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下着的雨彷佛想要将笼罩帝都的无形愁云惨雾洗刷干净一样,持续地下个不停,水都在地上积了起来,也不知道得下多久。
偶尔微云层狭缝透出来的丝缕阳光大概是这座都城的唯一温暖了。
整个帝都不复往日的热闹,店铺全都紧锁大门,暂时停止营业,本来繁华的街道此刻都成了人烟罕至之地,城门处更是门可罗雀。
有的只是悲伤。
以及,那以各种形式竖立在街道两旁、民居前的白色哀悼之物,这些东西几乎是在一夜竖立出来的。
还有那些宛如飘雪的白色纸屑。
──白的纸钱。
街道上,有一群身穿白衣的人,边跪边拜地往皇帝方向缓缓前行。他们哀痛地哭喊着,每走几步就拜一拜,粗略一数竟有数千人之多,几乎填满这个街道。
有些好事儿的孩童透过窗户的狭缝去看他们,也认不出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从父母里听说过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但是他们也没有多少概念,但他们发现只有仔细一瞧,还是有些熟面孔在这支队伍对面。
其实,不仅是他们面前的街道。
帝都所有一横一纵的,以皇城为中心的主要四条大道上,也有类似的人群在边拜边前进,往皇城所在的位置缓缓前行。
他们得同时抵达皇宫,再为那逝去的君王哭丧,作最后的拜祭。
孩童们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也不明白这件事本身到底会造成何种深远的影响,对他们而,眼前这群人不过是一种有趣的风景罢了。
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只能藏在暗处如此嬉笑。就算年纪尚幼,他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塞满整个帝都的不寻常气息。
──不仅是悲伤,还有一些藏在表面之下的暗流在涌动。
凡是君王更迭,都意味着一场大争端。一般人也许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在孩童眼里,这群正在缓行缓跪拜,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官员们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
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长孙凌也在跪拜之列,他身为高官被分配在由南向北的那一组里,身旁不是国公候爵,就是皇亲国戚以及上品大员。
而这群人比起秦煜突然驾崩,他们更在意是之后该如何获取更多的利益,所以长孙凌倒是听见了不少各种窃窃私语,岂有那种表面的悲伤之情。
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世上最无情乃是皇家,以围绕着皇家在转的这些核心人物,又能拿出多少感情来?恐怕早就已经麻木了吧。
“陛下去得不是时候啊……”
也有担忧自身处境的。
长孙凌机械地起身,走了几步,又再跪了下去,喊着“吾王仙逝!”,接着扭头看向说出刚才那话的人。
好似是户部侍郎。
他身旁的户部尚书四处瞥了瞥,而长孙凌及时收回了目光,所以尚书大人并没有注意到御史大人刚才的视线。
“可不是嘛……”他声音充满忧虑。
户部侍郎跟着叹了一口气。
“尚书大人,陛下可是没有任何立太子啊……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旨在。”
“谁知道?”尚书表情越来越难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新官上任也有三把火,更何况是新皇登基?历朝历代来,新皇一旦登基,朝堂就要更迭一次。户部尚书会如此忧虑,大概是害怕新皇登基之后,他们权位不保吧。
“尚书大人,你说……要是没有遗旨的话……你瞧啊,陛下去得太快了,那天更是直接吐血晕倒在朝堂上,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醒来。如此,就算来不及立旨传位也不奇怪吧?”
“有旨还好,没有旨,恐怕就得乱成一锅粥了啊……”
户部尚书眼睛明暗不定,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现在有继位资格的,不过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罢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不得宠,也不得势,大皇子则早夭……尚书大人,如果要站队就得趁早了啊!”
“站队?”户部尚书抖了抖眉毛,“你这小子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拿捏,所以才在刻意套我的话吧?”
“瞧你说的……”
侍郎陪着笑,那模样岂有一位朝廷命官的模样。
“尚书大人,小的可是忠于大人你的啊,如果大人有什么后着,可别忘了我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长孙凌真是想大声斥责这两个人,再连写几本奏章弹劾两人的有失大体。
但现在他只能忍住。
“四皇子和九公主虽然私交甚密,可以借九公主之势争位,但四皇子本身是没有争位的意思。他整天办诗会,游走于坊间,一副不思进取的表现,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心。”
“如此,就只有站队二皇子了?”
尚书小小的嗯了一声,左右环视,似在警戒左右人等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论,却没想到前方的长孙凌已经全都听在耳内。
“二皇子本来就有野心,而且在大皇子夭折的现在,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无论如何,他的机会是最大。”
“亲王们呢?”
