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撑着想要坐起身,守在一旁的何子悯见状赶忙扶起他靠在床头。
“慢一点,别扯到伤口了。”
“子悯?”
何子悯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有些来气,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眉心。
“伤口裂开了你都没感觉的吗?”
意识尚未完全清明的乔何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眉心,声音磁性中带着些沙哑:“嗯?什么感觉?”
柳大看他俩鸡同鸭讲的模样有些无语,端了杯温水走到床边扶他喝下。
待满满一杯温水下肚,乔何有些朦胧的意识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柳大难得严厉地低声斥责道:“崽崽,你要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多上心,既然身体不适就要早早讲出来,不然我们天天围在你身边做什么?等你晕倒的时候好接住你吗?”
乔何低垂着眸,看起来有些难过像是委屈坏了,何子悯被自己的脑补弄得心中酸软,很没有立场地临阵倒戈,赶忙替他解释:“小何身体状况骤变,可能他自己都反应不及。”
乔何在旁配合地点头应是,一副她说的没有错,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模样。
柳大几人被自家队友的现场‘反水’搞得哑口无言,明明不久前还义正言辞地说这次要严厉一点,好让小何长长记性不要屡错屡犯,这会儿她倒是一个人跑去当白脸了。
哪怕是向来冷心冷情的何子悯,也被他们的眼神搞得脸上发烫,欲盖弥彰般端过药碗喂乔何喝下,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一天下来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饭菜还温着,我去挑点拿来你吃几口先垫一垫。”
乔何刚一起身就被一杯热水外加一碗汤药灌了个水饱,这会儿嘴里泛着苦涩没有什么食欲,温声回道:“再等等吧,刚起来还没什么胃口,你吃过了吗?”
何子悯愣了一下,正要说吃过了,就听柳二很不给面子地回道:“她还什么都没吃,说是要等你醒了再一起吃。”
乔何眉头一皱,沉声斥道:“胡闹,万一我睡到明天才起来,你就打算一整天都不吃东西了?”
何子悯冷冷地看着柳二,觉得她和柳大他们之间的结盟关系可以正式宣告破裂了。
“听话,先去吃点东西,我这儿没什么事不用一直守着。”
柳三猛给何子悯使眼色,何子悯见状立马心领神会,破罐子破摔地回道:“你吃我就吃,你不吃我也没什么胃口。”
乔何笑得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帮我少拿点就好,刚喝完药胃里满满的,想吃都没地方塞,拿多了也是浪费。”
“行!”
见他肯吃东西何子悯心中一喜,赶忙走到厅里东挑西拣起来,柳十九还在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蛇形加热器,揭开盖子桌上的菜肴都还热着。
“可是少门主醒了?”
何子悯心情不错地回道:“嗯,刚醒过来,我挑点吃的给他拿过去,你也进来一起吃吧。”
见她神色缓和,柳十九也猜到乔何情况大约稳定了些,心下一松赶忙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对二门主怵得慌,进去了反而吃不下饭,一会儿等你挑完了我打扫战场就行。”
“你对谁怵得慌?”
“柳二门主啊,柳十七跟我说,二门主动不动就要咬掉他尾巴拿来泡酒喝。”
柳十九低着头帮何子悯取了套碗筷,语气自然地回道,一抬眼便见何子悯朝他身后比了个手势。
他汗毛一竖,幅度极小地转过头,余光看到柳二后身形一震,颤颤巍巍地轻声道:“那个,少夫人你先挑,我去,我去上个厕所。”
话音刚落,柳十九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一个猛子扎进了院中的水潭里躲了起来,隐隐能看到一条红黑交错的水赤链游蛇,速度奇快地钻进了荷叶下面。
柳十九悄悄露出双眼睛,见柳二没有追出来的意思,才吐出串泡泡松了口气。
柳二虽性格暴戾却也不是有事没事找气生的主,在心里记了柳十九一笔后便没再管他,转头同何子悯叮嘱道:“小何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先拣些他喜欢吃的吧,能让他多吃点就多吃点。”
“嗯。”
何子悯点头应下,挑了几样偏甜口的清淡小菜,又选了两块红枣核桃糕和茯苓夹饼放到食盘里,柳二见状盛了一小碗红糖黑米粥用来配菜。
两人端着食盘刚走到房门口,何子悯突然皱了皱眉,将手里的食盘递给柳二后,脚步匆忙地回到餐桌前,随便挑了点小菜盛了碗米饭又走了回来。
柳二见状挑了挑眉,何子悯当作没看到他表情,拿回食盘推门进到房间。
屋内,柳三正把白天云律所说的简单复述给乔何。
乔何听罢面色不改,要说完全不惊讶也不尽然,却也不觉得出乎意料。
“我之前也在奇怪,若说这符咒在我身体衰弱时可以隔绝开我与桥魂间的联系,这点并非不可能,但如果单单靠它便能扛过所谓天命注定的生死劫,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些。”
何子悯进来时乔何话已讲了大半,她听得难免有些云里雾里,一边走了过去一边皱眉问道:“怎么了?什么儿戏?”
柳三也不嫌麻烦,将方才讲给乔何的又说了一遍,不过也只是简单讲了下关于十八岁生死劫以及文献造假一事,至于云何在世时的经历则是只字未提。
何子悯听完后表情同乔何出奇得一致,神色平淡地回道:“这也不奇怪,第一任守桥人便出自云家,故事该怎么写还不是由着他们编,对了,你方才说第一任守桥人叫什么?”
