山做诱饵,以为十三郎这便会动心了?”江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无语。

    当然这个诱惑真的是很大,一个皇位摆在面前,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这样巨大的利益呢?可他是十三郎啊,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诱惑,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他是因为我才拒绝的。”江城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为了我,他甘愿扶翁翁上位,自己做了驸马。”

    她柔情满怀,向桓广阳绽开一个欣悦的、绝美的笑容。

    被一帮北魏宗室、重臣包围着的桓广阳嘴角微扬,眸色温柔。

    她和他两两相望,像喝了陈年美酒似的,心醉了。

    除大皇子元纲被贬谪之外,魏帝其余的儿子们全都在场。这些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当着魏帝的面对桓广阳真是恭敬又亲热,好像已经认可了他的地位,把他当作魏国今年的储君来看待了似的。

    三皇子元绎和他的兄弟们一样脸上挂着笑,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跟喝了黄连水似的,心里苦啊。他曾经求过婚的女郎、他曾经真心爱慕过的女郎,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不过她现在是南朝的公主,也是北朝的储妃了。虽然离的很近,其实远在天边,他再也够不着了,连她的一片衣角也够不着……

    元绎心里这个难受,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了。

    桓广阳和江城手铸金人成功,魏帝显然才是最高兴的人。宗室大臣们离开之后他把他的儿子们全部留下了,仔细的一一交代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皇子们自然一一受命。

    魏帝平时对元绎很一般,今天却多看了他两眼,“你的王妃、侧妃和江城公主都有些渊源,明天的宴会把她们全带来吧,江城公主远离故国,听到乡音想必会很亲切。”元绎受宠若惊,忙恭敬的道:“是,陛下,臣一定把王妃、侧妃一起带过来,让江城公主听到乡音。”

    元绎回到济王府之后把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英一起叫过来,将魏帝的意思告诉她们,“……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两位侧妃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想必知道她的喜好。你们明天到了宫里好生陪伴江城公主,江城公主听到乡音,想必会备感亲切,你们也可趁机多渲染我大魏的强盛,劝江城公主陪同七弟留在大魏,享受无上的尊荣。”

    淳安公主差点没气死。

    好嘛,原来江城这么了不起,因为嫁了桓广阳,因为桓广阳是魏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所以我现在要低声下气好好劝说她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啊。这本来是大家争先恐后要抢夺的尊贵地位,也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宠,现在要拱手让给她不说,还要我去劝说她接受,好像这是在难为她一样!苍天啊,大地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居然要人劝说、要人央求!

    “这个江城,她怎么不去死。”淳安公主愤愤想道。

    任淑英和任淑贞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惊惧之色。

    她们从前是怎么对待江城,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说之前江城成为大梁的公主已经让她们羡慕嫉妒的要发狂,现在江城即将北魏的皇储妃,这件事则让她们惊慌失措,寝食难安了。“江城如果真成了北魏皇储妃,今后成了北魏皇后,她会怎么报复我们、折磨我们?”这姐妹俩都是头皮发麻。

    任淑英想到自己曾经的美梦,尤其觉得悲伤。南朝公主,北朝王妃,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啊,原来这是属于江城的……

    “听大王的意思,好像要我去讨好她似的。”淳安公主忍了又忍,心中的怨气太盛,最后还是没忍住。

    “并非讨好,只是劝说。”元绎皱眉。

    “秦王会被立为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她留下来便是太子妃,还用人劝说?”淳安公主装出疑惑的模样。

    “她不止会是太子妃。”元绎叹息道:“她今天手铸金人成功了,所以将来她会顺利成为皇后,没有一位宗室、大臣会站出来反对的。”

    “什么?”淳安公主花容失色。

    江城居然手铸金人成功了?北魏人很重视这个,手铸金人成功就说明她是天命所归的贵人,将来新帝登基,她毫无疑问会成为皇后的啊。

    “要做皇储妃了,将来一定会是皇后,这样居然还要人劝?”淳安公主扬眉。

    任淑英和任淑贞也觉得匪夷所思,“是啊,这样还要人劝?”

    老天爷不长眼啊,八娘真是太矫情了,这样的好事摆在眼前她还要拿拿架子,等着昔日的姐妹们过去劝她!她这是纯心想要气死人吧?

