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遇-第17章 七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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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欲雪,阴沉得像是要倒塌了下来,可是竟也没有下起雪来。

    狡猾的天。

    立小遇顶着寒风,穿着厚实的白色棉袄回到了家。

    这是一条弄堂,位于县城的繁华地带,每天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是这条小巷却好似与这繁华不太接轨,单凭着这简陋的墙壁,坑洼的路面,以及拥挤的空间就不得不让人灰心。各家做饭排出来的油烟随意地钻进任何一家相邻的墙壁上,弄得油光渍渍。更有每天未醒时的吵闹声,打骂声,不绝于耳。

    生活在这里的人五花八门,大抵都是市井小民,整日为着俗物而操心,口里蹦出来的字眼莫不过是柴米油盐。女人身上穿着的,手上戴着的,脸上化着的都是廉价的二手货,而男人只有在夜间得以回到家中,不过是酒气四溢,口吐脏话,以发泄工作的不满。

    立小遇的家与七七的家相隔着,天生的邻居。很小的时候,小遇就和七七认识,一处上学一处下学,情同姐妹,而且也不枉儿时的情谊,她们俩也一直在同一个班级里,从未分离。

    立小遇搓着手,想要跑回家中,而一看,门锁了。她于是在背包里找钥匙,糟了,忘记带钥匙了!立小遇心想,这下完了,可要在这外面冻死了!

    彻骨的冷风好似知道小遇的糟糕处境而故意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小遇于是双手环抱了起来,嘴唇冻得发青。

    “小遇啊,怎么在外面呆着,不进屋啊!”七七的母亲林氏看见小遇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刺猬,不禁问道。她提着一大袋子菜准备做晚饭。

    “林姨,我妈……我忘记了带钥匙。”小遇不好意思地说道,她的脸色更显苍白。

    “那怎么行,快进我家吧,你看你冻得一直发抖。”林氏说着就急忙将门打开,让小遇进去了。

    小遇原先一直发抖咬得直响的牙齿被屋里的暖气给快融化了,她觉得好温暖。已经许多次没有到七七的家里了,这次来,虽是迫于无奈,但这里却给了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小遇啊,你随意坐吧。”林姨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开水,递给小遇。她笑着对她说,“你那么多年都没有进来了,今天你横竖多玩一会儿,你林叔和七七马上就会回来了,在我们这里吃晚饭吧。”

    “林姨,谢谢您。要是我家里门再不开,我就在您这里吃。”小遇微笑地看着林姨。

    “那也好。你先坐着,这里有电视。那阿姨我去做饭了。”林姨于是进了厨房。小遇端着热腾腾的开水坐在柔软暖和的沙发上,她本来被水浸湿而冻得麻木的脚此时逐渐温暖了起来,连同她的身与心,一切都着实热了起来。

    刚才林姨的那句“你已经很多年没来了”却小遇的过往的记忆飘洒了起来。她望着这里的一切,虽是添置了许多东西,可是大体格局并没有多大变化。

    还是她十分熟悉的样子。

    儿时她和七七十分要好,两个人形影不离。小遇常常到七七家里做客,而后逐渐像是家里的一份子。每当小遇的父母晚归,小遇便干脆在七七家里歇着了,同吃同住,感情愈发深厚。

    快乐的日子总是显得过于短暂,自从小遇的父亲走了之后,而母亲又不务正业,小遇便早早领会了世间的残酷,思想便也显得更加成熟,而不肯在七七家里歇着了。

    她总说,我还要给我妈做饭呢。我还要洗衣服呢。我还要做作业呢。于是这样不断的拒绝之后,邻居家的那扇门就逐渐变得陌生了起来,从而她竟再也没有踏入过。

    此时此地,坐在曾经和七七斯闹玩耍的沙发上,一股暖流让她竟然想哭泣。

    难以言说的童年。一去不复返的童年。伤感得令人愈发怀念的童年。

    门被打开了,换鞋放包的声音。

    “七七回来了。”厨房里的林姨高兴地喊着,她探出身子,看着进来的人,却不是她所想到的人,竟然有些失望。

    “怎么,我回来了不高兴吗?”林叔带着狡黠的神情望着林姨,他凑近林姨,问,“今天你做什么好吃的,竟然这么香!我老远就闻到了。”

    “去去去,你这个贪吃鬼,也没看你为我做过一顿饭。”林姨神情愉悦,她围着叮当猫的围裙,温和地说道。林叔想抱住林姨,林姨一把推开,“看,你猜谁来了?”

    林叔这时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小遇,他十分激动,“是小遇啊,真是稀客,你应该时常到我家来玩的,这么多年你已经变得愈发漂亮了。”

    小遇微微一笑,“嗯,以后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就常来。”

    林叔转过身来饮水机旁边接水,之后坐在了沙发上,问道,“小遇啊,我看你家的门现在还锁着,你妈还没有回来吗?”

    小遇哀伤地摇摇头。林叔喝了一口水,温切地看着她,“那你今天就是叔叔家吃饭,我让你林姨拿出最好的看家本领,一定做出最好的饭菜。”

    小遇点点头,“嗯。”

    小遇觉得自己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想起了很多次在饭桌山和七七吃饭时候的情景,林姨做的饭特别的香,仿佛做菜人带着十分醇厚的感情,而在做饭的时候将这感情变为可口的调料融入了饭菜之中,从而显得十分的醇香。

    还有林叔和林姨,她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另外一对父母,温柔可亲。当她在这里住习惯了之后,就有一种想法:我要是是他们的女儿该多好啊。

    当她将这句发自肺腑的话告诉父母告诉林氏夫妻之后,他们都哈哈大笑,对这种无稽之谈不以为然,只不过是两家感情的一种象征性词语而已。

    小小的小遇变成了少女,心里的念头却没有了,现在想起来也不过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南柯一梦。梦虽好,却终究有醒来的一刻。

    又是一阵开门声,这次是七七。她换下重重的棉袄和湿漉漉的鞋之后,就奔向了厨房,大声音地叫喊着,“妈,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快点弄熟,你女儿我可饿死了!”

    “你和你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贪吃鬼。”林姨笑笑道。七七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七七,快过来,你看,谁来了。”林叔招呼着七七过来,七七像是一只小鹿一样心情愉快得奔了过去。此时她看到的是小遇。

    “遇遇姐。你来了,真好。”七七的音量虽没有平时的高昂,却也显得十分客气的问号,况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真心。

    “哦,家里被锁了,只好在你们家避难了。”小遇小遇眯着眼笑道。七七一屁股挨着她坐了下去,神情欢欣地望着她,“遇遇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你随时可以来!”

    小遇点点头。

    十分和谐的画面。虽外面北风呼号,里面却温暖如春。立小遇望着有说有笑的七七家,不觉得十分羡慕,儿时的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分别不出来什么,可是如今,这里足以让她感动。家门一直锁着,如同被幽禁的寒冰地狱,而对面邻居家则是其乐融融的天堂。

    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温暖,永不熄灭的温暖,她寻求这种温暖近乎执着,哪怕即使是烈日炎炎,她亦是夸父逐日,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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