另一名户部侍郎突然搭了嘴,他是户部左侍郎,地位比最先开口的右侍郎要高上一些。他倒是挺懂得明哲保身的,但是也终究是忍不住,毕竟事关前途。
“亲王?”
右侍郎和尚书面面相覤,慢了一拍才随大众起身往前走。待他们再次跪下后,左侍郎又说:
“陛下本来就是……咳咳!”
他给了两人一个“你们都应该懂的”眼神,没有把话给说尽。一人是尚书,另一人是侍郎,能够爬到这种地位的人,自然能够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了。
“亲王里也只有宁王殿下了。”
尚书沉吟着说。
闻,长孙凌和那两名侍郎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是的,长孙凌也是以为二皇子应该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之人,却错过了一个宁王。
彼端没有理会长孙凌是否还在思考,左侍郎径自说了下去:
“宁王镇守北域有功,在很多臣民心里也有着不轻的地位,而且又和九公主关系亲密……二皇子固然是第一继承人,又在帝都经营已久,但宁王就算在帝都势力有所欠缺,但是如果他有意,九殿下很可能会助力于他……九殿下的势力不在官场,却在坊间,也是不容小瞧的……更重要的是,宁王有兵权。”
户部尚书深以为然,并说出自己的意见:
“据说北国已经在退兵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宁王一旦要立下战功,真是民心所归啊!”
“但是,皇位一般传子不传兄弟吧?”右侍郎插嘴。
“陛下没有立旨……有些名正顺都是人做出来的,懂吗?”
左侍郎不屑地说了一句:“势是造出来的,就算是兄弟,也可以名正顺,就端看如何站位了。”
“大部分同僚想必都会站在二皇子那边才是。”尚书说。
“但是僧多肉少,尚书大人要是迟迟站队,能分到的肉也会少上许多才是。固然,要是尚书大人只是想保位,助二皇子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但是……说稳也不见得多稳啊。”
户部尚书的目光眯了起来,视线锐利了起来,闪烁着精光。
“左侍郎和本官晓以利害,是想把拉本宫站队宁王吗?”
“不愧是尚书大人。”左侍郎毫不遮掩自己的心。
户部尚书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斟酌左侍郎的提议,而右侍郎则左看看右看看,好几次欲又止,但也知道应尽于此。
真是胡涂!长孙凌暗自哂笑。
宁王确实伯有机气没错,但他远在千里之外。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一个关键。二皇子就在帝都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登基为帝。
兵贵神速,更何况宁王还不能完全自北域抽出身来。
而且,宁王还得依靠九公主在帝都内的势力,而九公主也远在他方,就算全速赶回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足够二皇子发动自己势力,夺下帝位了。
正因为无遗旨在,而且二皇子势力的人也会想尽快把他推上皇位,以免夜长梦多,所以宁王和九殿下很可能会在反应过来之前,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如果站边宁王无疑于送死。
想到这里,长孙凌不禁有些悲哀。
就他所知,秦穆并不是一个好君主。他苦苦在帝都经营,有着出色的人脉和交际能力,但是在政事上一塌糊涂,而且秦穆是个心胸狭窄之人,没有君主应有的仁德。
他在长孙凌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好君主。
问题在于,长孙凌也没有立场去加以反对。一来基于御史之职,他不能涉及党派,只能中立而行,自然也没有站队于任何势力。
而且,正如户部尚书所,人选太少了。
宁王是一个、文王是一个、二皇子秦穆也是一个……其中长孙凌硬要算的话,他最心属于宁王,但也正如他所想一样,宁王的机会微乎其微。
“……真是前途甚忧啊。”
长孙凌暗自叹息一声。
他也得早作打算了,他想着过了今晚守夜到家,就要开始张罗应对新皇登基的有关事宜。无论如何,涉及皇位的纷争往往都意味着鲜血和死亡,他不想被卷进其中。
***错了。
长孙凌脑海里只徘徊着这个字。
他本来以为二皇子会在丧期一过后,便立即发动自己的势力争取皇位,但是……
他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偌大的殿堂里,跪住了一群身穿丧服的高官贵族。秦煜的灵柩就放在了他们的前方,他们今天一夜必须要为秦煜守夜,然后还有数天的丧事必须要办,秦煜的遗体才会被移入皇陵安葬。
但这些仍未结束,华朝上下依然要为秦煜守丧三年。
固然,其中的规定没有前朝的多,但是有一些还是必须要守的。只是,长孙凌没想到二皇子会如此之急,连最初的守夜都不想等完,就已经开始在为皇位有所动作。
率先有所行动的是兵部尚书。
“诸位同僚,虽然时间不合宜,但是有一事实在是万分忧心。”
兵部尚书不敢站起来,他是跪在第二列里,大声说出这句话的。长孙凌当时就在附近,他闻顿时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竟然在这种时候?长孙凌气得脸都紫了。
自从宫越重伤未愈,难以再担任兵部尚书之责后,兵部尚书之位就悬空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最终在二皇子的势力推动下,最终由二皇子的人坐上了这个位置。
而后,伴随着战争的开始,兵部需要全力运作起来,兵部尚书借机终于坐稳了这个位置。
他是二皇子的人,也是二皇子的尖兵,他现在站出来说这句话,肯定是有二皇子在背后授意的,否则他不可能会去承受着不敬先帝的大风险当那出头鸟。
“胡闹!”
