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等小青喘了口气，辛平文问，他好像很担心。小青突然想起了一位流氓大叔的表情——前天星期天，她和母亲一起去中山桥买东西，在地铁上，有一位大叔乘着地铁摇晃的时候碰了小青的胸部。当然他是故意碰的，自己也知道是故意碰的，可还要装出是这位小姐让他麻烦的样子，也就是很生气的样子。
“是个女人接的电话。”小青没有报告辛平文，而是报告了父亲。
“你都说清楚了？”父亲问。爸爸，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她想责问父亲，“我说了，说辛平文先生马上就要被抓了。”
辛平文直起腰来：“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中间还有一个男孩子接电话的，还有个婴儿在哭。”
听到这句话，包在皱巴巴的衬衣里的辛平文失望地把两个肩膀耷拉下来了。小青看到父亲正在仔细地观察着稀饭大叔的情况，父亲看上去已经不是那么害怕了。这么容易就能放松警惕，小青认为这太大意了。
“这个有孩子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父亲问。
稀饭大叔没有马上回答。他无精打采地靠着薄薄的被子，坐在那里。他的身体散发着病人的味道。
“打完电话你就放心了，我们可以通知警察了。”
父亲又追问了一句。小青也终于放心了。这样的人还是赶快弄走吧。
“再打一次……”辛平文咕哝着，“再打一次电话。”
“你还想打电话？”
“这次我来打，老板，对不起了，能麻烦你把我带到楼下有电话的地方吗？”父亲从床上挺直了腰，“这次你真的就能放心了？”
“我，老板……”
“我觉得即使做了这件事，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极限了？最好还是早点去警察局把情况说说清楚，你大概不会再想逃了吧。”
“我已经很累了。”
“你的家人也在担心你，这是肯定的。”
小青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可某些事情啪地一下子就闪现出来，而且非常清晰，她不由得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唉，那个婴儿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辛平文呆呆地抬头看着小青。父亲也转过头来看着小青。
“你、说什么？”
“不是吗？”小青问。父亲也问：“是这么回事吗？”
稀饭大叔有点犹豫：“你们看像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是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要保护她？”小青尖声嚷道。父亲啪地敲了一下她的头。
“你到一边去。”
小青不想改变当时的情况。如果由着父亲的话，他可能会放稀饭大叔逃走的。爸爸，你想想这人前言不搭后语的那些话，为什么还要那么善良。如果是个男人，就应该更加果断。就是因为这样懦弱，所以你才解决不了奶奶和妈妈之间的问题。
“那好吧，你去打电话吧。”
小青的父亲一边说，一边扶着辛平文站了起来。
“就打这一次，打完电话后，我们就叫警察了。”
“我知道了，老板。”
他们两个人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小青也跟着他们下了楼。电话旁边还是没有人，白天，客人们全都出去了。
平常经常过来闲聊的巡警只有今天没有过来，小青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这位巡警，只是在没事的时候才会过来。
辛平文动作迟缓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数了数零钱。父亲也在帮他打电话。小青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在想，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马上就会大声喊起来。
这一次，电话马上就接通了。对方好像正在等着第二个电话。
可是，当电话接通后，辛平文只是勉强地报出自己的姓名，后来就说不出话来了。稀饭大叔紧紧握着话筒，身体往前倾，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多岁。可能是看不下去了吧，父亲伸手从辛平文的手上接过了电话。辛平文几乎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马上就把电话递了过去。
“喂喂？请问你是哪一位？这个电话打到哪里去了？”
听着父亲问对方的这些话，小青觉得父亲实在太愚蠢了。就算稀饭大叔说的是真话，他是在保护电话里面的那个女的，这个女的也不会马上坦白自己的身份呀。
“我是谁？我这里是一家简易旅馆，辛平文先生就住在这里，是的，是我发现辛平文先生的。”
小青想，他又要抢功！是我发现的。
“我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辛平文先生说，在博泰江滨案件中，他没有杀人。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尽快去警察局，我当然要劝他。而且辛平文先生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了。于是，他说在去警察局之前，想打这个电话……哎哎。”
父亲有点纳闷，他听完对方的话之后问：“你，你是这家里的人吗？很年轻啊，姐姐？啊，啊，是的。”
从他说话的口气上看，现在和父亲通话的大概就是刚才小青打电话时被那个年轻女人叫过来接电话的男孩子。
小青想，真是奇怪，对方只有一个婴儿、说话声音活泼得像个高中生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比她还要年轻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和那个婴儿及年轻女人是什么关系？这个婴儿会是年轻女人和这个男孩的孩子吗？小青开始了年轻而丰富的想像。
“我们也很为难，当然不能把辛平文先生放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辛平文先生什么也没说，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只是说自己并没有杀人。”
父亲说话的口气并不是太紧张，就好像是送报纸送晚了，如果不用强硬一点的口气对方就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对方不能忍受了。
这一点，小青知道。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父亲问，“等等？等到明天？这可有点……啊？让他说吗？”
父亲把电话递给了辛平文。
“孩子，你想和我说话吗？”
辛平文把电话放到了耳边。蜷缩着身体，对方好像在不停地说，他只是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在听对方说。
小青吓了一跳。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们家的人能不能原谅？”辛平文说。稀饭大叔，你终于把我们家的名字告诉他们了。小青更加生气了。如果不管他的话，也许他还会说出我们家的住址和地点。这样一来，稀饭大叔保护的那个女人如果想一直被保护下去的话，也许会冲到家里来把我们家人全都杀了。
辛平文抬起头看了看旁边的父亲。他那疲惫的脸更加扭曲了，与其说是要哭，倒不如说是哭累了，而且还找不到解决让他哭的这个问题的办法。
“你们是不是要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把我带到警察局去？”
辛平文说。
“到明天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去警察局吧。我只等一天？对方和父母商量也好，不商量也好，如果在我去警察局之前，这个孩子能去那里，这当然最好，大概还有很多可以商量的地方。”
小青已经指望不上的父亲仍然用一种漠然的眼光看着辛平文。
“不了解情况，我也不能说什么。”他又用一种不太急迫的口气说。
“我告诉你事情经过。”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爸爸！”小青尖声叫道。父亲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我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孩子家，不要乱说。”
“我不能不说。”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辛平文又和对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电话递给了父亲。他没有想到，小青毅然决然地把身子伸过来，听到他对对方所说的话：“我们会让辛平文先生说明事情经过的，如果能够理解的话，可以等一天。可如果不能理解，他马上就得去警察局。就这样吧。”
然后父亲啪地把电话挂断了，那部红色电话发出很响的一声。就在这时，旅馆门口有人在说话。
“你在做什么？小青。”
回头一看，母亲站在那里。她好像很冷似地缩着肩膀，两只手插在羊毛衫的口袋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这边。
“啊，你来得正好。”父亲对母亲说，“店里碰到了一点麻烦事。”
“是老板娘吗？”辛平文问了一句，“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就是辛平文。”父亲介绍说，“你知道吗？博泰江滨案件。”
小青怀疑母亲会不会一下子晕过去。她急忙跑到母亲的身边。
“不要那种表情，他不会吃了你的。不过，现在他必须要把事情讲清楚。”
就这样，辛平文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这是他第一次把以前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他还担心他们能不能完全听明白，不管怎么说，他不太会说话。
这时辛平文所讲的长长的故事，是他所认为的“博泰江滨一家四口被杀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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