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看你挺疲倦的,你这几天一直在南昌转悠?5号你已经回去了,当天晚上又坐车返回南昌了?这么说,你这是第二次返回南昌?你现在带着这么一只黑乎乎的蛋糕,闻着好像变质了呀!搞什么名堂嘛!出什么事了?
好好,你先喝口咖啡,缓缓气。我听着呢。别叫我大侦探,叫我葛蕾好了。哦,事情得从你第一次,也就是4号晚上从南昌坐火车返回时说起。嗯嗯,你说。你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哈,是吗,艳遇啊?
好好,我不打岔。你继续说。她长头发,白皮肤,嘴角长着一颗美人痣……哦,长美人痣的女人很性感的。好好,我不打岔。车厢里人很多——当然了,春运期间嘛。那你干吗不买卧铺?没买上?嗯,可以理解。那女人也没买上卧铺?哦,她也是临时决定坐火车的。春运期间提前十天卖票呢,你们能买上硬座已经十分不错了。哦,你找了票贩子?也就是黄牛党?唉,你可是警察呀!不过我也理解,不找黄牛党的话,你就得站着回去了。那女人呢,也找的是黄牛党?哦,她找的是旅行社。你看,人家就比较文明。哦,你们聊天的话题是从车票切入的?这个切入点比较好,年轻人嘛!
好好,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说话了,你把整个故事讲完。
……
说实话,你讲得磕磕绊绊,逻辑混乱。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基本听明白了。你听我给你复述一遍,看对不对——
4号晚上你坐上K186次从南昌出发的火车,打算回去。在10车厢你遇到一个长头发白皮肤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女人,那女人坐在你对面。既然开蛋糕房的贞子说她姓朱,那下面我们就用朱小姐来称呼她吧。你们开始聊天,从拥挤的车厢聊起,聊到各自是怎么买到了一张宝贵的硬座车票,然后又聊到一些别的。K186次车23点58分发车,你们一直聊到凌晨两点钟。这说明你们聊得很投机。我是不是完全有理由说,截止到那个时候,你已经觉得自己遇到一次艳遇了?别不承认,年轻人。当然,如果朱小姐没提前下车的话,如果她跟你一起下车的话,如果她答应你的邀请跟你共进午餐的话,如果她进一步答应跟你看场电影的话——那就是一场很完美的艳遇了。
你们聊到春运买票难的社会现象,聊到汽油涨价等其他一些有关无关的社会现象,后来你们聊到朱小姐的旅行箱。朱小姐带了一只很大的旅行箱,是你帮她放到行李架上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聊到旅行箱——这个我可以理解,一对萍水相逢互有好感的男女,聊什么都是没问题的,而且都能聊得饶有兴味。你问朱小姐干吗带那么大一只旅行箱,出什么样的差需要那么多行李。朱小姐就让你猜猜里面都装了什么。你猜了很多,无非就是衣服鞋子化妆品之类。朱小姐说你猜得不对。你觉得朱小姐当时的样子有些调皮,挺可爱的。然后你们继续聊,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故事,不知谁先提议的,你跟朱小姐都同意各自讲一个恐怖故事。
嗯,其实你们之间真正的故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你先讲了一个恐怖故事,然后朱小姐开始讲。朱小姐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会儿,有一种恶作剧的样子,很可爱——这是你的原话。她讲了一个女人和一只旅行箱的故事,故事大意是这样的:
一个女人杀死了跟自己有关的一个男人,她清理了现场的所有痕迹,然后,把男人的尸体装进一只很大的旅行箱里。她带着这只旅行箱登上一列火车,到达另外一个城市。在整个路途中,包括去火车站的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对那只旅行箱起疑心。这女的渐渐生出一种恶作剧的心理,她在火车上遇到一个男的,跟那男的聊得很愉快,就把旅行箱里装了一具尸体的事告诉了那男的。谁知道那男的根本不信。于是她又把旅行箱里装了一具尸体的事情当成故事讲给其他她遇到的人听,都没人相信。她觉得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愚蠢透顶。后来她遇到一个小男孩,居然,小男孩相信了她的话。她就把那只旅行箱打开给小男孩看了……
对吧?这就是朱小姐讲的故事。当然,我只是复述了个大概意思,朱小姐讲得很仔细,特别是对杀人经过的描述——毕竟是恐怖故事嘛。我现在是在复述你的两次南昌之行,对于特别细节的地方就粗糙带过了。朱小姐讲完以后,很调皮地朝你眨了两下眼,你忽然觉得,她那样子很像她故事里的那个女人。于是,你觉得心里怦怦跳了两下。从那以后,你一直对那只旅行箱疑神疑鬼,而且总觉得朱小姐在偷偷观察你。你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朱小姐是个很可爱的女人,只不过在借她那只大旅行箱做道具而即兴杜撰一个恐怖故事;另一方面,作为一名警察的敏感又让你觉得事情可能并非那么简单……而且,你还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一个愚蠢之人这个问题。假如你相信那个故事是朱小姐的真实故事,那未免过于荒诞了一些;假如你相信那是朱小姐即兴杜撰的一个故事,但万一是真的呢,那你就是朱小姐嘴里的愚蠢之人……