一向暴脾气的鲁国公跳了出来。
他是先先帝时期受封的国公,资历算得上老,但伴随秦煜登基后,他便渐渐远离了朝堂,现在也只是徒有爵位的老者罢了,没权又没势。
“现在陛下驾崩才多久?现在就跳出来说政事?”
“正是陛下驾崩的现在,微臣才要说!微臣可不想陛下死不瞑目!老国公可知陛下病倒之前,还在心忧三边战线的问题,和微臣通宵达旦在商讨各种事项……而现在战事未止,可陛下却已经驾鹤仙去,臣等自然要让陛下能够安心仙去了!”
兵部尚书振振有辞地大声应答着,有二皇子和背后的势力在撑腰,他又怎么会害怕一个徒有其名的国公呢?换在先先帝在的时候,可是没有敢对鲁国公如此无礼。
他气得直跳脚。
“就算是如此,也该等陛下下葬之后再议才是!”
“战事瞬息万变,自然是越快越好!”
兵部尚书一些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两位,这可是在陛下的御前!”
跪在第一排的太傅终于开口了,他可是一品大臣,说话的份量还是有的。但却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和他唱反调:
“虽然不合时宜,但既然已经提了出来,陛下在,朝臣们又齐聚于此,也不妨讨论下去。”
开声的是吴国公。
他已经五十有多了,本来就是重臣,而且女儿还是秦煜的贵妃,二皇子秦穆正是这位贵妃和秦煜之子,他算是秦穆的外公。
和鲁国公不一样,吴国公可是有话语权多了。
“吴国公,你……”
太傅看了看吴国公,又看了看兵部尚书,似乎终于意会过来。他有些气恼,正想要发难之际,一旁的太师却开声了。
“太傅,稍安勿躁。”
太师一直闭目养神至今,直到此时才终于打破沉默。太傅没想到三公之首的太师竟然会站到了吴国公等人一边,霎时瞪大了眼睛。
结果,太师不知道在太傅耳边说了些什么。
“难道明哲保身就是对的吗!
太傅大声斥骂了一声,待意识到大臣们的视线都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他才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他也知道利害,要是自己现在跳出来唱反调,二皇子登基后很可能就要拿他来开刀。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闭嘴了。
要知道这个殿里,二皇子的人可是占了大部分。
“如此,兵部尚书大人有何高见?”开声的是吏部尚书,他也是二皇子的人。
长孙凌死命地握紧自己的拳头,尽力克制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秦煜尸骨仍未寒,这些人却已经跳出来想要对皇位动手,真是令人不齿和心寒。
但是,长孙凌也知道自己现在跳出来也于事无补,因为──
“二皇子竟然冷酷至此……”他看向最前排的秦穆。
他是除了几名公主以及那些没有继承可能皇子外,唯一在帝都──在这个朝堂上的可能继承人。
正如长孙凌之前所想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秦穆是想要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限,而且他更不想夜长梦多,所以才会暗示自家的人在这时间接提出皇位的问题。
嗯,其实不难理解秦穆的焦急。
他一等再等,终于待来了可能的机会,他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时,长孙凌又想起了卫寒提到的事情。
该不会吧……?长孙凌有不好的预感,但他很快就摇头将之甩去。
因为那个猜测太危险了,但一旦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卫寒那未尽之话。秦煜也是借着某个令人不齿的机会,才能登上皇位的。
这已经是不宣的秘密。
“群龙无首,我们就算如何商量,还需要有人决定。陛下没有立太子,这个决策者也就不复存在,重要的是,先立储君甚至是新皇才行!”
有如惊雷炸响。
然后,本应庄严穆肃的环境内,响起了哗然之声。
想必在场除去二皇子势力外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些人竟然不只是在瞄准储君之位,而是想尽快立新帝了。
“荒唐!荒唐至极!”