    “当然要人劝了。”元绎沉下脸,“江城公主并非凡桃俗李、庸脂俗粉,她是重感情之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们前去劝说她的。”

    见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贞都露出痴呆的神色,元绎很是烦恼,“算了,你们也不用劝说她什么,明天过去陪她说说话,让她听听乡音、开怀片刻,也就足够了。”

    “好嘛,我方才还勉强算是说客,现在一下子降成了清客,成了陪江城说话逗乐的人了!”淳安公主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倒是没她脾气这么大,不过想到要陪江城、要逗江城开怀,心里也很不乐意。其实如果换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一位异国公主,现在要成为北魏太子妃,已经手铸金人成功,将来会是北魏皇后,她们一定忙不迭的赶过去巴结,还唯恐巴结不上呢。但是想是这个人是江城,是她们从小便看不起、从小便欺负惯了的江城,便不甘心了,不情愿了,便郁闷了。

    这三人各怀鬼胎,但是见元绎脸色不好,当着元绎的面不便也不敢多说什么,憋着一口气答应了。

    次日元绎带着她们一起进宫,宴会设在绮兰殿,因是家宴,所以比较随意,已经娶过王妃的便是一对夫妻一席,未婚的一人一席,按长幼次序排列,倒是显得挺温馨的。当然了,桓广阳和江城不同,他们的位置在上首靠右,仅次于魏帝。这次别家来的全是一夫一妻,元维特别,除带了他的王妃之外,还带了两位侧妃,四人一席,格外引人注目。

    “老三,你行啊,你的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你的侧妃又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你和七弟渊源这么深,以后必须要很亲近才行啊。”二皇子元绪笑着打趣。

    “哪里,哪里。”元绎呵呵笑。

    淳安公主暗暗咬牙。

    想到以后竟要讨好江城了,她简直痛不欲生。

    任淑英和任淑贞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皇室宴会,胆怯认生,低垂了头,看起来很温顺。

    魏帝是最后到来的,他并携带宫中的宠妃,只带了桓广阳、江城两个人。

    魏帝在上首坐下,一脸意气风发的笑容。

    桓广阳和江城一起在魏帝旁边的席位落座,一位隽逸无双,一位清丽绝伦,真是一对璧人。

    淳安公主又妒又恨,心痛无比,“陛下身边没有皇后啊,李贵妃又已经去世了,将来江城后宫独大,她上面除了新帝,连个管着她的人都没有,连个太后都没有……她凭什么啊,她一个任家八娘子,得到这一切她凭什么啊。我才是正经八百的南朝公主,论出身论地位论教养,哪样不比她强?她竟要强过我了,她翁翁和阿父抢走了我祖父的江山还不够,她又要来抢我的了……”

    如果不是畏惧坐在上首的魏帝,淳安公主一定会走过去讽刺江城一番的,讽刺得江城面红耳赤,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没脸见人了。可是魏帝高高在上的坐着,虽然眼眸含笑,却威严依旧,淳安公主见了他便害怕,在他面前发威风,哪有这个胆子?和众人一起俯伏下拜过,淳安公主一脸恭顺的坐下了,低眉敛目,和任淑英、任淑贞差不了多少。

    出乎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的预料,她们一家人过去向魏帝等人敬酒的时候,江城对她们非常和气,巧笑嫣然,“两位侧妃,阿珠妹妹,以后咱们要多多亲近了啊。”任淑英受宠若惊,“是,是,是。”一向伶俐的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任淑贞心中鄙夷,“呸,什么要人劝说,你是巴不得留下,巴不得做这北魏皇储妃的吧?装样子。”内心深处对江城的厌恶之情又泛滥成灾了,板着脸躬躬身,竟然没有回答江城的话。淳安公主过去在南朝时当着老皇帝的面是很会做人、很会看眼色的,现在当着魏帝的面她也和气得很,脸上堆着一脸笑,“那是自然。江城姐姐,我随时扫榻恭候,盼着你光临啊。”这话说的太甜腻了,她自己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城粲然,“好啊,那我不客气了,以后要叨扰你了。”

    魏帝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欣慰不已,“江城看样子是动了心,要留下了。也是,身为女子,她哪能拒绝得了太子妃、皇后这样的尊荣?她都动了心,朕的小七便不必提了。他已回忆起往事,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放着朕的亲生子、大魏储君不做,还想回南朝做桓惕的儿子?没这个道理!”