怎样,我复述得没错吧?好,那咱们继续。
后来,你很困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以后,你发现朱小姐不见了,旅行箱也不见了。你问坐在她座位上的人、问列车员,他们都不知道朱小姐什么时候、在哪一站下了车。但你出于说不清楚的一种心情,觉得必须找到朱小姐。
其实,你觉得必须找到朱小姐的时候,已经隐约在怀疑她那个故事是真的了,对吧?你觉得,那只旅行箱里说不定真装了一具尸体。
然后,你决定返回南昌,把朱小姐上火车的路线逆行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这样,你当天又登上了返回南昌的火车,相继找到电瓶车司机、卖盗版碟的阿明、少了一只手的赵六、麦当劳服务生、开超市的李甜甜、出租车司机、阳光之城小区旁边的山雀派超市、贞子蛋糕房。这下,你终于找到了这个朱小姐。接着你找到阳光之城小区的物业管理处主任、门岗保安员,基本确定了这样一个事实:
朱小姐于2号来到阳光之城,和其中一位业主一起。业主是不是你跟管理处主任排查出来的那个陈叙,这个我也不敢帮你确定。4号,朱小姐到门口的贞子蛋糕房订了这个名叫黑森林的生日蛋糕,说好5号去取。结果,5号她却没去取这个蛋糕。为什么呢,因为她4号忽然离开了南昌。她拉着一只很大的旅行箱,手持阳光之城小区的门卡,离开了小区。独自一人,没有那个疑似陈叙的业主陪同。关于那个疑似陈叙的业主到底回没回过阳光之城,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家都没注意过。
现在,你琢磨的是,那个疑似陈叙的家伙,已经装在朱小姐的旅行箱里了,是吧?至于他为什么在那只旅行箱里,当然可以有诸多推测——但有一条可以肯定,朱小姐一定不是刻意要杀死陈叙的,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留下诸如订蛋糕之类的线索。好,我继续推测——比如说,她2号来到阳光之城,或者是自己来的,或者是跟陈叙一起来的——根据保安员提供的线索,我们就认为她是跟陈叙一起来的。来干什么?谁知道呢。陈叙不是做生意的吗,他有一万个理由经常回来。总之,陈叙刚好5号过生日,他们打算在阳光之城给陈叙过生日。因此她4号为他订了生日蛋糕。可是,她后来跟陈叙发生了争吵,搏斗之中将他杀死。于是,4号晚上她用大旅行箱携带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坐上火车……旅行箱哪来的?唉,难道就不允许陈叙家里本来就有这么一只旅行箱?别忘了,他是做生意的,常年在外奔波……
我猜得对吧?你是这样推理的吧?说实话,对这种事件我有一定的好奇心。
其实,你的第二次南昌之行完全属于个人行为,虽然你一路之上在那些人面前亮出你的警官证。但是,我不知道接下来你要干什么。你的推理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我仍是觉得玄了一些。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我的看法?……我猜测,那个朱小姐是不是陈叙的前妻?你也这么看……可是目前你没有陈叙的任何社会关系,无法查找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意人。你不确定那只旅行箱里到底是不是装着一具尸体,所以,如果你还不死心的话,只能继续把调查此事作为个人行为来进行。我还真替你发愁。你说要委托我来进行调查,只要你能承担我们侦探社的相关费用,我没有异议。
我不赞成像你刚才说的,到那条火车线路上的每一个停靠站所在的城市都去上一遍。因为显然工作量太巨大。你怎么就肯定朱小姐去了停靠站所在的城市?她难道就不可以去那个城市周边的城市吗?坐汽车或其他交通工具?这样一想,要想找到朱小姐,可真是大海捞针了。
唉,我知道你是警察,但警察是不是有时候过于敏感了?难道对于这只旅行箱的推理,就没有漏洞存在吗?当然,我还没仔细分析漏洞所在。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漏洞肯定有,但疑点更明显一些。比如说,为什么陈叙的手机关机,朱小姐的手机停机……
现在,你一直盯着这只黑森林看,目光呆滞——我觉得你是爱上那个朱小姐了。你现在情感和理智在交锋,这让你备受折磨。依我说,听我的,不要再纠缠于此事。把朱小姐当成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忘掉吧。也不要再试图去追寻什么真相。假如说你真的最后确认那只旅行箱里有一具尸体……我不敢想象……那样,朱小姐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难道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怎么,你执意要去调查,那,好吧,你去徐芊芊女士那把委托手续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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