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银屏。”秦时雨拍了拍银屏的肩,“随本宫找吃食去。”
秦时雨强打精神,有些期待地提议。
银屏基于本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考虑到秦时雨已经办完要事,便将这些虽是理所当然,但也太不近人情的话吞回肚子之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银屏难得幽默地应声。
秦时雨别了她一眼,嫌弃地摆着手说:
“那你就去死吧!”
“是的,妾身领命。”银屏一板一眼地应答。
两人同时沉默,然后笑了出来。
幽州好歹也是一座城,也不是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供予娱乐的地方也不少。
确实,比起以南的地方,是少了些许繁华的气息。
尽管如此,贵为北域的要城之一,其中北方风味的吃食却也绝对不缺,加以幽州位在第三防线,与宁兰城那些游牧民族吃食为主相比,幽州的吃食又有南方的一些风味,颇为独特。
秦时雨和银屏走到市场那边去,便听见了那些幽州吃食贩卖么喝叫卖的声音。
民以食为天,秦时雨也不例外。
她曾听说天璇宫的齐绮琪也很爱吃,秦时雨当即将她奉为知己。没错,秦时雨贵为公主,各地贡品都吃过不少,天天山珍海味也自是不成问题,但是她总觉得这些东西缺少了些许烟火气。
嗯,或许正是这种性格使然吧。
她也很喜欢和坊间之仕交流,长期混迹于市井之间,于是她也有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别称,帝都的百姓都喜欢称她为市井公主。
历史上,也有一位市井公主。
但和那位出生在市井的公主不同,秦时雨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出身,可偏偏又是如此行事的性子,所以百姓更喜欢她这位市井公主,而不是历史上所书那位身世凄惨,晚年才得以回到皇宫的公主。
她们先到了一家裁缝店,在店里逛了好几圈,秦时雨左挑右选,才勉为其难地买下一套裙装,换下了那被鸡蛋汁给沾污的宫裙。
倒是轻松了些许,宫装太繁琐了,秦时雨也乐得如此,拿着团扇就和银屏逛起市场来,左望右看之间充满兴趣。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来幽州了。”
边扇着团扇,秦时雨来到一家杂货店前,拿起一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在逐个观赏,不亦乐乎。
银屏见秦时雨拿起一个古古怪怪,疑似某种不可喻东西的棒状物在端看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提她了一句注意形像。
秦时雨自然没有理会,但她对那东西也没有多少兴趣,便将之放下来。
一旁目击一切的店老板倒是擦了擦冷汗,心想这姑娘人家怎么就拿起那话儿来看呢?但又见两人衣着不简单,便只能苦着心情陪笑。
“殿──小姐,您不是在宁兰城就是在帝师,就连陪都都少去,这幽州虽然事关北域安稳,但是也太平已久,小姐您倒是关注少了。”
总不可能当众称秦时雨为殿下吧,银屏差点说漏了嘴。
“嗯……”
秦时雨压根没在听,专注力还是放在了眼前的杂品上。
突然,她眼睛一亮,似是找到什么感兴趣的商品。
“老板,那个木雕的玩偶怎么说?雕的是谁呀?”
“咦?啊……这个吗?”
依着秦时雨的视线,店老板伸手取下的,是放在深处货架上一尊巴掌大小的木质雕像。
从店老板手中接过雕像,秦时雨左右端详起来,隐约觉得这个木雕像有点眼熟。
“银屏,你觉得像谁……?”
她想不起来,拿着雕像询问银屏。银屏沉默地左看看右看看,也是没有任何头绪,只得摇头说不知道。
“店老板,你这雕像哪里来的?”
“是一名落魄书生闲时雕的,样子也不怎么样。”
确实,手工有些差劲,只能算得上业余水平吧,不仅是大小眼,头发也是糊在一起,嘴也是歪的,真是丑极了。
“老板,你看来不是很会做生意啊?”
“哈哈,这东西不是拿来买的。”
店老板伸手示意,秦时雨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还回去,反而好奇地询问:
“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典故?这雕的不是九天玄女吧?”