鲁国公忍无可忍,直接跳起身来,愤怒地环视四周。他指着前头不远处的那一具棺木,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孽种是如何为臣的!陛下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立新帝取其而代之,你们连一些人性都没有吗?还知道什么叫尊君重道吗!混帐!”
鲁国公显然是气极了吧,他直接动手把想要说话的吴国公给推倒在地,甚至上前踢了他两脚。长孙凌看得心里一阵神清气爽,但同时却有些奇怪。
跪在了棺木一旁,秦煜生前最亲密的大太监富贵至今没有发声。
他虽然只是太监,但生前深受帝宠,没想到现在却选择沉默。明明就算再明哲保身,他也很可能在新帝登基后失宠才是,这个时候他应该争取延迟新期登基,好处理自己的问题才是。
他没有表态,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支持二皇子登基呢?
长孙凌发现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复杂,恐怕二皇子的帝位是相当牢固了。没办法,谁都预计不到秦煜会一病便逝,谁都几乎反应不过来。
──太突然了。
“鲁国公,你可是想要陛下死也不瞑目吗!你这个不忠不义之辈!”
鲁国公被一旁的侍卫们拉住,吴国公便立即痛斥对方,给对方戴上好大的帽子。
“你说什么!”鲁国公吹胡子瞪眼的。
但是,他没有任何盟友。
在场的人不是在充傻装愣,就是不想被卷入帝位之争。
“鲁国公,这是在父皇御前,还请自重。”
“你这无知小儿,老子撕杀沙场,和你爷爷喝酒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竟然敢──”
“鲁国公,倚老卖老可不是为人臣所为啊!请慎。”
兵部尚书出指斥。
鲁国公气极反笑,如果他不是被侍卫抓住,他肯定就要上前也给这位兵部尚书一脚了。这时,宰相也终于开口:
“尚书大人所不无道理,华朝正值战争之中。战争行紧急之法确实没错,新帝之事还需要进快提上日程才是。”
“宰相大人之有理,但是这未免太急了。”中书令不再沉默,“须知仍有相当多亲王尚未收到陛下驾崩的消息。新皇虽要急立,但还需要待诸位亲王见证才是。”
他似乎是心向宁王的一位。
这位中书令虽然受到秦煜的重用,但和宁王私交不浅,又和九公主和文王关系不俗,他应该不是站在二皇子那一边的。
“哦?”宰相不屑地哼声,“需知亲王们都远在千里外,待他们到来,可是要白白浪费一段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战事有变,你能承担起这些责任吗?”
“而且还有南方水灾一事。”吏部尚书突然提出,“百事待兴,华朝不可一天无君。如果陛下有旨遗下,定立储君,事情就不会如此复杂。说白了,各位只是在考虑自己的利益,想要确立自己心中的人选罢了。”
吏部尚书这可是诛心之了。
而且,也有恶人先告状之,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大概是觉得秦穆胜算足够大,他一旦登基,追不追究他此刻的失,还不是秦穆一句话说了算。
“……势不可挡啊。”
长孙凌隐隐听见太师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吏部尚书敢说到如此程度,就是已经胸有成竹,否则单是他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成为众矢之敌。
“尚书大人又何尝不是?”
中书令气势尽失,但仍然如此强调。
“可笑!”吏部尚书义正辞严,“我心系华朝,没有任何党派之见,也没有任何想要妨碍新皇选拔的打算!”
“哦?”
中书令眯目,“难道尚书大人就如此高尚?”
“高尚可不敢当,”吏部尚书理所当然地说,“但新皇当立。”
“那你倒是说说!”
鲁国公粗暴地喊道,瞪着这吏部尚书瞧。
“谁才是最合适的新皇人选?”
这鲁国公!长孙凌好不容易才忍住不捂住脸孔的冲动,这鲁国公可是送上了一次好助攻,对方可正愁着没有机会说呢!
不对──!
长孙凌突然惊觉不妥,他看见鲁国公眼中有松一口气的神色闪过。他是故意的!长孙凌忽然有此想法萌生。
鲁国公虽然是有名的暴脾气,但是也是有远见之人,如果没有一定能力,他又岂能坐上国公之位呢?长孙凌顿感无力。
“我没有任何人选,谁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就由谁来登基!有我等辅助,谁当新皇也定能成为明君,诸位说是不是?”