“云何。”
何子悯太阳穴突然狠狠刺痛了一下,一连串模糊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不等她细究就听到乔何轻叹了一声。
“子悯。”
何子悯回过神来,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怎么了?”
乔何故作难过地低声道:“这么说来,你生辰那日凶我,完全就是出于莫须有的罪名,突然觉得我好冤枉。”
乔何半垂着眸,眉心微蹙看上去委屈坏了,一副含冤待雪的模样。
何子悯被他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情颇好地配合道:“好吧,那姑且算我不对,叫我好好想想拿什么作赔礼。”
见能哄她开心,乔何心中荡起一股暖意,眉眼间也跟着透出些欢喜。
“我想到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给你把赔礼送上。”
“嗯?”
虽是为了逗她一笑,但听何子悯如此回答,乔何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何子悯眉眼一弯,把温度正好的甜粥塞到他手里。
“这顿饭就算作是赔礼了,你要不好好吃完就是不接受我的道歉。”
乔何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柳大几人见状不禁朗笑出声,难得能看到自家孩子被人将了一军的场面。
“子悯,我算了一下,今天不是道歉的好日子,要不你择日重新道歉一次,我到时候一定好好接受。”
何子悯转身看向擅长卜卦的柳四,“黄历上怎么个说法?”
柳四很不给自家崽崽面子地拆台道:“今日宜道歉,也宜接受道歉。”
“我觉得你们在联手对付我。”
乔何说罢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苦恼于未能找到确切证据。
何子悯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夹了些小菜放到他碗里,温声道:“好了,能吃多少吃多少,也别硬塞。”
乔何笑着点头应下,柳大几人虽辟谷不食却也乐于陪在一旁闲聊两句,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清朗的谈笑声吵得窗外假寐的小雀儿都睁了眼。
待水足饭饱后,何子悯收起食盘放到一边,神色一正认真问道:“小何,明日之事你必须出面吗?”
乔何知道她的担心,也明白她希望自己能多休养一段时日,但明天无论是凡修一事,还是妖族同华国政府间的首次正式座谈,他都不能缺席。
“子悯,等此次事了后,我就呆在宅里好好养伤,伤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出门,可好?”
何子悯也知明日兹事体大,即便她强压着乔何在柳宅休息,他也放心不下。
“好吧,那我早早把药熬好,明天我跟你一同去。”
乔何伸手拉着她到床边坐下,俯过身靠在她肩上低声道:“出门在外能有少夫人陪着,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何子悯脸上一烫,下意识想推开他好站起身,又害怕一不小心碰到他伤口,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
余光只见柳三和柳四一脸揶揄地看着她,柳大和柳二也是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
“谁同你乱讲的!什么少夫人?”
“十九哥。”
柳十九刚进到屋内来收食盘,闻言身体一僵,抬起一半的脚要放不放,不等何子悯回头便促溜一下化回原型,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潭里。
何子悯两颊通红,对口上没个遮拦的柳十九气不打一处来,在她面前说是一回事,在乔何和柳大他们跟前说是另外一回事。
“你跟他乱学些什么,什么少夫人不少夫人,也不嫌难听!”
乔何轻笑着答道:“十七哥他们说少门主夫人太拗嘴口了,少夫人叫起来倒是顺畅简洁一些。”
见他完全没有要抓住重点的样子,何子悯又有点来气又想笑,“谁在说顺口不顺口的问题了。”
“等等!柳十七他也这么叫?”
“嗯,十九哥说是十七哥特地嘱咐他,一定要这么称呼你的。”
何子悯刚还觉得比起柳十九来说,柳十七算得上是稳重可靠了,半天他属于在后面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军师型人物。
“你也不管管他们?!”
“管什么?”
乔何闻言微微侧着头,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疑惑表情。
“乔何!”
听何子悯的声音已是离恼羞成怒不远了,乔何伸手轻轻揽过她,温声道:“好了,不生气了,下次见面我跟他们说说,不叫你少夫人了。”
何子悯脸上的红晕终于褪去了些,但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有些失落,正要开口就听乔何继续道:“应该先叫你少门主的未婚妻才对,得按顺序来。”
“乔何!!”
“那,要不少门主未过门的妻子?”
“乔何!!!”
“未来的少夫人?这个短一些。”
柳大几人见两人在那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忍不住摇了摇头,很有眼色地端起食盘离开了房间,留给他们充分的空间施展口才。
屋外,柳三故意同大哥提起聘礼一事,余光瞅着柳二和柳四的反应。
柳大看到柳三的小动作后,哪能猜不出他动着什么心眼,很是配合地回道:“也是,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不准备聘礼倒显得是我们柳门不正派。”
柳二和柳四难得地没有插话,估摸着已经接受了现实。
柳大和柳三见状反而觉得没意思,又说了两句就准备回屋,临到房门口听到柳二几不可闻地嘱咐道:“记得准备得丰厚点,别落了柳门的面子。”
“知道了,八抬大轿,外加黄金万两够不够?”
柳三笑着回道。
屋内,一番笑闹下来,何子悯也起了睡意,乔何倒还清醒着,听她声音中透出些困乏,赶忙温声哄她躺下。
“快睡吧,要是明天赖床的话,我可舍不得叫你起来。”
“不行,得叫,我要跟你一起去。”
何子悯半阖着眼,调整着动作紧紧靠在乔何身边,睡眼朦胧地小声喃喃着。
乔何轻笑了一声,动作温柔地帮她把被子拢好。
“晚安,我的少夫人。”
“晚安,小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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