“这雕的自然不是九天玄女。”店老板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这雕的是‘阴阳鲤’尊座。”
秦时雨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店老板所指何人,停顿了几秒后才喃喃地覆述:
“阴……阳……鲤?”
秦时雨一顿一顿地扭头看向银屏,只见银屏的脸色已经胀成了猪肝色,一副想要笑却忍住,忍得相当辛苦的样子。
下一瞬间,秦时雨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真的是妙极了!这雕的竟然是雪麒麟?哈哈哈,哪里像了?要是她本人看见──哈哈哈,肯定得气死!”
秦时雨笑得左歪右倾的,彷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捧着肚子滚动起来。真的是太好笑了,她甚至笑出泪来。
本来店老板已经皱起眉头,对自己买来镇店的雕像遭到嘲笑感到不满,但仔细想了想秦时雨的发,顿时惊觉一个事实,连忙地问道:
“姑娘可是认识尊座?”
“认识认识,雪麒麟嘛!”秦时雨还在笑,边笑边说,“她可长得比这雕像好看多了。哈哈,真是极品!这究竟是谁雕的?本小姐一定要重重打赏一番。”
“看来姑娘身份不凡啊!”
店老板感叹地说道。
雪麒麟是天璇宫的大宗师,虽然有传闻指她其实相当亲民,但是放在店老板心里,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啊!所以听见眼前的少女说见过对方几面,他就认定眼前少女肯定身份不凡。
当然,他就算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眼前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多少钱?”
正思索间听见这个问题,店老板“咦?”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姑娘,这可不是商品啊。”
“嗯?”
“说出来也不怕你见笑,我自幼就响往成为武者,奈何资质不行,就买下这个雕像权当念想,所以是不卖的。”
店老板耐心地解释说,希望眼前的姑娘能够明白自己的难处,不要强人所难,夺人所好。
可,这全成了耳边风。
秦时雨笑意盈盈地竖起了食指,那大概是在表示一个金额。老板眉头忍不住皱起,心想果然还是讲不通,但他试着据理力争:
“姑娘,就算你出一两银──”
“一百两。”秦时雨纠正地说。
“嗯?”
店老板呆住。
但是商人的本性强使他回神,马上就被一百两这个金额给夺去了理智。
“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
秦时雨朝银屏扬了扬下巴,银屏便爽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秦时雨手上,由她交给老板。店老板接过银票,确实看见那是一百两面值的,顿时惊呆在原地。
店老板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震住。
但,一百两可是大价值,他没有挣扎多久就作出决定。
“既然姑娘喜欢,那就卖给姑娘了。”他紧紧抓住那张银票,生怕秦时雨反悔。
秦时雨自然不会反悔,一百两对她而不是什么大价钱。
“那就谢谢老板了。”
秦时雨心满意足地将那尊雕像收到袖子之中,转身就往街道走去。她有些饿了,正打算找些吃的。
“殿下。”
突然,银屏凑到秦时雨耳旁,轻声唤她,口吻严肃凝重。
秦时雨眯起视线。
“哎呀,看来是有不速之客?”
银屏点了点头,视线不动声息地扫视四周。秦时雨却说,“别轻举妄动。”她以团扇遮住半张脸,脚步不停,只剩下一对眼睛闪烁不定。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要在华朝取本宫的性命。”
“殿下?”
银屏微怔,紧跟在秦时雨身边。
她隐约察觉到少女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他们跟了多久?”
“估计有一段时间了。”银屏思索半晌后答,“是我无能,没有立即察觉。”
“哪边的人?”
“是军人,不是武者。”
银屏进一步说明:“跟踪方法不像,身法也不像。”
“噢,你猜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人?”
秦时雨兴味盎然地笑了起来。
“殿下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秦时雨扭头看向银屏,一脸诧异,“本宫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在跟踪本宫,也不想再有下一次,自然是要一网打尽了。”
“有些困难。”银屏皱眉,“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手。”
秦时雨拿着团扇指了指前方,“我们得给他们机会,否则他们可能就只会一直跟着,本宫可讨厌这种老鼠了。”
“万万不可!”