吏部尚书这一招不可谓不。
如果有人跳出来说不行,那么他就会帮自己戴上无能的帽子。不能辅助新皇成为名君,那么不是无能又是什么?长孙凌知道大势已去。
而且,大半个朝堂都是二皇子的人。
而剩下的人又各怀异心,根本无力对抗二皇子的势力。
果不其然,吏部尚书此一出,就获得大部分人的赞同,彷佛已经把新皇是否该现在就立的事情给带过,直接跳到选人的阶段上了。
“二皇子殿下,你乃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新皇之位理应由您所坐,恳请您能够临危受命,登上皇位,处理华朝大小的事宜,也好稳定百姓之心,扬我国威,震慑北国、婆罗多以及西域等贼子们!”
吴国公当即顺着话头说下去,已经郑重地跪在二皇子的身前了。
“吴国公厚爱啊……”秦穆悲伤地叹了一口气,那显然是装出来的,“父皇才刚仙去,本王是吃喝不得,满腹悲伤哀痛,又如何高坐皇位呢?”
“殿下此差矣!”
“如果殿下能够继承大统,稳住军民之心,守卫陛下呕心历血经营的华朝盛世,这才是真正的忠孝之道!”
兵部尚书也上前去跪下劝说秦穆说。
秦穆依然摇头:
“本王不才,实在是难担大任啊!”
就算是在拒绝,可是却没有任何断然之感,那只是在客套推搪罢了。长孙凌心中冷笑一声,结果──
“现在正值需要新皇之时,殿下再推脱下去,又该如何对华朝上下交代?”
宰相也趁机站了出来,三度劝说秦穆。三请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三推了,秦穆还是摇头,说:
“父皇尸骨未寒,要是本王现在就登基,实为对父王的大不敬啊!”
接着是谁?长孙凌不屑地想,就见户部尚书站了出来。看来他经过一番天人挣扎,还是决定站在二皇子的那一边。
“殿下,南方水灾,每天都有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死去……每天送到户部的数字都触目惊心,如果殿下再迟疑不决,南方百姓们就要多蒙难一天……殿下既然深爱陛下,又岂能对陛下深爱的百姓们坐视不理呢?”
看见吴国公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户部尚书是抢了他的对白。
不过,这户部尚书也是精明,知道第四次请是最为重要的。事不过三,那是因为一旦过三,就会有所转变。
“既然诸位大臣如此厚爱、寄望了本王,本王虽然不才,但是为了不让父皇泉下失望,也不让百姓们继续蒙受苦难,本王就不识抬举一次了。”
秦穆看似接受得很勉强,但任谁都得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里,所噙着的一丝得色。在场其他势力的人见了,心中都有不甘,但事到如今又该如何对抗这大势呢?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并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中书令更是面如死灰,他刚才可是鼓起勇气才敢跳出来阻碍,但却没有获得任何帮助,孤掌难鸣。他知道秦穆一旦登基,他头上的乌纱也得戴到头了。
“事急从权,”礼部尚书说,“华朝急于新皇定国,震慑他国,登基大殿可以简单进行。只要稍加准备即可。”
“这可有先例支持?”
秦穆皱眉问道,显然不太满意。
“这是有前例所支持的。”礼部尚书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如此,”秦穆服输地叹了口气,“就听从诸位父皇的股肱之臣的安排了。”
“殿下天命所归,新皇登基!”
朝堂里,回响着朝臣们震天的喊声,彷佛是想要把这件事宣告于天地。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秦穆登基一事宣告百姓,把一切都造成既定事实了。长孙凌心中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这朝堂真的没有任何温度。
只有算计,以及各自的利益。
曾几何时,他还在尽忠职守,希望百官可以变得优秀一些,不去犯错,以对得起百姓们的信赖。
但此刻一想,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这个朝堂早已烂到骨子里去了,平时也许会有所收敛,但到了事关各自大利益的时候,他们就原形毕露了。
追根究柢,这是谁的错呢?
长孙凌自觉有责任,毕竟他是御史,有着监察百官之责,而这些大臣竟然会如此之烂,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同时,永久沉睡在棺木的秦煜也一样。
这是秦煜的朝堂,大臣们也是秦煜的大臣,如果不是他的放任和不作为,这些大臣们想必也不致于烂到骨子里去。
嗯,也许是一种咎由自取。
长孙凌觉得这场闹剧有些可笑,秦煜如果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才刚死去,大臣们就已经视他不存在,如此失敬的话,会露出何种的表情呢?
长孙凌试着想象了一下,差点失笑出声。
不过,他也没有在其中沉溺太久,因为他还有一件更烦恼的事情。就是他要如何去安抚魏仪呢?魏仪知道此事,肯定得气过半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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