    魏帝眼眸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当着魏帝的面,北魏的皇子们温良谦和,王妃们温婉端庄,言笑晏晏,和睦欢悦。

    家宴非常圆满。

    家宴的当晚,桓广阳和江城一起被魏帝叫了去。

    魏帝在灯下沙盘演兵,见到桓广阳和江城进来,笑着冲他俩招招手,“小七,江城,你俩过来看看,咱们大魏应该如何抵御这些不自量力的敌人。”桓广阳和江城携手到了近前,看到沙盘上的形势,同时黑了脸。

    沙盘上清晰呈现出南朝北朝对峙的局面。

    “小七,江城,你们在南朝多年,必定知道南朝的弱点在哪里。”魏帝笑道。

    “这还真还我和十三郎当自己人了啊。”江城嘴角抽了抽,想道:“居然和我们商量起如何对付大梁了!十三郎的身份先不说了,我是大梁公主啊,难道我会出卖我的父母、我的翁翁,和我的国家?”

    江城有些气愤,仔细想了想,算了。反正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大概在魏帝这样的人看来,女人只要出嫁了就跟和娘家断绝关系了似的,以夫为天,一切以夫家为重。而且,他应该以为有皇储妃、皇后这样的前途摆在眼前,江城就会不在意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吧?也是可笑。

    桓广阳脸色冷冽,江城却是笑吟吟的,“陛下,南朝的弱点我当然很清楚啊。从前陵江王府和桓家也不知有多深的仇恨,普天下的人都以为陵江王和桓家迟早总有一战,我想就是陛下也曾经这么以为过吧?可是后来他们居然联合起来了,桓家扶持陵江王上了位,从南朝到北朝,不知有多少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不明白为什么桓家就肯支持陵江王了呢?”

    魏帝慢慢问道:“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确实让他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桓大将军会忽然和陵江王和解,转而支持了他。

    这简直是两大高手对阵之时自废武功,太不可思议了。

    桓广阳捏捏江城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江城却不听他的,笑盈盈的道:“因为我啊。因为驸马喜欢我,不愿和我父亲、翁翁为敌,宁愿和他们化敌为友。”

    “是么?”魏帝眼中精光一闪。

    他目光落在桓广阳身上,眸光深沉,“小七,是这样么?”

    桓广阳摇头,“不是。”

    魏帝和江城同时呆了呆。

    “怎会是不是啊?”江城晃了晃他的手,和他不依。

    魏帝追问:“不是这样的,那么,真相是什么?”

    “真相其实很简单。”桓广阳扫了魏帝一眼,淡淡的道:“我喜欢做驸马。”

    “噗……”江城不由的笑了。

    魏帝失神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哪里想得到呢?陵江王和桓家竟然因为一个江城公主而和解了,期待已久的南朝内讧、陵江王和桓大将军的对决,就这样没有了;魏国进攻南朝、统一天下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看桓广阳,目光落到江城身上时,阴沉了许多。

    江城感觉异常敏锐,微笑道:“陛下是想要杀我么?”

    桓广阳神色一变,立即将江城护在身后,“我和她夫妻一体,要杀她,先杀我!”

    魏帝额头青筋直爆,显然已经气到极处。

    江城从桓广阳身上探出头来,调皮的笑,“其实真相是这样的,我从一位苗医那里学到下蛊的法子,在他体内中了蛊,如果我死了,他就必须要跟着死,神仙也救不了的。”

    她这纯粹是胡扯,魏帝却咬牙道:“真是狠心的女子!如果不是为了小七,朕真想杀了你,立即杀了你!”看看心爱的儿子,看看江城这位南朝公主,露出悲愤的神色。

    桓广阳扯扯江城,“莫胡说了,不许吓到他。”

    江城愕然,“你……你真的把他当做……把他当做……”

    魏帝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小七,朕的乖儿子!”

    小七这是把他当做父亲来尊敬了啊,所以不许江城胡说,不许江城吓到他!

    虽然魏帝觉得自己是天下至尊,根本不是江城这样的女子能吓到的,可他的小七这么护着他,他还是很高兴,高兴坏了。

    魏帝一脸殷切,“所以,小七你没事,根本没有下蛊之说,对么?”

