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他出生后睁开眼睛时,他便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温沌。是有宿慧的。当他睁开眼睛都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这个小婴儿,还是一个闯入这具身体的陌生人。他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小时候他天赋异禀。完全是因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婴儿。他脑子里有记忆,他记得很多书籍的内容。记得很多术法的使用。记得一些模模糊糊的场景。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属于这个婴儿的记忆。所以,他一岁时逃离温家的时候。其实,他是完全记得的。他记得那场杀戮,他记得那些惨叫声。也记得冲天的火光。他甚至觉得自己想跟着大开杀戒。但是他太小了,没有足够的内力和体力能支撑他放出脑海中的那些杀招,他甚至被包在襁褓里连手都抬不起来。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杀。他一直没有告诉父亲。他记得很多事情。比如。当年出逃是他和父母一起的,再比如。母亲从来就不是死在温家的那场浩劫里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旁的一岁大的孩子是不会记事的。所以当他的父亲当着他的面杀了母亲的时候,他父亲的剑是毫无顾忌的。他母亲的血溅到了他的襁褓上,他当时是麻木的。他很想杀了这个他看似不仁的父亲,但他只能——哭,他那时还说不了句子,只能哭,否则他一定要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杀了温柔善良的母亲。这是他的心结。从小到大,他都没有问过自己父亲这个问题。温沌不得不说温则良是个好父亲,虽然对他很是严厉,但从不让他忧心修习道术以外的问题,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一个男人把他拉扯这么大着实不容易,虽然温沌本身不是个麻烦的人。温沌不否认温则良的好,但他真的无法忘掉小时候的那一幕。他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剑穿透他母亲的心口,那样冷静又有些狰狞的表情。所以温沌性格很是凉薄,他不爱说话,只喜欢修炼。他从能走路过后就开始修炼记忆里的法术了,他也不偷偷的,但也不高调。他不管温则良有没有发现,甚至可以说他就是等着温则良发现来询问他,可温则良没有,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能忍。他很爱自己母亲,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温柔却也刚强,在温家也很受人尊敬,对自己,对父亲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可是却换来了什么?不过穿心一剑罢了。他说不说自己到底恨不恨温则良,但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后来他跟着温则良来到了长云村,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让他们躲过了追杀,于是这一住就是十多年了。在这里,生活稳定了下来,不用再整日东躲西躲。他父亲开了一个私塾教村里孩子们学习,平日里种种地,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富足。温沌记得那时他才不过五岁,第一次被村里的赵二狗欺负的时候,赵二狗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他不声不响的受了,然后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落在赵二狗眼里自然是这小子软弱可欺。可是赵二狗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在那个时候已经能够徒手捏断自己的脖子了。温沌本身是个有宿慧的人,心理不知比这群熊孩子老了多少岁,权当这群孩子日后的挑衅是生活的乐趣了。受点儿小伤也没什么,反正第二天就统统痊愈了。他虽然孤冷凉薄,却是喜欢周遭能够热闹鲜活一点儿的,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无视他的父亲。是虞言衷教会他笑的。温沌最开始没把一个五岁小屁孩儿的帮助放在眼里,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个孩子明显和赵二狗之流不同,是个面上老实,实则狡黠的人,但人却很善良。每次赵二狗欺负了自己,虞言衷一定会想着法儿给整回去,而且比赵二狗技更高一筹,也花样百出。后来他就和虞言衷一起捉弄赵二狗之流,于是两人所向披靡,经常是整得人有苦说不出。就这样,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他一直把虞言衷当做弟弟一样看待,是自己保护的对象,这点在虞言衷十岁那年发现他在家里修炼道术后演变的更加深。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虞言衷心里也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的,毕竟温沌的外貌具有极强的欺骗性。估计温沌知道了,两人会打一架。他想阻止虞言衷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但是他的父亲明显不这样想。自从温则良强硬的收下虞言衷这个弟子之后,温沌更加讨厌自己的父亲了。温沌自诩聪慧,却总是摸不透自己父亲的心思,他恨温则良身上那种每走一步路都要千算万算的样子。他知道温则良收下虞言衷背后的心思不单纯,但他无力阻止,想起那年父亲威胁自己要杀了虞言衷的话,他气得浑身发抖,仿佛回到了当初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无情杀掉母亲的时刻。温沌痛恨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所以他更加努力的修炼,他要成为强者,也要让虞言衷成为强者,毕竟,这是他如今唯一在乎的朋友。可惜虞言衷不争气,道术不精,但他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自己足够厉害,虞言衷就算是没那么厉害也无所谓。这便又成了温沌的魔障,他更加没日没夜的训练自己。到最后,温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强了,他只知道自己恐怕早就超过了父亲。他的神经终于轻松了起来,只是,他仍然很是在意温则良当初硬要收下虞言衷的真正原因,他痛恨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如今,在他终于要离开温则良,出去闯荡的时候,温则良告诉了他这么多的家族秘辛,一时间让他心神不宁。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看得懂卷轴上那些复杂的古代文字,又该如何安慰自己为什么一接触卷轴,自己的内心就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像是,曾经看过一样。温沌猜测可能和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有关。他知道自己是温沌,却又有很多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他脑海中有一份完整的从小到大的记忆,这是属于温沌经历过的,但另一份断断续续的记忆,他却又不知是从何而起。小时候他还不太明白,后来长大了,他才有些个大概的猜测。也许是自己的前世死后并没有喝孟婆汤,所以转世时还留着记忆,投胎到了温家。根据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书籍和术法,他断定自己前世应该也是温家人,说不定还挺厉害,因为那些书籍大多都是秘籍,术法也大多是是温家根本已经失传了的术法。今日温则良所说之事,和他在卷轴所见的内容,倒是和记忆深处有些呼应起来,所以才叫他觉得自己以前大约是见过这副卷轴的。而今想来,应该是自己的前世见过罢。温沌想了一会儿事情,最终还是睡去了。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温沌摸了摸脸上,一片冰凉,掌中濡湿……温沌沉默着坐起身来,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他做了一个梦,梦很长。温沌盯着自己的手,终于苦笑出声。翻身下了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不少,心里却沉沉的。一晚而已,变化竟如此之大。温沌推开门,地上是湿的,看来昨晚下雨了,不过现在雨已经停了。房檐滴滴嗒嗒漏着水,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不断滴落水珠的青色屋檐。他的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漂亮,眸子沉静,墨黑的眼珠像是蕴含着某种很是深远的东西。温沌现在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出门转角遇见了自己的父亲。温则良和温沌一碰面,温则良便发现自己的儿子有些与往常不一样的感觉,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温则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眸光深邃,像是要看穿他为何一晚之间变成这样的原因。温沌淡淡的冲他颔了颔首,越过他往前走,像是没有发现他父亲的异常。“温沌!温叔!”熟悉的声音传来,温沌突然身子一顿。虞言衷从门外跨进来,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利索的推开面前的篱笆,伸手从旁边的果树上摘下一个李子来,边吃边大喊。“温叔上午好啊!”“温沌你今儿起得够晚的!”温沌看着这个从远至近的熟悉身影,心头渐渐涌上一股暖流。“吃了饭没?”虞言衷问道。温沌点头,尽管他没吃。“去不去后山练习。”虞言衷眉眼里带着一丝笑意,话里有话的问温沌。温沌余光瞥见不远处打量着自己这边的老爹,心头有些不快,便很快点头答应了。“爹,我出去了。”“温叔,我和温沌去练习了!”虞言衷冲温则良打了个招呼。两个青松般的少年一起踏着雨,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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