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和“温香”两人果然是懂行之人,听到这里,眼睛里都闪烁了一下,显然她俩也知道这句诗。
胡宗宪看着她俩的眼睛,继续说道:“看来两位姑娘也喜欢这句。我们两个是因为元稹而欣赏他后来的精神恋人——薛涛,也就是‘暖玉’刚才说的唐代第一女诗人,虽然是歌伎,却文采斐然,不让须眉。”
二女这时也都笑了,“暖玉”接着他的话头:“我们两个却正好与二位公子相反,我们是因为喜欢薛涛才了解了她的爱人元稹。”
“哈哈!看来男女思维方式果然不同,不过我们几个都是爱屋及乌,最后都喜欢到了一块去,还真是难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戚继光这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二女也急忙应声:“真是有缘!缘乃天注定,此生不可违。”
胡宗宪这时又说了一句:“刚才‘暖玉’弹唱的这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叫《牡丹》。元稹丧妻后与薛涛相见恨晚,互为答唱,珠联璧合。可最后因为朝廷有命不得不返回,而薛涛仍然在当地苦苦等他,写下了这首诗。意欲把自己比作牡丹,与他一同开放!”
二女这时轻轻鼓起了掌,特别是“暖玉”,动情地说道:“没想到梅林公子不光一下听出了这首诗的名字,还把它的相关背景、来龙去脉都研究得这么清楚,实在令小女子钦佩!”
胡宗宪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和南塘兄有时一起瞎侃时记住的花边野史,上不得大台面的。不过往往越是这种饱含深情的爱情,越是流传得长远。不知道我们还是否有幸听姑娘再唱一首?”
“暖玉”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哦,主要是小女最近嗓子不太好,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熟知青楼规则的戚继光急忙又从怀里掏出了大概有二三两重的一锭小银子,放在了她的案前:“让姑娘受累了,这点小意思,请姑娘务必收下!”
“暖玉”眼睛亮了一下,伸出了手,但她竟然没有去收银子,而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用着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哎呀!二位爷误会小女的意思了!我是说嗓子不太好,所以我得喝些茶水润润嗓子,绝对没有借机向二位要求打赏的意思,还请二位把银子拿回去!”
戚、胡二人何等聪明,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但表面上还不能说破,只能挑起了大拇指夸赞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姑娘虽为女流,竟然看见银子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肃然起敬!不过这锭银子是给姑娘刚才那首绝美诗词的鼓励,不算打赏,还请姑娘收下!如果姑娘愿意,就请多唱几首,我们一定好好欣赏……”
话说到这儿,胡宗宪又掏出了一锭小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暖玉”和“温香”都笑了,尤其是“暖玉”,脸上似春花般灿烂,看来妈妈桑这次还真地招来了两个大主顾,于是欣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二位爷慷慨解囊!接下来就请‘温香’给二位唱一首吧。二位也可以猜猜这是谁的诗?”
“温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屋内一张古筝前面坐下,轻动玉指,声声悠扬。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温香”唱诗的声音和“暖玉”不太一样,习惯在每句结束后有一个转音,听起来特别婉转,和她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趣,一看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而“暖玉”相对大气些,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一曲古筝弹完,好象把戚、有二人带到了远方。月光这时从窗户撒了进来,分外惹人。
声音停了好一会儿,胡宗宪才猜测了一句:“这首诗还真记不太清了,会不会还是薛涛的?”
二女顿时拜服:“公子真是厉害,此诗确实仍是薛涛的,也是她思念元稹时所作的《春望词》。
戚、胡二人急忙夸赞了一下,四个人越聊越热火,越聊越投机。
二女后来又轻启朱唇,一连唱了好几首。
戚、胡二人越来越体会到这两个花魁能让人败家了,而且特别会营造气氛,让你心甘情愿的掏钱,觉得你要是不给她们花钱就会颜面扫地,还不如找个地方直接撞死算了!
不知不觉中,二女的桌前已经各自都堆了二十两银子了。
还真是红颜祸水,色中骷髅,非把你榨干了才善罢干休。
就这一会儿,二人随身携带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桃花馆里的两个花魁这么能折腾,而且现在啥都没干成,最多就是谈笑着碰了碰小手,只用了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就把二人弄了个底儿掉!