    桓广阳面色肃然,“确实没有下蛊一说,不过,江城公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魏帝沉下脸,“你这就是逼朕不能动她了。她是你的妻子,也是朕的儿妇,朕本来也没有打算对她怎样。小七,江城,你俩多心了。”

    “呵呵,多没多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桓广阳和江城均作此想。

    如果换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的儿妇也不会想对她不利的,因为重视儿子,也就会重视儿子的爱妻;魏帝嘛,呵呵,他独断专行惯了,连儿子的感受都会忽视,更何况儿妇呢。

    魏帝看着沙盘,沉吟道:“小七,你就算是有对付南朝的办法,也不会肯告诉朕的,是么?”

    桓广阳语气淡漠,“就算我妻子点了头,我也是不可能帮着你对付南朝的。南朝皇帝是她的翁翁,南朝太子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我既然爱她,又怎忍心对付她的亲人呢?最多我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这个结果虽然魏帝并不满意,不过听到他的小七说出“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的这样的话,魏帝还是心花怒放,“小七总算想通了啊,此诚为朕之幸事,大魏之幸事!”

    重新得到爱子的喜悦令他变得宽容了,他没有和桓广阳、江城计较他们不肯一起对付南朝的事,放他们回去了。

    从这之后,他心理上放松了,对桓广阳和江城的看管便没有那么严了。而且边境战事吃紧,不仅南朝对魏国发起猛攻,柔然、西凉等国也一起凑热闹,北魏四面受敌,形势严峻,魏帝忙于国事,也有点顾不上桓广阳了。

    本来要举行的太子册封礼,也因此耽搁下来了。

    但桓广阳和江城的行动明显比从前自由,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邀请江城到济王府小坐,姐妹团聚,叙叙旧情,宦者前去禀报魏帝的时候他正为前线战事焦头烂额,眼睛盯着紧急战报,头也不抬的道:“让七郎和江城出去散散心也好,多带近卫,不许怠慢。”宦者答应了正要退下,魏帝又想起一件事,“让贺鹏亲自带领近卫保护七郎。”宦者领命。

    贺鹏带领近卫保护桓广阳、江城出宫到了济王府,元绎亲自陪桓广阳,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三人笑容可掬陪江城说着家常,说着宣州、建康的往事,其乐融融。

    淳安公主笑的欢悦极了,附在江城耳边,声音甜蜜的说道:“江城你知道么?你真的是前途无量,我羡慕死你了啊。你以后会成为北魏最尊贵的女子,你还会生下北魏的继承人。你这么有福气,怎么可能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啊,你说对么?”她的话语很甜,可其中的阴森恨毒之意,又有谁听不出来呢?她这是诅咒江城将来“有福气”生出北魏的继承人,然后在儿子被立为太子之时赐死,香销玉殒啊。

    江城一笑,柔声道:“承你吉言。”好像淳安公主说的真是什么祝福的话,她很受用似的。

    “你就嘴硬吧,我等着看你哭,看你死!”淳安公主咬碎银牙。

    江城笑的更加温柔。

    淳安公主没有吓到她,没有气到她,反倒自己窝了一肚子的火。

    淳安公主实在气不过,索性也不装样子了,借口要更衣走开了,其实是回房躺一会儿,消消心头那口恶气。

    任淑英和任淑贞一起向江城敬酒,任淑贞有些忐忑的问道:“江城公主,从前在宣州时的事,你都忘了吧?”任淑英和她差不多是同时开口的,语气谄媚,说出来的话却和她恰恰相反,“江城公主,从前在宣州时的事,你一定还记得,对么?”

    江城迎上任淑英、任淑贞又是不安又是惶恐的目光,笑盈盈的道:“我记得清楚着呢。两位侧妃放心,你们对我的好我一点也没忘,将来一定会重重回报的。”

    任淑英和任淑贞同时面色惨白。

    她俩是怎么欺负江城的,自己心里有数,听到江城这句话,不害怕才怪。

    “江城公主。”任淑英嘴唇颤抖起来。

    这会儿她真是后悔极了。唉,当年为什么不长眼睛,跟着辛氏、任淑慧等人一起欺负江城、哄骗江城啊?好处没得到,给自己惹了一身躁。

    任淑贞先是害怕,继而愤怒起来,心中怒气翻腾。呸,不就是个父母不在身边任人作践羞辱的任八娘么?现在神气起来了,便想要算旧帐了么?

