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遇-第27章 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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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倒回至一九九五年。那年我八岁。

    “齐青城,你这个臭小子往哪里跑啊!看我不抓住你,好好地揍你一顿!”骂出这句话,并且气喘吁吁如同不舍不弃的老牛在我后面的是我老妈,我则是一直与她尽力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以防被她手中的鞭子打到。

    我们两个都在这太阳正盛的日头下竭力奔跑,顿时汗流浃背。跑的时候我还觉得我特别像仙剑奇侠传里面的李逍遥,就是我家旁边并没有大把的鸡蛋和无数捆的蔬菜让我掀翻。当时在电视剧里看到逍遥如此的逍遥,我也觉得自己应该这样逍遥,可是我的逍遥说起来很丢丑。

    当我妈的一声震耳如雷的如同天地要崩坍了的粗嗓门喊着我的光辉事迹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于是我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衣服,以免受她的不止息的唠叨和生气极了的打。

    我妈说的是--你怎么今天又尿床了啊?你算算你都几岁了怎么还尿床?你看隔壁家的那个小涛三岁就不会再尿床了!你也不觉得丢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啊啊,昨天不是你答应我了不尿床的吗,怎么今天又要我洗床单,我这张脸都被你丢光了,要是街坊邻居们知道我家的儿子还在尿床,我……怎么说,啊?

    我妈说起话来十分聒噪,就像无休止的蝉鸣,耳朵都快要被她振聋了。我心里想,要是我自己能控制,那我至于还要挨你的骂吗?

    一阵咆哮之后,我看见我妈在摸索着某个东西,终于,她亮出来了,是一条长鞭子,本来是用来赶鸡的,现在倒好,用来打我了。到时候找个机会一定要将这条鞭子毁尸灭迹,以绝后患才行呢。

    我大气喘喘,然而脚步始终放不下,妈后面的喊骂声愈加减弱,而正如电视剧里拍的那样,邻居老少都出来围看这一场猫捉耗子的好戏。还有些人指着我说,青城,又尿床了啊。我脸感到一阵羞红,但是迅速白了一眼回去。

    我跑完了整条村子,终于跑不动了,算了,挨打就挨打吧,不过其实我心里想,我妈是不会打我的,她那只是虚张声势。再说追了我那么久,该生的气都已经消了吧。

    妈还在气喘吁吁,我看见她弓着身子,汗水从通红的两颊大颗落在地上,掀起细小灰尘。她的手里还紧握着要打我的鞭子。

    还没等我说,妈,我是你亲生的唯一儿子。你也要下如此毒手吗,说完我好准备做好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以求我妈的原谅。

    没想到我妈就先发制人,她气息均匀之后,望了我一样,然后说道,臭小子,我追你那么久肚子都饿了。说完,她拍拍我的脑袋,嘿嘿一下,走,妈妈做好吃的饭给你吃。

    如果你看到我的表情,那么只能用茫然若失来形容。

    我妈的这种七百二十度脑筋急转弯有时候让我始料不及,你永远也弄不明白她的脑袋里装着什么。

    饭桌上,我爸和我妈一直夹很肥厚的肉给我,这让我的碗像是一个小小的山丘,所以我每次吃饭都会先吃肉,等吃到下面的饭时,我已经吃不下了。因为吃的几乎都是肉,所以我的皮肤比同村里的孩子要白一些,至于体重嘛,因为山里的孩子到处乱跑,根本就不会胖。

    “青城啊,你怎么又尿床了啊?”我爸眯着眼睛看着我,但是这种眼神却让我反感,他真是不懂得就连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有一定的羞辱心,当然我一直都是没有的。我一直低着头,只听见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

    随后,爸就转向妈说,“孩子他妈,城城这孩子真是特别。”

    “还不是遗传你,估计你十几岁了还尿床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妈顺手将一块很大的猪肉放进我的碗里。她这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而爸则是一声不吭。

    其实,我还不知道我爸的心思,他心里肯定在想:是我?开什么玩笑,恐怕遗传的是你吧。

    但是,我爸害怕我妈的火爆脾气,所以只会在肚子里咕囔着。我这时偷偷笑了起来,妈问我,“吃得好好的,笑什么?”

    “妈,你发起脾气来真像一只下蛋的母鸡,咯咯地叫个不停。”

    说完这句话我迅速地跑开了,我可以想象我妈脸发绿的表情,不过她也有出气筒,很倒霉,这个人就是我爸。

    “看看,你看看你儿子,还不是你给惯的,一点都不知道规矩。”妈将吃完的饭碗一搁,“等下,你洗碗。”

    爸默默地吧唧着嘴里的饭,默默地看着窗外沾着我尿床痕迹的粉红色床单。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叫齐青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美好的青镇上,无论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或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都不能穷尽我家乡的美丽。

    从小我就和我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那是有着古老岁月的记忆。爷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遵循着这世界上的最自然纯朴的规律,喝粥大口大口地喝,虽然那时只会是很稀的粥。奶奶,则是在家做着一切农活,喂猪,做饭,稻谷,编织,带孩子。

    在这里我想说明一下,我们那里的爷爷奶奶虽是父亲的父母,但是我们并不会这样称呼,我们喊爷爷叫爹,喊奶奶叫婆,这种古老的称呼伴随着我的终年,使我经常会在睡梦中呢喃。

    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对他的记忆很模糊,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他喝粥时候的模样,简直可以和我们伟大的毛润之挥斥方遒时相媲美,那么洋洋洒洒,那么雄浑壮美,如果我能画画的话,我一定会很详细地画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凉背心的老人,眯着双眼,单手捧粥,一灌入喉,酣畅淋漓,像是喝酒一样。

    爹的另外一只手则是抱着年岁尚小的我,喂我喝粥,我记得我的粥很稠,所以我有时候能喝两碗。记忆中婆做的粥十分香甜,这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难以寻找到的粥,因为那时岁月艰难,而婆匠心独运,用心精雕细琢而做出来的。而现在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为了敷衍,并没有加入最重要的东西--心意。

    等到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了,为了让我上小学。

    我家里照片集里仍然有我爹的相片,他留着少量的胡须,光景似有回光返照,显得格外安宁而又慈祥。我每次看到他时,总会想到他大口喝粥的模样。而怀着这样的记忆,我从此再也不会喝任何的粥了。

    因为再也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婆如今挨着我们住。她一生有三个儿子,住在隔壁的大伯,我父亲,还有住在我家前面的小叔。因为刚好大伯家的旁边有一个空的小房间,所以婆在爹死后于是搬了进去。

    这就是我家里大部分概况。从心底里,我十分喜欢热爱我的这片山清水秀,相亲相睦的家乡,就算是最洁净的伊甸园,就算是最华美的柏拉图,就算是最完美的理想国,我也不愿意离开我这片故土。

    我生在这里,也必须融入到这里,身体上乃至灵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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