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为民先生！”他勃然大怒，“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先生！你现在不是做结案陈词。你如果不能客观地陈述你们的证据，你现在就给我闭嘴，听清楚没有？！”
彭为民转过身看着马自健，他显得很吃惊，咽了一下口水。
“听清楚了。”他说。
在无法说出王正的犯罪动机和说出一个他无法证明的动机之间，彭为民选择了后者。这是一场赌博，他也有可能赌赢。但最后，他大概不得不对各种事实进行牵强附会的解释。
彭为民说完以后，葛蕾马上走上前。法官问要不要休庭一会儿，葛蕾礼貌地笑了笑，说她已经准备好马上开始了，希望法庭允许，葛蕾不希望陪审团有太多的时间去反复思考彭为民的话。
葛蕾站在讲台边，一只胳膊撑在上面，脸上的表情严肃。
“王正先生和我。”她说，“要怎么回答呢？当彭为民先生告诉你们，他们只找到两个指纹，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的时候，我们该怎么说？当所有的证据都告诉你们，这其中疑点重重，很多都只是流言蜚语和含沙射影的时候，我们该怎么说？当一个受人尊重的检察官在仅有一丁点间接证据的情况下，就被送上了审判庭，而你们都可以发现，这些证据根本不能排除合理的怀疑的时候，我们又该怎么说呢？”
“合理的怀疑。”她转过身，朝陪审团的方向走了几步，“检方必须排除所有的合理怀疑，用证据证明被告有罪。”
葛蕾在陪审团面前抱着双臂，像个自信又博学的法理专家，在马自健斥责彭为民后，这样的气场是很有用的。
葛蕾反复提到“间接证据”这个词。她还提到了“谣言”和“闲话”。然后，她说到了王正。
“那么，王正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并不简单，彭为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他是检察院的第二副检察长，是仅次于李立德检察长的职位，是我市顶尖的数十位律师之一。证据还会告诉你们，他是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政法报》杂志社的成员，省高级法院的顾问。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他的生命都奉献给了服务公众的事业，他是在阻止、预防和惩罚犯罪的行为，而不是。”葛蕾朝检方轻蔑地瞥了一眼，“自己去犯罪。听着，女士们，先生们，证据还会显示，王正先生曾经将很多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虽然你们并不经常来到法庭，但那些人的累累罪行你们并不陌生，这一切，我们知道，都归功于王正先生的辛勤工作。
“而在刚刚结束的检察院换届过程中，他被以谋杀罪名遭到逮捕，他的上司李立德先生也因此案件受牵连而竞争失败。在这里，我们不能质疑检察院的换届，但是，我们可以对这起案件的匆忙和证据不足提出质疑。”
如果不是葛蕾严令警告过王正，让他在法庭上不要流露出任何表情，他恐怕就要流泪了。他双手紧握，目光前视，坐得规规矩矩。
葛蕾的言行举止很有威严，她中规中矩的样子显得她很庄重。
“在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彭为民先生跟你们说了很多关于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之间的事。他没有告诉你们，但证据会告诉你们，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是同事，他们曾经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案子中一起担任律师，而不是情人。彭为民先生提都没有提，所以，只能由我来告诉你们，各种证据也会告诉你们。在王正先生和罗兰女士的关系问题上，你们必须认真思考各种证据能说明什么，不能说明什么。这是一个只有间接证据的案子，你们不要忘了，彭为民先生必须用证据排除合理的疑点，证明王正先生有罪才可以。让我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们，各种证据都无法证明彭为民先生刚才说的那些话，无法证明。你们会看到，这个案子根本没有什么事实，只有推测加推测，猜想加猜想。”
“葛蕾女士。”马自健平静地说，“你似乎也在犯和彭为民先生一样的错误。”
葛蕾转过身，她微微鞠了一躬。
“对不起，法官大人。”她说，“是他把我给带坏了。”
大家都小声笑了，法官笑了，几个陪审员也笑了，这是对彭为民的一种嘲笑。
葛蕾转过身面对陪审团，又开口了，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必须让自己随时保持理智清醒才行。”
接着，她说完了最后几句话，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很简单的几句话。
“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问为什么了。当你在听检方所列举的证据时，问一问为什么，不是问罗兰为什么会被杀，这一点我们从现有的证据中根本无从知晓。而是要问，为什么坐在这里的王正先生会受到这种错误的指控，为什么没有直接证据就起诉这样一个案子，这样一个无法排除合理怀疑、无法证明被告确实有罪的案子？”
葛蕾停下来，她歪着头。也许她知道答案，也许她不知道，她又开口了。
“为什么？”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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