    “当年我是什么样子,她又是什么样子?我带着人气势汹汹冲上去,逼得她步步后退,差一点就把她逼下断崖了啊。”任淑贞回忆想往事,心中很不服气。曾经她是那么神气,江城那么卑微,现在江城贵为南朝公主、北朝皇储妃,她却只是济王府一个侧妃,如果不是因为江城的缘故,连进宫参加家宴的资格都没有……

    “我为什么没有再往前逼两步,逼死你。”任淑贞怒目瞪着江城,恨恨的道。

    江城嫣然一笑,笑的好看极了。

    任淑贞更加怒不可遏。

    任淑英眼中闪过恐惧之色,用训斥的语气说道:“六妹,你忘了大王是怎么交待咱们的了么?你这么看着江城公主做什么啊,太没礼貌了,还不快向她赔罪?”任淑贞如梦方醒,想了想,忍气斟了杯酒陪笑捧给江城,“公主,妾失礼了,还求公主恕罪。”江城笑吟吟的看着她,却不肯接她的酒。任淑贞无奈,只好扑通一声跪下了,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求公主饶恕!”江城笑意愈浓,可还是不肯接。真到任淑英也跟着跪下了,柔声细语替任淑贞陪不是,“当年她也是一时冲动,不是有心要害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吧。”好话说了一箩筐,江城方笑了笑,将酒杯接了过来。

    任淑贞胳膊已经酸软了,心中将江城恨到了极处。

    江城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也就放下了,脸上现出疲倦之色。

    任淑英趁机请她到室内歇歇,江城头有些头晕,同意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一边一个殷勤扶江城到了室内,任淑贞忽然变了脸色,低声吼道:“与其等你将来变了脸色来报复我,还不如我现在就拼掉一条性命,将你杀了吧!反正我们任家已经被你害惨了,再也不能翻身了!”从案上摸出一把刀,奋力向江城劈落!

    “六妹妹你……”任淑英已经吓呆了。

    江城脸上的疲倦之色全消,眼中精光一闪,敏捷的翻身躲了开去。

    任淑贞低喝,“四姐姐你还不赶紧帮着我?反正我已经动手了,你躲也躲不过的!”任淑英下定决心,“反正也是个死,先杀了八娘!”顺手从针线筐中抽出一把剪刀,猛的向江城戳了过去!

    门前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桓广阳迅疾无伦的闪身进来,夺刀、夺剪刀、踢人、绑人,一连串的动作如流云流水一般,毫无阻涩之处。

    任淑英和任淑贞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得严严实实的。

    她俩恐惧的看着江城,眼眸中满是绝望和仇恨。

    到了这时她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俩是被江城和桓广阳利用了,还不知这夫妻俩想干什么呢……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跪下来求我,求我诬陷你的么?”江城看到任淑贞气鼓鼓的样子,笑着说道。

    任淑贞被她气的狠了,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桓广阳把她俩一齐拖到了被窝里,从自己头上取下发冠,放在枕头一侧。

    江城帮着他把两人盖好了,伪装现场,好像被子里睡的是江城和桓广阳似的。

    两人伪装好现场之后,又各自换了身衣裳,桓广阳装扮成随从,江城装扮成侍女。

    任淑英躺在被窝里,恐惧到了极处。江城这是要做什么啊?她是……想把昔日的姐姐们全坑死么?她很无助,依稀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心中燃起希望,可是听到柔声告诉外面的人,“七殿下和江城公主在此休息,无关人等,不许打扰。”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

    江城这是要害死她们了,存心要坑死她的姐姐们了……

    外面的人去的远了,任淑英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

    桓广阳和江城换了衣裳,低眉敛目出来,却不往前院走,反倒去了后院。

    才翻出院墙,元维已在焦急的等着他们了,见他俩出来,眼睛一亮,“快,上车!”桓广阳和江城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元维带着名身材苗条的侍女乘上另一辆,一辆车向东,一辆车向西,疾驰而出!

