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斜眼收摊后，照例来马三这儿报到。马三上了新闻，赵斜眼功不可没。至少赵斜眼是这样认为的。作为马三的恩人，赵斜眼抓把青菜或萝卜，像在自家一样随便。马三虽然烦他，还是忍了。就算有天大的恩，一年也还清了。是的，马三打算还他一年。绝不欠他的。谢总那份恩马三都能还清，赵斜眼的小恩算什么。
喝一杯？赵斜眼鬼头鬼脑地问。马三没作回答，只是看着他。昨天马三刚请过他。赵斜眼嗨一声，干吗这么看着我？不用你请，我做东。从来不出血的人突然要主动割自己一刀，马三以为听错了。赵斜眼说南莲路新开一家自动涮，二十块钱随便吃。马三摇头，他不想和赵斜眼有更深的关系。赵斜眼死缠硬拽的，说低头不见抬头见，马三这点面子也不给?
三杯酒刚刚下去，赵斜眼说有个事求马三。马三笑自己愚笨，赵斜眼哪会无缘无故请客，市场没有谁白喝过他的酒。马三等赵斜眼的下文，赵斜眼却说起了自己的老伴。不再眉飞色舞，表情像揉搓过的报纸，皱皱巴巴。
世上没有赵斜眼不知道的事，奇闻秘闻，但赵斜眼没讲过家里的事。马三不知道赵斜眼的老伴患了一种罕见的病，不知道赵斜眼还会掉眼泪。说到动情处，赵斜眼抓住马三的手。马三以为赵斜眼抓抓就放开了，可赵斜眼没有放手的意思。马三很不舒服，很不习惯。他试图抽回来，但赵斜眼攥得紧，似乎怕马三跑掉。确实，如果不是赵斜眼紧紧攥着，马三可能真会跑。
赵斜眼絮叨家事不过是序幕，真正的目的是让马三帮忙，给谢总说说他的情况。
马三惊愕万分，赵斜眼竟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怎会有这样的念头？......马三连连摆手，说他和谢总没有任何交情。赵斜眼根本听不进去，为了显示自己的困难、急切和亲热，他挪到马三身边，把马三另一只手也攥住了。
赵斜眼说他已经了解过，谢总不但是富人，还是善人，建过希望小学，救助过失学儿童，每年用在慈善上的钱上千万。其实救助谁，对谢总都是一样的，都能留下好名声。
赵斜眼让马三和谢总说说他的情况，他卖鸡蛋挣的钱根本救不了老伴，除非谢总这样的人伸出援手。说说，只是说说。这对马三是小事一桩。
马三问赵斜眼为什么不找他的哥们那记者，记者可以在报上写写。
提到记者，赵斜眼气就粗了，破口大骂记者没良心，找他帮个忙，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推。赵斜眼叫马三不要忘了，他帮过马三的。若不是他引见记者，马三这辈子怕是都没有见谢总的可能。他帮了马三大忙，马三该帮他这个小忙。当然，不白用马三，他不是没良心的人。
马三脑里满是轰隆的声音。他只知赵斜眼没有停歇，嘴唇碰了开开了碰。等赵斜眼停住，扑闪扑闪瞪着他时，马三方啊一声，问，你说什么？
赵斜眼没答，慢慢抽回手，先是一只，尔后另一只也抽回去。变戏法似的，手上夹了二百块钱，这是报酬，老哥不会白用你。
马三叫，你这是干什么？跳起来试图逃离。赵斜眼狠狠撞他一下，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马三说上厕所，赵斜眼说我也去。马三在前，赵斜眼在后。赵斜眼的嘴仍不停歇，如果你给弄成了，我会给你更多。马三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这个忙我根本帮不上。赵斜眼说不是帮不上，是你不想帮，你说吧，什么条件？
回来，马三发现后背湿了。似乎从那个夜晚开始，后背的毛孔突然变粗了。显然，赵斜眼很势利，他的目的很明确。在他，虽然势利，也没什么不对，他想给老伴治病，而马三突然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可......马三所谓的关系是搭建在谎言上的，他不敢碰，是担心崩塌下来砸了自己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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