银屏吓了一跳,随即又意识到声量过大,便压低音量说:
“殿下,你岂能以身涉险?”
“银屏啊银屏,你的殿下我以身涉险的次数还少?”
“……”
银屏闻哑了,但接着又坚定地说:
“至少我得陪在殿下身边。”
“银屏,你可是天境啊!”秦时雨上上下下地扫视银屏,“你这么一个天境待在我身边,他们会出手才怪呢。”
“殿下!”
银屏据理力争。
但秦时雨举着团扇抵在她的唇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待会,你假装有事离开,本宫一个人逛逛。”
“不行。”
银屏立即拒绝,但秦时雨态度坚决。
“这是命令。”
“……”
银屏眉得一抖,她知道秦时雨抬出“命令”两个字,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没办法了,她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离开后,隐藏气息跟上来。”
然后,秦时雨朝银屏伸手。银屏不明所以,反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把剑给本宫,本宫好用来防身。”
“剑?”
银屏看了看自己横挂在腰后的剑,渐渐露出没好气的表情。
“殿下,你的剑法惊天地泣鬼神,只能斩神斩鬼,却斩不了人,还不别吧。”
“你看不起本宫?”
秦时雨挑起秀丽的眉,严肃表情抖了抖伸出的手。银屏犹豫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解下横挂在自己的剑递给秦时雨。
“这才对。”
秦时雨哼了一声,一把将剑抢去。
“接下来,你走那边,本宫走这边。”秦时雨指了指街道的两边说。
“殿下,你自己小心。”
银屏还是不放心,秦时雨却不自为然。
“放心,本宫身上还有雪麒麟的护界符,能突破护界符的人少之又少。”
秦时雨负着手,走前两步,转身弯腰,对银屏展露笑容。她的笑容逆着阳光,像是随时都会融化在其中一样。
多久没见过这样子的笑容了呢?银屏不知道。
然后,两人分头行事。
和银屏分开后,秦时雨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许吃食,边走边吃着,完全不像被人跟踪的样子。
逛了足足半刻钟,秦时雨突然走进一条人烟罕至的巷子之中。
那巷子是通往她所居地的捷径,她要让一切都尽可能自然起来,不能给那些吊在身后的老鼠溜了。
***
“老大,怎么办?”
五人止步在巷子前。
他们都是从不同方向出现的,看起来压根不是一个团伙,可这五个人却偏偏认识,同时跟踪着他们的目标。
前方是阴暗的巷子,人烟稀少。
如果继续跟踪下去很可能会被秦时雨发现,于是他们才会停在巷子之前商讨对策。
被称为老大的男人是个秃头,穿着僧人的服饰,笑起来有些像慈祥的佛陀,但他容貌却不像是南方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悍气。
是北方的人。
五个人全都是。
“上头命令我们尽可能拖住秦时雨,但没想到机会却突然从天而降。”
“机会?”
看着秃头笑得兴奋,其中一名下属不解地问。
“秦时雨只有人境,我们五个都是人境,她难道还能以一敌五吗?她身边总是有那个护剑众守住,没想到今天不知道干嘛却独自行动起来,这难道不是机会吗?”
“老大要对他下手?”另一名下属恍然大悟。
“你说要是把她绑到大国师面前,大国师会不会笑出来呢?”
秃头有些响往,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一位大国师展露笑容。如果可以的话,他有生之年内想要看看大国师对自己笑一笑。
“竟是如此!”
下属们兴奋起来。
如果将定国姬献上,他们肯定会获得足够丰厚的赏赐。
“你来两个,绕到前面去,堵住秦时雨的路,剩下的两个跟我从这边追上去。”
秃头下达指示,他的下属迅速行动起来。
望着巷子里,秦时雨那孤身一人的背影,秃头奸狡地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背对着他们的秦时雨也勾着嘴角,笑得意味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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