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恼火,雪麒麟终于忍不住打断几人的讨论,提出了自己的不满。秦时雨、宁王,以及玉耀等人,相继扭头看向她,似乎都很惊讶她怎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你的问题,本宫待会再和你讨论。”秦时雨理所当然地将雪麒麟的意见推到角落里去。
“喂!”
反应过来时,雪麒麟已经敲响了桌面。她只觉一股火气沿着食道上涌,冲进了她的脑门之中。她不喜欢,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秦时雨,我是你的打工仔吗?我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吗?你脑袋没有毛病吧?这件事我答应你了吗?我没有答应!既然如此,你擅自在讨论个屁呀?”
越说越气,雪麒麟按在桌面上的手差点就要把整张桌小给震碎了。人们似乎都相当震惊于雪麒麟为何会如此生气,却忘了这本应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秦时雨都给忘了,雪麒麟确实不是她的“打工仔”。
长久以来,雪麒麟一直很好说话,确实也没有怎么动怒,随和得很──不,说得好听就是随和,说得难听或许就是随便。
然而,人们往往都会搞错一件事。
一个人再如何随和,也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圣人也会有动怒的时候,更何况雪麒麟又不是圣人。
“殿下,既然我派小师祖仍未答应此事,现在讨论过多是不是为时尚早呢?”
齐绮琪毫不犹豫地站到雪麒麟的一边去,也向秦时雨擅自进行更深入的讨论提出异议。她想必也是乐得雪麒麟的发作,因为她本来就不同意秦时雨的提案。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很简单,但是要直闯他人大本营无疑于一次九死一生。
“雨儿,你啊……”
宁王忽然叹声,站起身来。他没有再对秦时雨说更多的话,反而转移面向雪麒麟,双手绕到身前合起往前微微一推拱手。
“雪尊座,雨儿虽然不算娇蛮无理,但她一向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也没有人敢向她提出质疑,不如她所愿,如此一来,她渐渐地就有些自我中心,这件事本王先替她向雪尊座你道歉。”
“六皇叔?”
不仅是雪麒麟诧异于宁王竟然向自己行礼,秦时雨也是有些惊讶。
“雨儿,这次是你的不对。”宁王淡淡地说。
秦时雨想说些什么,却被宁王一眼瞪住。他再度面向雪麒麟,诚意十足。
“这次的事情,如果雪尊座有什么怨气,但说无妨,本王不想雪尊座和我们在此时产生嫌隙──自然,何时都不希望如此。雪尊座对我们有恩,挺身而出之间解了北安城之围,这一切本王都铭记于心。”
堂堂一国王爷说到这个程度,雪麒麟也无法记恨太深,那一口闷在肚子里的怨气也是弥消了不少。虽然对方的态度没有放得很低,但他终究是一国王爷,能够摆出这种态度也算是端正而且无可挑剔。
“行吧。”
雪麒麟算不上完全消气,但也知道在此打闹下去也于事无补。她十分清楚一点,就是这里不是天璇宫,终究是需要给对方一些面子。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完结,也算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不过,雪麒麟没有在此久留,看着秦时雨她就来气了,便借口说自己饿了,起身往外面走去。
才绕过屏风,水云儿便一脸笑意等在那里。
“倒是有一阵子没有见着小师父你动怒了。”她说。
旁边,银屏也是一脸苦涩地站着,想必也是察觉到里头刚才的冲突了。
“小师祖,殿下她有时候就是喜欢自说自话,别人都不敢反抗她,久而久之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嗯,自我中心的时候。就如同宁王所说。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动怒谈不上,就是有些憋屈,秦时雨还真把我当成她的头号打手了。”
雪麒麟翻着白眼先回应了水云儿,然后脚不停地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前时,她才扭头过来,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银屏。
“小银屏,秦时雨她呀,好歹是大人了吧?就算是小孩子,也无法一句她还不懂事就把所有情况给带过。你或许是她的护剑众罢了,但我瞧你也不是纯粹把她当成一个责任,你对她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如此你更应该多帮衬她一下咩。不仅是生命的安危上……嗯……嘛,你是长辈吧?”
