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就非常容易掉进陷阱，一个为了那个可怜人不惜付出一切的陷阱，一个可怕的陷阱。
一向刚强的母亲也表现出胆怯。这件事，也让小石感觉到了一种寂静的恐怖。
……
病房里，看着悠闲地吃着晚饭的姐姐，小石想起了母亲当时的担心。母亲的担心没有错，姐姐还是放不下陆友，又去见那个男人了。她瞒着家里人，抱着毛毛去见那个男人了。
然后，她把那个男人杀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不可以问得更详细一点？”
小石问。姐姐把头抬了起来。
“在这之前，姐姐病得很厉害，不能多说话。但是我有许多事情都想知道，可以吗？”
姐姐把勺子放回了碗里，然后低下尖瘦的下巴。
“今天不谈行吗？”
“没有别人在场，不是很好吗？”
“你还没有向爸爸妈妈告状吗？”
小石苦笑了一下。说“告状”这个词的幼稚确实很像姐姐。
“我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让得了肺炎差点死掉的姐姐担心，也不想让为照顾毛毛忙得晕头转向的父母听到更多的事情。”
总之，如果警察早就知道了姐姐的存在并进行追踪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父母会知道所有情况的。所以，他想一直保持沉默。可现实情况是，警察的调查还不会涉及到姐姐。这样一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很担心。”
姐姐缩了缩脑袋。
“不过，如果以后我想保护姐姐的话，只有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爸爸妈妈也必须帮忙。”
“好吧，你想先问什么？”
姐姐想了一会儿——不，她是装着想了一会儿。
“那你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说得清楚点，姐姐从什么时候起去见那个人的？”
姐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停了一会儿，她似乎还是有点害怕。
“你是想问我，在这之前，我为什么又去见那个人？”
小石叹了口气：“是的，原因是什么？”
姐姐端起碗，想把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她看上去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看着碗就要掉到地上了，小石赶紧过去帮忙。
“担心。”姐姐小声说，“你不也是这样吗？看到一个困难的人，或者寂寞的人，你能扔下不管吗？我是担心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独地呆着。”
小石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重，坐着的椅子也在向地板下沉。
“是因为他没有感受到家庭或家人的温暖？……”
小石的话似乎给了姐姐力量。
“是这样的！你也这么想吗？从内心讲，他不是个冷漠的人，只是没有感觉过温暖而已。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他和我在一起有不一样的感觉，他曾经和我说过，我相信，也永远不会忘记。”
虽然她有许多想说的话，可再这么说下去就要偏离主题了。小石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问。
“你们只有一次真正的分手？就是在他到家里来宣布不愿意和你结婚的时候。”
“是的……那件事之后，我也没有想过再和他见面。”
“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的？”
“很长时间之后了，生完毛毛出院后的一个月以后吧。”
“怎么联系的？”
“打电话，打他的手机。”
“为什么要打电话？”
姐姐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毛毯白色的被罩。她并不是不喜欢毛毯，她是想看着小石的脸。
“你是想告诉他，孩子平安出生了，非常健康，是吗？”
姐姐没有回答小石的问题。
“你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你是不是认为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姐姐还是没有回答。
“或者说，你想告诉他，你还爱着他？”
姐姐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小石。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是的，你全猜对了，可是，你根本就不会明白！”
突然受到攻击，小石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说你根本就不了解实情。”
岂有此理。小石想。血一下子涌到脑子里了，他撇着嘴回敬她。
“是的，我是不懂，杀人的想法！姐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了？你说自己爱他，不能不管他，可是你把他杀了……”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闭上了嘴巴。虽然晚饭时间医院里非常热闹，可由于自己不小心说话声音太大，不知道会不会让别人听到。
姐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哑口无言，脸色也由蜡黄变成了纸一样的苍白，两只手紧紧抓住毛毯，浑身发抖。
“对不起。”小石赶紧说。他又感觉到突上突下的那种恶心了，他们姐弟两人像是被推进了一艘不知前进方向的小船，小船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
“你不懂。”姐姐的牙齿发出响声，声音也在颤抖着。
像变魔术一样，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姐姐抓起毛毯从头盖到脚，然后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小石再一次感到椅子在往下沉。在被让姐姐痛哭的这些事情的罪恶感打垮之前，他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可手指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么说，打电话是从姐姐开始的了？”
他大声问。姐姐盖着毛毯一动也不动。
“然后，他就和姐姐见面了，他也不想回避姐姐，所以，你们就经常见面。是不是这样的？”
虽然还在毛毯里藏着，可姐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他家就住在那座公寓里？你去过那里几次？”
姐姐在毛毯里说了些什么。
“什么？”小石反问了一句。
姐姐用力揭开毛毯，做了一个深呼吸。
“那天晚上我是第二次去那座公寓，第一次去的时候，对这么漂亮的公寓，我感到非常惊讶，他在和我分手期间搬到了那里。”
小石在心里啧了啧嘴。以前，因为搬家住址变了，姐姐不管多么想见他可她无法知道陆友的住址，这样一来大概就能分手了吧。
可现在，因为存在着像手机这样多余的东西，姐姐才会很容易地和他联系上，最后两个人当然又会搞到一起去了。
“他为什么要搬家？”
他不是为了忘记你结束你们之间关系才搬家的吧——小石问。
因为失恋而搬家的不光是女孩子，可陆友不是失恋。
姐姐眼睛盯着天花板，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因为他父亲的工作关系……”
小石笑了：“什么，这可不是成年男人说的话，因为爸爸调换工作了，我也要搬家，什么啊？绝对有问题，太奇怪了。就因为这个，和父亲吵完架之后，他就把父母和奶奶都杀了。”
对弟弟挑衅的话语，姐姐还是面无表情，抬起头看着那雪白的天花板。这意味深长的沉默，也避免了越说越僵，小石有点坐不住了。
“我……”
姐姐小声说。小石走到姐姐的病床边，仔细一看，姐姐那瘦瘦的脸非常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似乎那里面有谁的脸，稍不留神就会消失了，那可不好。
“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对你说过。”
“什么？”
“我第一次和你说的时候，是那样一种情况，不可能说得太清楚。”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我该知道的事情了，姐姐去见那个人了，还带着毛毛，想和他重归于好，想成立一个三口之家。可是，那天晚上去见面的时候，他家里出现了严重的情况，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父母和奶奶的尸体，而且他还想杀掉姐姐和毛毛，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姐姐把他从阳台上推了下去……”
“你错了，”姐姐坚决不承认，“不是这样的，他杀的不是他的父母和奶奶，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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