    等到贺鹏等人发觉桓广阳和江城其实并没有在歇息、睡在床上的是任淑英和任淑贞之时,桓广阳和江城已经离开济王府很远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南走,而是出北门往北疾行,到了草原之后折向东,这才南下。

    消息传到魏帝耳中时,他大为震怒,倾尽近卫、府兵之力搜寻逃跑的儿子和儿妇,不过他没有搜捕到他的小七,而是在京城南郊捉到了元十五,元维。

    魏帝暴怒之下,拿过鞭子亲自把元维狂抽一顿,逼问桓广阳和江城的逃跑路线。元维一向温和斯文,也很怕魏帝,这时却强硬起来了,脖子一梗,宁死不招,“兄长和阿嫂吩咐什么,我便做什么,至于他们的逃跑路线我可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魏帝气得又挥起鞭子,元维泪光盈盈,哽咽的央求他,“阿父,您如果把我抽的断了气,便把我的尸体还给我妻子,好么?她和我新婚不久便怀了我的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将来孩子出生见不着我这位亲生父亲,能到我坟前拜拜也是好的啊。”心如铁石的魏帝听到这话也心软了,恨恨的扔下了鞭子。

    魏帝从元维这里问不出什么,心绪恶劣,一怒之下命人将济王府围了起来,所有的人不许随意出入,包括济王元绎。一时之间,济王府上上下下,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任淑英和任淑贞抱头痛哭一场,双双上吊自杀。

    她俩曾经庆幸过自己要比留在原籍的任家人幸运多了,却不知道身为元绎的侧妃,一个不小心,她们将会死的很惨。

    魏帝将元绎贬为河间王,发配到西北守边,这是后话了。

    魏帝从元维这里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是他和贺坚等朝中重臣仔细分析过后,认为十五郎是直接向南,而七郎可能是绕了路的,而且肯定乔装改扮了,他下令北魏全境开始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北朝和南朝交界之处,务必严密盘查每一个人,遇有可疑之人立即收监,不许放行,当然了,也不许伤害,务必毫发无伤。

    这下子可热闹了,北魏官员草木皆兵,各地的监牢都不够用了,里面关满了各式各样“可疑”之人。

    魏帝命二皇子元绪监国,丞相、大将军等人辅佐,他命人绑上元维,率大军向边境进发。

    桓广阳和江城一定会去和萧冲、桓大将军会合,他要赶在这夫妻二人之前到达,把这两人生擒活捉。

    “陛下息怒,七郎这一举措虽然可恶,却也可见他是重情意的孩子,难忘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养育之恩啊。”贺坚一直在尽力劝说他。

    “他们的养育之恩难忘,那朕呢?”魏帝疲惫,“朕痛失爱子,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朕又有什么错?”

    贺坚见他怒气减了,心中稍觉安慰,趁机替元维求情,“十五郎也是友爱兄长,总绑着这孩子也不是事,陛下您说呢?”提起元维,魏帝怒气又上来了,横眉立目,“把这逆子绑到城头,让萧冲和桓惕看看!告诉他们,七郎若不回来,朕便在两军阵前将小十五处斩,以儆效尤!”

    魏帝命人将元维绑上了城头。

    贺坚苦劝未果,暗暗心焦。

    乔装改扮的桓广阳和江城历经种种艰难险阻到了城下,看着被绑在城头的元维,两人均是神色暗然。

    “阿令,我……”桓广阳柔声道。

    “十三郎,你不用说了。”江城迅速的制止了他,“你去吧。”

    眼水充盈了她的眼眸。

    她舍不得十三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被绑在城头的上他亲弟弟,魏帝的性情又是那样的,他若发了狠真伤了元维,十三郎会内疚一辈子的。

    “阿令。”桓广阳又是欣慰,又是感激。

    他的阿令就是这样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是理解他、支持他的。

    “等我回来。”他深深凝视江城一眼,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好,我等你回来。”江城喃喃。

    泪水不知不觉从她腮边滑落。

    等他回来,谈何容易。以魏帝的性情,这回若是把桓广阳抓回去,今后定会严加防范,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等到两国罢兵,他被立为大魏太子,诏告天下,正位东宫,他还能回南朝么?还能再回到建康,和他的阿父阿母、妻子儿女团聚么?

    桓广阳没有回头。

    江城慢慢弯下双膝,蹲到地上,无声哭泣。

    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持续不断的滴到了黄土地上。

    十三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还能么?

    ———

    一个清逸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向城头。

    这身影映入魏帝、贺坚等人的眼中时,贺坚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魏帝的眼睛。

    “他回来了,这臭小子终于还是回来了……”魏帝喃喃。

    “阿兄,你走啊,别管我!”元维急的大叫。

    桓广阳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脸上的伤痕,“阿维,痛么?”

