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侦探-第855章 谁之死(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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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这情形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对水岛的事情所知不多。”阿雅喃喃说着。

    “没错。我们不知道他与什么样的人交往,星期六离开『三门』后消失在阿姆斯特丹的何处……可能是廉价女人的住处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阿雅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双唇仍紧抿着。

    恭司心想:或许水岛是与阿雅在一起。

    但是,他无法问出口,因为他没有询问的勇气。更何况,若被误会为自己怀疑她是杀人凶手只是徒增困扰。阿雅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与其要这么猜想,还不如认为是自己在嗑药后陷入精神错乱,于梦游中所为来得实际。

    ——真的不是你下的手吗?

    脑海中有声音问。

    ——你应该有动机吧!

    怎么可能!

    最重要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自己并非单独一人,直到半夜都是和遥介与洛恩在一起。离开船屋之后也没办法徘徊街上,找到不知人在何处的水岛。

    无聊!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不记得自己曾做过那种事,虽然当时并非因酗酒而不省人事。他只是去了平常不会去的地方,而且除了上洗手间之外,完全没有站起来过,因此问题只在于,自己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的时间。但是那顶多也只有两个小时或五个小时左右,绝非连一昼夜或两昼夜皆无法分辨。接着,在夜深时分回到公寓住处之后,便再也没有外出。

    因为,一直都在写小说。

    没错,自己是对刑警们说谎,但一样是没有离开床边,回答“睡觉”应该没什么不安。

    他是为了完成让水岛读过后就未曾再动笔的那篇小说。等到写完可笑的结局,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亮。凝视着北教堂的尖塔沐浴在朝阳下,化为紫色的阴影时,他想起了“黄金拂晓”这个名词。

    没错,直到黑夜振翅飞去之前,自己都在写小说——蝥居在那小小的孤独王国里。

    证据是存在的。因为,自己身旁的背包里还留着那本笔记本,里面是用比速记还潦草的字迹完成的小说。

    是麻药带来的小说。

    是遭分尸的男人的故事。

    已经永远丧失让水岛阅读的机会了。只有与他,方能享受这个有如投接球般的轻松游戏,但现在却找不到球掉到哪里去了。

    忽然,眼前浮现被聚光灯似的街灯照射的亚妮妲的苍白脸庞。

    ——麻烦你转告他,说我希望他给我电话。

    他已经转告水岛了。问题是,他在乐团的测试过后是否有打电话给她呢?

    ※※※

    太阳穴一带有些热,玲哉的视线转向突出的窗户。但是那里仍只有猫头鹰的标本——仿佛正想啼叫却已失去生命光辉的猫头鹰。

    他用手帕擦拭额际频频冒出的汗水,开始叙述道:“我再说明一次,尊夫人身体的一部分——右腿——是在十一月八日下午二点被人发现,是遇害后才被截断,经验尸确定死亡后已过了十二小时至二十小时,也就是说,命案发生的时间为七日傍晚六点至八日凌晨二点之间。您说自己当天在大阪市内的书店与图书馆查阅文献资料,晚上八点左右回到家,因为妻子不在而觉得奇怪,也非常担心,不过因为没发现被闯空门的痕迹,以为妻子临时有急事而出门,所以只是气恼她为什么连张纸条也没留下,整夜失眠,是这样吧?”

    暮林面无表情地颔首。

    “博士,您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正如所谓的“破颜”所形容,对方僵硬的表情崩塌了:“我还以为你想说些什么呢?原来只是拘泥在我有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种事我已经不知道被问过多少次了,而且每次也都仔细地回答了,不是吗?没错,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那又如何?难道要趁香苗不在家时,另外找个女人陪伴?正如你方才所言,我是竖起耳朵等着电话响起,失眠地度过不安的一夜。虽然无从证明,却总比造假的证词被拆穿来得好,对吧?”

    说着之时,暮林脸上的笑容好像被绳索勒住般,逐渐褪去。

    “您说的没错,但也很可能是您在家里,而尊夫人也与您一起。”

    “没有。难不成警方找到她在家的证据?根据警方的调查,香苗是傍晚五点左右叫计程车前往车站。”

    “不错。但很遗憾,她接下来的行踪完全查不出来,因此尊夫人很可能是被你叫出门,表示要在哪里会合,之后再搭你驾驶的车子回家。”

    “然后我再行凶?”

    “是的。”

    博士把玩着右耳四周的一撮白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好,那么,我手边并无射出夺走香苗性命之子弹所属的手枪,这个矛盾点该如何说明?”

    玲哉觉得太阳穴附近又是一阵火热。为了拂拭无谓的错觉,他轻轻摇摇头,继续述及核心部分:“只能认为杀害尊夫人的凶器并不是内海刑医的手枪。穿透被害者额头的小小深孔乃是使用其他道具造成。”

    博士的脸上已无笑意:“你们说过那是枪伤,对吧?而且,子弹也是从伤口挖出来的。这实在太可笑了,而且,你所谓的其他道具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么说你只是在胡说八道啰?”

    玲哉对于对方逐渐粗暴的语气感到害怕,甚至产生想跪下道歉或趁现在逃离这儿的念头,但是,他全身僵硬,只有嘴巴如同其他生物般继续蠕动。

    “我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不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适合的工具,你就是用其中一种射入尊夫人的额头予以杀害,再将尸体肢解,翌日弃置各处,不过却留着头颅,这是因为还要特别动些手脚。没错,就是为了嫁祸给可恨的内海刑警。你夺走他的手枪后,布置成是由手枪射出的子弹杀害了尊夫人。你于十一月十日夺走内海刑警的手枪,慎重地将子弹射入尊夫人的额头,留下子弹射击的伤口,然后才丢弃头颅。”

    “白痴,你简直就是白痴。”博士的肩膀两端有如迪斯耐动画似地缓缓往上吊高,“你不是说过香苗是七日深夜被杀害的吗?如此推论是因为死后截断的右腿在八日被人发现,手臂、躯体也在十日之前被找到。你说额头留下的枪伤是致命伤?如果是,就算我在十日夺走内海的手枪,将子弹射入香苗的额头也毫无意义吧?只是在尸体上多加一处伤痕罢了。”

    “如果不是尸体呢?”

