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之长为老不尊!-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七、紫与白的叙情诗 八、人们所贯彻的存在意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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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有鱼最后的一句话融进了黑暗之中,雪麒麟久久无法语。

    沉溺在倾听那久远的回忆述说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摇曳的烛火早就燃尽熄灭,茶壶也空了有一段时间。

    恐怕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了。

    窗外,洞窟顶端的缺口依然被升腾的灵雾所模糊,但晕开的已经不是明黄色的日轮光辉,而是冷冽的月光。木屋里也昏暗得可怕,近在雪麒麟眼前的飘渺脸庞也只剩下两珠紫色眸子依然清晰,北冥有鱼端正秀丽的五官早就融进了黑暗之中难以窥见。

    在这一段回忆结束的余韵里,她们都寂静无声,似在回味着、慨叹着那过去一般。

    对于北冥有鱼的过去,雪麒麟只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有一些淡淡的惆怅渗透了全身,感觉就像数千只蚂蚁在体内爬行而浑身发痒般难受。

    ──“如果我们从来都没有邂逅,你说多好呢?”

    如果换成是自己,被唯一所重视的人如此询问,自己能够继续坚强地生活下去吗?雪麒麟如此自问。

    那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惆怅也因此缠附在她的脸上挥之不去。

    她开始庆幸茶盏里的茶早已喝光,否则一旦从茶水的倒映里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她一定又要暗骂自己不争气了。

    静默徘徊在彼此之间。

    虽然气氛因而显得更为沉重,但相比起热闹和倾谈,安静往往更能让人的心情沉淀。

    嗯,无论是雪麒麟和北冥有鱼都需要一些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冥有鱼的尾巴倏地一动,扫过地上发出的声响打破了沉默。雪麒麟带着悲伤和疲倦的神色抬目,刚好看见对方自坐位上起身。

    “……小鱼?”她用疑惑的语气呼唤纯白少女一声。

    “有点暗。”

    北冥有鱼的回答很平淡,没有多少感情起伏,那会是因为她已经从悲伤的回忆之中平伏过来了吗?雪麒麟自以为是地认为还没有。

    “我来吧。”她于是起身,主动承担灯的任务。

    “你知道放在哪里?”

    “鬼才知道咩。”雪麒麟摊了摊手,皱起鼻子来,“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咯。”

    雪麒麟绕到北冥有鱼身后,伸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北冥有鱼皱眉看着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女孩,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好吧。”

    想必是理解到这就是雪麒麟的温柔吧,北冥有鱼半垂目露出柔和的表情,承了雪麒麟的好意坐回原位上。

    “你看看哪边还有没有剩下的吧。”

    北冥有鱼举起毛发细而蓬松的尾巴指向某个桌柜。

    “离开了灵月谷也有一阵子,没来得及补充,但那柜子里应该有以前剩下的。”

    “哦,好呗。”

    一边应着,一边心想那尾巴有够方便,生起也想要长一条的念头,雪麒麟走向对方所指的桌柜。她在柜子前蹲下身子,望着眼前的三个抽柜询问:

    “是哪一格咩?有三格耶。”

    “最下一格。”

    得到答复后,雪麒麟便拉开最下的一格抽柜开始翻找。

    和外在印象不同,北冥有鱼似乎并非是个喜欢整理的人,那一格抽柜里乱糟糟的,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雪麒麟甚至从里面翻到一件陈旧的贴身衣服。

    “呃……”

    女孩尴尬不已,看着拿在手中的紫色肚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北冥有鱼好像也相当难堪,脸颊渐渐就泛起红晕,耳朵猛地挺直。

    “你乱翻什么?”

    眨眼间,北冥有鱼就从椅子上消失,来到雪麒麟的背后,慌乱地一把将肚兜夺去。

    “谁想到你会把东西藏在这里咩?”

    有种被恶人先告状的感觉,雪麒麟干咳两声,妥屈地抱怨着说。

    “你……”

    北冥有鱼用含怒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瞪向雪麒麟,但是没过几秒,她就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房子弟子们都进不来,我也没有收拾的习惯。”她姑且解释了一句,脸色越来越红,“有点乱了。”

    北冥有鱼把一撮头发绕到耳后,露出白皙柔软的侧脖,目光闪烁地游移着。

    很难想象她会在外人面前展露这种少女的娇态。

    可能是承认了雪麒麟的朋友身份,她才会有所显露吧,正如她把自己过去与雪麒麟分享一样。

    “我来吧。”

    想必是生怕雪麒麟又翻出令自己难堪的东西,北冥有鱼在雪麒麟身旁蹲下身子接过翻寻蜡烛的工作。

    里面的东西太过杂乱了,她索性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给翻出来放到地上,不断朝抽柜里深入。

    “可能不放在这里……”她呢喃。

    “我帮你照个明咩?”