    “不痛。”元维眼中含着热泪,竭力想挤出幅笑脸。

    桓广阳从腰间取出长剑,割断了元维身上的绑绳。

    元维倒吸一口凉气,活动着手脚,“阿兄你回来了,阿嫂怎么办啊?”

    桓广阳不理会他,目光扫向魏帝,“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毫无怜悯之心么?”魏帝大怒,“你这是在指责朕么?小七,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朕,唯独你不能!自你出生之时朕便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你失踪二十年,朕便足足找了你二十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小七,朕知道你这是要回到桓惕膝下,为他尽孝,你想过你的亲生父亲么?你的亲生父亲有什么错,要承受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小七啊,朕二十年前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啊,难道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到朕的痛苦和伤心么?”他抓住桓广阳的手放在他胸前,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你摸摸,小七你摸摸,你亲生父亲的心在流血,在痛楚哀嚎!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魏帝情真意切,贺坚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为之垂泪。

    “七郎,你养父是父亲,生父难道不是父亲么?”贺坚声音沉痛。

    桓广阳眼中水光萦绕。

    魏帝心中忽地有些安定了。贺坚说的对,养父是父亲,难道生父不是父亲?做为父亲,他坚信他不比桓大将军差,一点也不差……

    对面城墙上涌现出旌旗、、伞盖、甲胄、兵士,为首的正是大梁太子萧冲,和大将军桓惕。

    令人惊讶的是城头还有女子,人到中年、衣着华贵的女子。

    “阿母。”桓广阳热泪流了满脸。

    那是寿康公主,是他的母亲,这位从来没有离开过建康城的尊贵公主,现在为了他长途跋涉到了边境,到了两军对敌的城头。

    魏帝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势,心头起了不妙之感。

    他自问不管比什么都不会输给桓大将军,可李贵妃不是一位让儿子留恋不舍的母亲啊……

    桓广阳拭去泪水,向魏帝跪下,庄重的拜了四拜。

    “小七。”魏帝心神激荡。

    这是他把小七找回来之后,这个孩子第一次郑重向他下拜。

    桓广阳拜过魏帝,一言不发,站起身向城墙下走去。

    “小七你敢走!”魏帝大怒,“你敢再一次让朕承受失去爱子的痛苦!”

    桓广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

    魏帝怒极,命人取过他的宝弓,张弓搭箭,对准了桓广阳的后背。贺坚等人都是心中一紧,元维不顾一切扑过去抱着魏帝的腿大叫,“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的亲生儿子!求求您不要杀他,不要!”魏帝一脚将他踢开,冷声道:“小七,你再不停下来,朕便要射箭了!”

    桓广阳应声停下了。

    魏帝大喜。

    桓广阳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脱去了外衣。

    “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元维趴在地上,看的糊里糊涂。

    不光元维迷惑,魏帝、贺坚等人都不明白桓广阳是什么意思。

    桓广阳脱去外衣之后,露出里面的一件软甲。他将软甲脱去,随手抛在地上,“陛下,此时我软甲已经脱去,或许您一箭便能结果我的性命。我的性命是您给的,您若想拿回去,悉听尊便。”

    说完,他径直向前走。

    笔挺、坚毅,义无反顾。

    魏帝瞄准他的后心,举弓欲射,贺坚、元维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元维哭着往魏帝身边爬,“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亲生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魏帝眼中的愤怒渐渐消失,一声长叹,恨恨将弓箭掷在地上,“这逆子!他将软甲当着朕的面脱了,这是对朕不设防、随朕发落的意思啊。难道朕是暴君不成,要亲手射杀自己的儿子!”

    “陛下英明!”贺坚泪水纵横,单膝下跪,朗声赞美。

    “陛下宽厚仁爱,陛下英明!”其余的将士们也跟着齐刷刷的跪下,大声赞美魏帝。

    元维爬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哭,“父亲,您是我的亲生父亲!”