雪麒麟不太知道该如何表达,但从银屏闻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她估计是稍微领悟到雪麒麟的意思才对。
“有时候不能太宠,尤其是当她不懂事的时候。”
丢下这句话,雪麒麟就留下一个“你就好自为之吧!”的背影,洒脱地往外走去。离开城楼后,她越想越解气,也为说教了银屏一事感到些许得意,不自觉就挺起了胸脯,勾着嘴角溢出神气之意。
“小师祖得意了呢。”
水云儿轻声笑着,伸出纤长的手指轻点了雪麒麟的鼻子一下。
有点冰凉,也有点痒,雪麒麟皱了皱鼻头,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别点了咩!鼻子脆!”
水云儿笑着收回了手,表情渐渐淡去。
“不过,小师父也会有这种时候呢。”
“……什么时候咩?”
“嗯,这种认真教导别人的时候。”
“干嘛?你也想试试?不过你又不是没有试过。”雪麒麟眼珠一转,“我倒是觉得你比秦时雨要好多了。”
“……半斤八两吧。”
水云儿苦笑着回应,倒是有些谦虚。
“确实也是半斤八两啦……一个自我中心,另一个有时会捉摸不透。”
“捉摸不透?”水云儿眨眨眼睛,“这是在说我呐?”
“不然在说我吗?”雪麒麟抖眉,鼓起了一边腮帮子,抱怨说:“你们不是都在说我直肠子,藏不住秘密咩?”
“小心眼呐。”
水云儿伸手掩嘴笑着,一连串银铃的笑声不断撞在雪麒麟的耳朵上。
两人询问了几名城墙上的士兵,问到第五人时,对方总算知道她们安顿之地在何处。
那名士兵问准上司后,自告奋勇替两人带路。
他显得相当兴奋,但除了两人长得非常讨喜外,他更多应该是觉得能够跟活生生的传说走在一起相当有面子吧。
不论他的意图为何,雪麒麟乐得有人带路。
而玉耀是在天璇宫的院子前追上两人的。
玉耀仍未靠近前,雪麒麟便已感觉到她的气息,于是站在院门前等着对方。
“有事?”
玉耀来到面前,雪麒麟顿时就是不耐烦的一句。
“你不打算跟随殿下冲锋在前?”
没想到的是,她问的竟然是这件事,雪麒麟稍微呆住了片刻。
“怎么?你又关心起这些军国大事来。”
玉耀摇了摇脑袋,带着淡淡的笑容说:
“关心倒不至于,妾身现在的所思所想,唯独是完成念枝大人的遗愿,以及能有一片小小的安居之地。”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雪麒麟随口一说,然后又颇为恶意猜测地指出,“不过,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一次机会吗?”
“机会?”
玉耀不懂。
微风吹来,荡起几人的头发,雪麒麟又闻到源自玉耀身上的奇异花香。但和以前一样,没有了那种讨厌的感觉,想必这只是单纯的体香罢了。
雪麒麟先支开了那名带路的士兵,再让水云儿先行一步,待两人都远离后,才继续刚才一度中断的话题。
“北国要是能够成功攻进华朝帝都,你不就可以借他们之力毁掉龙庭了吗?你不是想毁掉龙庭的吗?”
“原来如此。”
玉耀难得苦笑,眸子里透着些许悲伤。
“你是在怀疑妾身会否为此不择手段……”
“你不是一贯如此?”
“如果有其他方法,妾身也不会多次执着于你了,雪麒麟。”
玉耀笑得更难看一些,“妾身虽能看穿命运的流势,但是要在长河之中,稍微改变流河川的流向又谈何容易……妾身花了千年时间,才终于找着了机会,却把一切都扭曲了。龙庭的毁灭早已注定,但这件事非是北国可为。”
顿了顿,玉耀字字明确地宣告说:
“龙庭姬是器灵,力量不下于飞仙,植根于龙脉之上,她所镇守的帝都皇宫牢不可破。只要在皇宫之中,她几乎是无敌的。”
“那你找我干嘛?找我去送死?”