二女看看差不多了,月色也越来越朦胧,说是有些饿了,吩咐屋外的小二端些酒菜进来。
一喝酒,主题就很鲜明了,刚开始还是故作矜持的举杯对饮,频频小酌。等到三五杯下肚以后,酣畅淋漓之时,原来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也逐渐豪放起来……戚继光在丧失理智之前多了个心眼,衣服里仅放了一些零碎银子,将剩下的不到二十两银子的小包悄悄踢到了窗台的下面。
刚踢过去没多久,他和胡宗宪的衣服就迅速被二位美貌花魁一下子给扒光了……就在里屋两个房间渐入佳境、娇声连连的时候,有一个黑影轻轻推开了外屋的大门,一闪身就进来了。
戚继光的武功修为很高,他迅速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估计这只是到外屋偷翻衣服偷钱的,还好自己先将银子包藏起来了。于是只笑了一笑,没有理会。
门外的这个黑影很明显是个老手,他轻手轻脚的趴在两个里屋的门缝上向里面看了看,看见他们都在疯狂,轻轻笑了笑,转身拾起他们二人褪在地上的衣服,仔细翻了一翻,见只剩下了一些零碎银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转身又出去了。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俩都亲了亲自己身边的绝色美女,正准备搂着她们沉沉睡去,却突然听见门外一声高喊:“不好啦!着火啦!”
几乎就在同时,就听见门口又是有人敲锣又是有人跟着叫喊的,好不热闹。
二人急忙站起身来,推开身旁的女子,抓了张床单裹在身上,拉开了里屋的门。
才一开门,二人顿时就是一惊,只见牡丹阁外屋的门口站满了人,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正在用扫帚拍打着门口一堆布幔上的火苗。
二人对视了一眼,当下就明白了几分。
这是“桃花馆”的人有意纵火,贼喊捉贼,估计一会儿还会把这些麻烦事儿全部推到他们头上,根本目的还是想继续问他们要钱!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戚继光这时快速瞟了外屋一眼,发现自己和胡宗宪的衣服并没有被这些人拿走,只是和两位姑娘的衣服混在一起,散落在了靠窗的地上。
估计这些纵火设局的人认为他们会最先惜命,光着身子先跑出火场,哪还会有时间顾及自己的衣服。
他们确实低估了戚、胡二人的智商,小看了二人的老谋深算。
只见戚继光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外屋!谁也没看清,他在快速跑过的时候,竟然把桌上的两个茶壶都抄在了手中。
他这时已经披着床单站到了外屋,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用双手把茶壶里的水全倒在了披着的床单上。
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动作如此快捷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戚继光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把胡宗宪的衣服拾起来向里屋扔去。
再看他刚才扔出去的那床湿被单,不偏不斜地正好罩住了门口起火的幔帐。
湿布迅速发挥了作用,不一会儿火就灭了,只是和湿布接触后发出了滚滚地浓烟。
这时候,胡宗宪已经穿好了衣服,气定神闲地来到了外屋。
这些“赛桃花”雇来表演纵火又救火的演员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这么沉得住气,不但没有光着身子跑到屋外出洋相,反而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还一下子就把刚才他们点的火给弄灭了。
其中的一个表演者一看势头不对,急忙偷偷跑了出去,估计是去搬救兵去了。
戚、胡二人这时很有风度地抓起两位姑娘的衣服向里屋里扔去,一边扔一边笑着说了一句:“没事!起来吧!火已经灭了!”
戚继光借着拣衣服的时候,已经悄悄把原来藏在窗台下的银子包重新揣回了自己怀里。
不一会儿,“赛桃花”怒气冲冲地赶来了,本来已经练习了很多遍,屡试不爽的“纵火救火”都给演砸了,气得她把赶来报信的刘三儿就是一顿臭骂:“不中用的东西,隔三岔五就演一回的好戏居然都能演砸了,看老娘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妈妈桑,您还真别说,这两个家伙是挺邪的!他们居然在那种情况下听到着火后,仍是不慌不忙的。领头那个最狠,裹着个被单,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外屋把衣服穿上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在穿上衣服的同时甩出了被单,还一下把火给扑灭了!”
“赛桃花”听到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扇了刘三儿一巴掌:“你们这些白吃老娘干饭的,还好意思说!老娘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让你们别偷懒别偷懒,先把客人的衣服藏起来,又忘记了吧!天生就是懒骨头,说多少遍都没有用!”
利用客人听到火警后的逃命思想,让他们果着地冲出门去,然后再找一堆人围观,让客人不得不从他们手里买价值不菲的衣服。没有银子就先立下字据作为欠条,约定时间归还,最后再狠狠地敲上一笔!
这间看似文雅的青楼,除了能说会道、夺人精血的花魁外,还有见缝插针的盗贼兼表演得活灵活现的群众演员。真是五毒俱全,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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