    “你说什么?”

    玲哉加强语气:“如果你开枪的时候,尊夫人还活着呢?”

    “哼,白痴,你这个白痴。那家伙只剩一颗头还能活吗?没有四肢、躯体地活着?没错,我承认或许有这样的事情存在,譬如浸泡在科幻电影中常见的特殊培养液里,但是,你们警察是怎么说的?不是已经鉴定香苗的躯体与四肢是在死后被截断的吗?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暮林的人格仿佛已被某种恐怖之物取代。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性?玲哉无从得知。

    “所以,那是……”

    他正在斟酌措词之时,暮林的右手伸入白衣口袋,电光石火地迅速取出某种东西。

    还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一股白色的浓密雾状物已经喷在玲哉脸上。

    以为对方是行动迟缓的老人就疏忽大意是玲哉失败的原因。在那瞬间,他看见暮林张开大口,哄笑出声。

    才刚产生自己犯下严重错误而后悔的念头,玲哉的意识已垂直坠落深遂的黑暗深渊。

    ※※※

    吵死人了!

    从刚才开始就有令人不快的声音持续振动着耳膜。忽远忍近,忽近忽远,就好像有无数飞虫在耳边执拗地反复盘旋,回转飞舞。他茫然地想起“五月蝇”(五月蝇为国内汉字,其意为喧闹、吵杂)这个名词。到底是什么在盘旋飞舞呢?

    不,好像不是蚊蝇!这样刺耳的声音并不是具有实体之物所发出,而是从自己头盖骨内部发出,类似某种讯息的声音。思索之间,他忽然注意到,那声音就像以前家中那台老收看机选台时所听到的杂吾。他很惊讶:我的头变成古董收音机了吗?

    蚊虫振翅的声书远去。在声音像云霄飞车又绕回来的短暂时间里,他听到仿佛排水口有污水逆流的轻微声响。同样是来自头盖内部。

    真的很奇怪!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呢?眼皮应该是睁开的,为什么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见到朦胧的浓淡白色光线交错摇曳……

    我正在做什么?

    不能再朦胧下去了,现在是必须尽快想起一切的状况,在丧失意识之前——

    正要记起为何丧失意识之时,他听到了谁的声香,仿佛透过水帘传来的扭曲的老者声音。

    “你虽然眼皮微张,应该也听不到吧!喂,如果听得到,就试着眨眼。”

    是暮林!是那位MADSCIENTIST正在梦呓。

    不,说不定他是朝自己说话。虽然想仿些什么反应,可是别说操纵声带了,连想眨眼都没办法,好像已丧失一切自主动作的机能。

    “算了,只要你能听得到就行,就算听不到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讲太多。”

    混乱的视野里,模糊的影像伴随喀喀的脚步声由左方移至右方。是博士吗?影像这次从反方向出现,离开。可能是缓缓地在自己面前走来晃去。

    “高村刑警。”

    对方这么叫着时,他想起自己的姓名。

    “我应该先向你鼓掌致意!你居然能想到如此荒诞无稽的事情,而且,更令人佩服的是,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告诉我。会相信那些认为我是科学怪人的白痴邻居们的狂言乱语,可见你也异于常人。”

    虽然听不太清楚博士的声音,但是坚硬鞋底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却让耳朵觉得很舒服。

    “所谓的生命实在太神秘了。你有办法回答生与死的区别是靠什么决定的吗?深邃昏睡、停止自发性的呼吸、瞳孔放大、对光线的反射与角膜反射等反射运动消失、脑波停止等等,这是这个国家的政府机关对于脑死的判定基准。另外,如果血液流动停止就代表了所谓的心脏死亡。

    当然,法医也是据此进行验尸。问题是,那种东西不过是因为若无法方便认定个体在何时完全死亡,便将会对社会的营运产生影响,于是才恣意划定的界线。没错,虽说是恣意,但大多数人是很自然地就认同所谓的死亡乃是无法呼吸与动作、血液停止流动与身体冰冷的概念。在脑死的概念出现以前,一般人不会对死亡的分界线感到苦恼。”

    玲哉漠然想着:脑死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一向认为这种麻烦的问题交给医学与法律专家们、甚至是宗教家们去思考就可以,所以连基础的认识都没有。

    “不,现在并不是适合谈脑死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

    哦,是吗?

    “论及心脏死亡或脑死的问题,就好像是拿磅秤出来秤量心脏或脑干细胞孰轻孰重。事实上,心脏或脑干本身并非生命体,死亡不会降临于心脏或脑干。你看,你可以看得到吗?如果我用指甲稍微抠一下,一部分的皮肤就会随之剥落,那是死亡的细胞。一抠就死,代表覆盖在人类最外侧的表皮都是死亡的细胞,人类不过是穿着死亡细胞做成的外衣出生、生活,每天产生新细胞浮上身体表面,替换死亡的细胞。不仅如此,我们的体内每天都会有几千万个细胞出生、死亡,反复地进行新陈代谢,从胎儿浸泡在羊水中时就已开始。即使是在活生生的人体内,死亡也不间断地产生;相反地,就算是心脏或大脑停止活动之后,体内还是存在着自我再生的细胞。譬如心脏死亡后,指甲与头发都会继续生长,对吧?生与死之间无法明确分割,两者之间犹如蔓草般纠缠不休。”

    所以呀,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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