“你手掌天雷,那是唯一可以毁掉龙庭的方法。龙庭姬不可匹敌,但只要龙庭的术式核心遭到天雷轰击,失去了龙庭的支撑,龙雀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器灵罢了。”
玉耀所说的不无道理。
按照一般理论而,龙雀强大得过份,雪麒麟早就怀疑过她的力量源自于龙脉,而龙庭本身又是依据龙脉所运转的,所以龙雀能够驱使一部分龙庭的力量完全合乎理论。
如此一来,只要毁掉龙庭,龙雀就会失去无可匹敌的力量。
雪麒麟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你才找上我?就是你无所不用其极硬把灵匣塞给我的原因?”
雪麒麟曾拒绝玉耀的灵匣,可玉耀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灵匣送到了她的房间之中。雪麒麟虽然拿着灵匣去还了,但过一阵子灵匣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桌上。这一来二往,雪麒麟就懒得理会玉耀了。
“不是妾身找上你,而是一切早就有其定数。”
玉耀的回应似是在故弄玄虚,但雪麒麟知道那不是,这才是最恼人的。
“又是定数。”雪麒麟呸了一声,“你是不是除了命运、星辰、注定之类的词就再也没有其他词可以用了?”
玉耀没有理会雪麒麟的嘲讽,自顾自地说。
“雪麒麟,你试着想,想你为什么会能够掌有天雷。”
此刻的她眸子深幽幽的,彷佛又再耀起青色的焰,倒映着一整片璀璨的星空似的。雪麒麟心想,她的眸子真漂亮。
“有因亦有果,但同时也可以先有果再有因。因果是天地间最重要的概念,但就如同生不一定比死来得重要一样,因果的顺序也是没有意义。正是龙庭需要毁灭,天道轮回之间才会让你置身于此地,手掌天雷。妾身也正是顺着这个因果,用尽全力才勉强能够利用一切将念枝大人一度复活于此。”
“……你是说,因为注定了龙庭要毁灭,所以需要一个能够毁灭龙庭之人,我才会出现在这里?”雪麒麟略感愕然。
“否则,你本不该存在于此,不是吗?”
玉耀的问题一针见血。
雪麒麟不奇怪对方知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是自己的秘密──观察天机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玉耀想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雪麒麟会从另外的世界而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话,雪麒麟最终会毁掉龙庭才是。
“既然你都说是注定的,那你在担心什么?”
雪麒麟不明白这里,觉得玉耀有些焦急起来了,这在以前可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先深呼吸一口气,玉耀的视线倏地飘远,飘得很远很远。
“因为妾身利用了天机。虽然只是稍微改变了流向,但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因为妾身对你出手了,利用了你,你变得格外抗拒妾身。另外,如果不是妾身加以介入,其余三国不可能如此快速来袭,整个时间提前了许多,而这个时间本应是你和九公主殿下建立绝对信任的时间。你今天会拒绝九公主的提案,全都是因为这一段失去了的时间,而你其中又因为不信任我,不愿意轻易离开北域的原因,其中又是因为妾身之前的所作所为之故……如此,妾身以往若没有多次介入,左右于你,整件事情就会很顺理成章……但妾身介入了,改变了天机,整件事都变得扭曲起来了。”
玉耀的眸子之中没有任何悔恨,想必她其实并不后悔自己曾经的作为。雪麒麟暗叹口气,对方太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得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计较。
不过,对方所说的内容值得她深究下去,雪麒麟蹙起眉头问:
“也就是说,因为你的多番作怪,现在命运已经扭曲了,我并不会毁掉龙庭?”
“不,你我都会死在北域──不,是你所认识的人大部分都会死在北域。”
如此诉说时,玉耀的表情相当轻巧,轻巧得叫人难以置信。
可是,雪麒麟却直觉那是真的,那轻巧的语句敲在她心房上时,她整个人便是猛地一震。
是真的。
没有任何根据,纯粹是直觉的理解。
但,宗师的直觉往往准得可怕,准得叫人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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