    “我能看清楚。”

    北冥有鱼婉拒了雪麒麟的好意。视力优秀的她尽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也要被常人要看得远,深知道这一点的雪麒麟也不在纠结。

    “你恨老头他吗?”

    雪麒麟突然恍神般,眼光呆滞地盯向抽柜。

    “……”

    北冥有鱼顿住了双手的动作,缓缓垂下眼帘。雪麒麟这才回神过神来,无辜地眨着眼睛,刚才的问题像是下意识冲口而出的。

    翻找物件的声音再次响起,北冥有鱼继续动作。

    “恨过。”前发不断晃动,她平静地说,“在无助的时候,总会少不免去到埋怨的。”

    雪麒麟能够明理这个道理。

    嘀咕着“不在这里呢……”北冥有鱼拉开第二个抽柜。

    “其实,我没有那个资格。”

    说完的同时,她终于在这个抽柜里找到了用剩下的半根蜡烛。然后,她把抽柜都关上,撑着身体起身走回桌子那边。

    不解地望着北冥有鱼的侧影,雪麒麟跟着起身。

    “没有资格?叶……师父的事?”

    在辈分上好歹也算是自己挂名的师父,差点直称叶凌门其名的雪麒麟索性将他改称为“师父”了。

    女孩本来就不喜欢计较称呼的问题,所以能够轻松改口。

    “嗯。”

    北冥有鱼先把蜡台上的蜡去掉,才把用剩下的蜡烛固定在上面。雪麒麟颇有默契地用法术将之给点燃着。

    “果然……”

    明暗交替间,雪麒麟不太适应光度变化般眯起了眼睛。她为难地迟疑了好半晌,最终才在北冥有鱼重新落座后,把问题完整地掷了出来。

    “死了吗?”

    “嗯。”

    北冥有鱼的反应很平静。

    但是,雪麒麟仍然可以从她微颤的身体、尾巴和耳朵上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剧裂感情波动。

    “那未必就是致命的伤,宗师体质之强韧你我都清楚,可是……”

    北冥有鱼稍微停顿了一下,换上很悲伤的语气接着说:

    “叶前辈已经很老了。”

    英雄也会迟暮,万物有始便有终,生生不息的轮回构成了世界。再如何强大的存在,也终会迎来黄昏的一天。

    对于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坟墓里的宗师而,那种伤势将会是致命的。

    “在那之后一个月,天璇宫就传出叶前辈驾鹤仙去的消息。当时,各大门派都有出席丧礼,甚至连先皇也发悼文去到悼念他,受到了天大的荣誉。他是个备受敬重的人,却死在了我的箭下。”

    北冥有鱼的声音不无自责。

    尽管有一些罪恶感伴随着人的一生,永远无法割舍,但是自己至少也该给予她一丁点安慰吧,如此想着的雪麒麟便摇头说:

    “不。”她也坐了下来,“是‘虐杀姬’的匕首下咩。”

    “逃不过,也回避不了。”

    北冥有鱼呆望着自己的雪白掌心,如梦呓般呢喃着:

    “那时候拉箭的触感彷佛还残留着……”

    默然了好一阵子,雪麒麟伸手覆在北冥有鱼的双掌之上。她的手比北冥有鱼的手掌要小巧得多,在对手纤长指节对比下,彷佛只是个孩子的手。

    可是,它仍然足够温暖。

    “这样呢?”雪麒麟绽放灿烂的笑容,“触感不同了咩!”

    那女孩透着粉红樱色的指甲足够通透,倒映着北冥有鱼呆愣的表情。她稍稍回过神后,视线在雪麒麟的手掌和脸庞上来回,接着渐渐地扬起角度笑了起来。

    通透的笑容一闪即逝,但却能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笑起来很美,而且罕见,有如沐于月华下的昙花绽放。

    “多笑点。”雪麒麟托腮拴脸,嘿嘿一笑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嘴贫。”

    北冥有鱼眉毛一挑,抽回了被覆住的手掌。尽管有着如此的反应,她眸子里所寄宿着的欣慰和些许感动依然难以遮掩。

    “哟哟哟,傲娇了不是咩?”