    魏帝看着一步一步渐渐走远、形单影只的桓广阳,神色苍凉。

    贺坚对他最为了解,膝行几步,恭敬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虽遗憾,究竟也还是喜事。从前您一直在寻找七郎,却苦寻不获,现在总算知道七郎的下落了啊。”

    “对。”魏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现在朕总算知道小七的下落了。就算他这回走了,可他总归是我大魏皇室的一员,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下旨,改封秦王为广阳王。”魏帝命令,“命广阳王暂居建康求学,待学业有成之日回归魏国,另有任命。”

    “是!”贺坚等人响亮的答应。

    ———

    对垒的两军现在都异常安静。

    桓广阳安然无恙的下了魏国城墙,向前方走去。

    “阿父,阿母,舅父。”看到城头那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情激动。

    “十三郎,是十三郎啊。”桓大将军看清楚来人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大声叫道。

    他赶忙扶起寿康公主,“公主,这是咱们十三郎,来,我扶你下去,咱们去接接他。”寿康公主平时是很嫌弃他的,这时却信赖的握起他的手,激动的微微发抖,“快,咱们快点下去。”

    “十三郎。”桓广阳快到城下时,一个熟悉的、苗条的身影从城中奔出来,“十三郎!”

    “阿令。”桓广阳胸中一热,加快了脚步。

    两人热烈拥抱在一起。

    江城抱紧了他,泪水流了满脸,低语喃喃,“十三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傻话。”桓广阳柔声嗔怪,“你在这里,阿父阿母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江城脸上还挂着泪珠,甜蜜的笑了。

    桓大将军扶着寿康公主,身后跟着萧冲和将士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十三郎。”寿康公主深情的呼唤。

    江城忙松开桓广阳,“十三郎你快过去,阿父阿母想你想坏了呢。”

    桓广阳飞奔到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面前,看着父母憔悴的面庞,他眼圈红了,“阿父,阿母!”

    他俯身拜了几拜,膝行到寿康公主面前,抱着她的腿,默默流泪。

    这是他的母亲,疼爱他、养育他、待他如珠如宝的母亲……

    “十三郎,让阿母好好看看你。”寿康公主含泪捧起他的脸。

    桓广阳顺从的抬起头,母子二人相对唏嘘。

    分离了这么久,他想念母亲,母亲又何尝不想念他呢?

    桓大将军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流下来,哈哈笑道:“十三郎,你是不是太过重母轻父啊?你和你母亲都亲热了好半天了,阿父这里你还没顾上看一眼呢。”

    “去,轮不着你。”寿康公主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是,我往后排,往后排。”桓大将军知趣的说道。

    萧冲带着将士们也过来了,看到这样的一幕,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杜大夫背着药箱也来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久别重逢,有没有人激动得想要晕倒?晕倒也无妨,有我老人家呢,随时能救。”

    众人笑的越发开怀了。

    桓广阳头埋在寿康公主膝下,心里无比踏实,“阿母,您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

    寿康公主欣慰的笑了。

    杜大夫和江城许久没见面,一见面还是挺高兴的,“来来来,小丫头,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没人晕倒,我老人家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几个月没见你了,给你把把脉吧。”

    江城嫣然,“我这阵子比较狼狈,可能身体状况不大好,还真想让您给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呢。”

    逃跑不是易事,一路之上都要躲北魏的缉拿,还动过几次手,江城真觉得自己身子不大好了,吃不香睡不好的,需要看看大夫。

    杜大夫替她把把脉,露出怪异的神色。

    “怎么了?”萧冲一直微笑在旁看着,见杜大夫这样,忙关切问道。

    杜大夫一把抓过江城的手,仔仔细细的望、闻、问、切。

    “难道我得了什么病么?”杜大夫这股子认真劲儿把江城吓了一跳。

    杜大夫神色怪异的瞅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你这如果算是病,也就是十个月包管会好的,不必忧心。”

    “十个月包管会好?”江城呆了呆。

    萧冲却已经想到了,不由的又惊又喜,“阿令这是……?”期盼的看着杜大夫,等着听他详细解释。

    “有喜了。”杜大夫笑道。

    萧冲大喜。

    桓大将军耳朵尖听到了,也乐的不行,“阿令有喜了?真好,家里要有小郎君或是小娘子了。”

    他推推寿康公主,“公主,别光顾着十三郎了,阿令有喜了。”

    “真的么?”寿康公主精神一振。

    桓广阳有点呆愣愣的。

    桓大将军低头瞅瞅他,“十三郎,阿令有喜了,你没听到么?还在这儿发愣呢?”

    桓广阳转过头看向江城,江城一双纤纤玉手正捧在小腹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阿令!”桓广阳快步走向她。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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