    知道对方有点口不对心,雪麒麟戏谑地歪起嘴角。北冥有鱼听了便发出一声冷笑,尾巴像是抗议般拍了拍地板制造出沉实的声响。

    “我可不是你家的齐宫主。”

    她的下之意就是不会像齐绮琪一样不够坦率吧。

    不过在雪麒麟看来,她们其实都半斤八两,甚至连水云儿和夏雪在很多时候都会有不坦率的一面。

    人就是笨拙,有些事情明明说出来就能得到帮助或是理解,却以不想造成他人为由而心生纠结,最终错过了许多机会。

    “好好好。”

    雪麒麟怏怏地耸了耸玲珑的鼻子。

    凡事都有一个度,没掌握好就会过犹不及,稍微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有某种事物因而产生了变化。

    估算着对方的心情差不多调整过来,雪麒麟将下一个疑问诉诸语。

    “那‘虐杀姬’呢?”女孩好奇地问,“她死了咩?”

    现存的宗师里并没有“虐杀姬”的名字。

    时间已经过去好一段岁月,她或死了或飞升了也说不定,也可能只是藏在暗面之中。

    假如答案是最后者,雪麒麟就得开始思考要如何诫备一位以杀为存在意义的宗师。

    她深知道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特化个气息屏蔽能力的武者──这一点在与影子多次对战间就可见一斑,更何况是一位能够完全隐蔽气息的刺客宗师呢。

    从某种层面来说,“虐杀姬”是最强的宗师之一。

    拥有再如何强大的力量,找不到敌人都只会是徒劳无功;再厉害的招式击不中敌人也只会是浪费气力。

    夜鸦几乎能够让对手陷入这种困境,而且几乎没有人可以留得住她。

    所以,即使会让北冥有鱼再次想起伤心的往事,雪麒麟仍然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

    结果──

    “我不知道。”

    北冥有鱼摇着头说,眸子上挂着淡淡的茫然。

    “怎么说咩?”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的雪麒麟脸色一顿,微微抬起头眨着眼如此问道。她本来以为北冥有鱼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事情。

    “很多人都说夜姐──她死了。”

    可能是觉得在雪麒麟──叶凌门名义上的弟子──面前用“夜姐姐”这个称呼会显得过于亲密,引起她的厌恶吧,北冥有鱼不太自然地用“她”来取代。

    “这就奇怪了咩?”雪麒麟歪起头,“那你怎么说不知道?”

    “传只是传,谁都没有见过她的尸体。”

    北冥有鱼的脸庞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明暗不定,连口吻都似乎因而多出了许多不确定性。

    “她深受人们的厌恶和惧怕,所以当她死了的消息传出时,很多人都松了口气,然后选择相信。”

    “信的人多了,就成了定论咯?”雪麒麟总结。

    他们都倾向相信自己所期望的事情,不是吗?北冥有鱼语带些许嘲讽地询问雪麒麟。后者不太痛快地抿了抿嘴,算是默认。

    随后,雪麒麟拧紧了眉心,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一个人总不可能毫无迹象就消失一空吧……呀,或许这样说比较合适。”

    雪麒麟眼珠朝上地仰视北冥有鱼,明黄色的眸子闪烁着睿智光芒。

    “谁都不想死在睡梦之中,谁也不想‘虐杀姬’找上自己。对于她,人们肯定会投以足够的关注呀!”

    北冥有鱼有感雪麒麟其实不蠢,百般无奈地吁了口气。

    “雪麒麟啊雪麒麟,真不知道你平时呆头呆脑的模样纯粹是不喜欢思考,还是特别喜欢装傻充愣的缘故。”

    “嘿嘿。”

    雪麒麟羞涩地挠着头,一副“你别赞我,我会骄傲”的模样。

    眼见女孩如此作态,北冥有鱼受不了似的地折起耳朵,樱唇间又是一声叹息逸出。

    “有时真羡慕你……”

    “嗯?”

    雪麒麟把疑惑的眼神抛向北冥有鱼,结果对方却摇了摇头,示意没说什么。

    就像是不想女孩深究般,月白之妖微微抬起视线。她又溢出怀念的目光越过雪麒麟的肩膀落向那后方的书架上,并开始飘远。

    “她是个始终如一的人,到了最后也贯彻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北冥有鱼倏地抽回视线,用锐利而别有意味的眼神咬上雪麒麟的一对眸子。

    “你知道她死是在哪里的吗?”

    “哪里?”

    本能地,雪麒麟追问。

    北冥有鱼的眸子眯了起来,目光也一下子深远了许多,像个深渊漩涡,要把雪麒麟给吸进去似的。

    “──传中,她是死在皇宫里的。”

    短短的一句话绕梁不止。

    残音余韵徘徊在耳里,思绪遭到击散的雪麒麟彷佛被冻结了般僵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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