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蓉儿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感伤罢了。”
“那何不与我说说呢?兴许我可以开导开导你。”林似染道。
“说了也是无用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魏蓉儿又倚着栏杆坐下来,目光忧愁地看着远方,颇有几分哀怨美人的样子。
林似染问:“是不是为了婚姻之事?祖母不是已经答应要带你回京城去么,必然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到了这个年纪,家里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京城里的人难道就能看得起我了?”魏蓉儿说着,几乎都要哭出来。
林似染忙劝了,道:“表姑妈,你不能这样没信心啊,您生的好容貌,看着比那十六七岁的姑娘还年轻漂亮,怕什么的?可别妄自菲薄。”
魏蓉儿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你当真这样认为吗?”
“其实说句实在话,京城里与您年纪相当的男子,大多已经婚配,就算没有成亲,也多定了亲事,您要想挑个家世清白,为人也正直的好男子,的确不容易。”林似染又调转了话锋,果然看到魏蓉儿满是失落的样子。
林似染又道:“但是啊,还有一种情况,我倒认为是表姑妈您最好的选择。”
“什么情况?”魏蓉儿有些急切地问,一颗心是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林似染道:“有些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可能也娶过妻室,但因为种种缘故,比如丧偶,比如家中妻子不贤休妻再娶的,只要这人人品中正,家境殷实,未必不是好郎君。”
魏蓉儿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
她从前也考虑过这样的人选,可到底没有能让她满意的。
“哎……拿我父亲做例子吧,你看他虽然过了而立之年,可也是年轻有为啊,这个年纪就做了二品大员,还封了大学士,多年都不纳妾,无论人品才学,哪有一样不好的?”林似染故意提到了林孝谦。
魏蓉儿一愣,下意识地就道:“表哥已经有了妻室了!”
林似染便猜到,就在这一瞬间,魏蓉儿肯定考虑了林孝谦,便故意忽略了魏蓉儿心虚的样子,道:“我也就是拿父亲做个例子罢了,是告诉您,不必拘泥于年纪嘛。”
魏蓉儿略有些落寞,心中也想着,要是表哥没有妻室,那真正是最好的选择了。
林似染几句话,便挑起了魏蓉儿的心思,她知道,迟早这个小心思会在魏蓉儿心里生根发芽,假以时日,她对林孝谦的喜欢越来越深,便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吃饭的时候,才终止了这个话题。
自此之后,林似染处处留心魏蓉儿,而魏蓉儿也常常会把心事跟林似染说,名义上是姑侄,但更像是一对知心的姐妹,关系是与日俱进地密切了。
林老夫人都觉得惊讶,不过都以为她二人从前就要好,如今不过是更要好了。
林似染依然没忘记自己来祭祖最希望去祭拜的是生母秦氏,可是她却不知道,秦氏埋在什么地方。
问是不能问的,一问就代表一切都露馅儿了。
但没想到,祭拜过祖先之后,林老夫人忽然对她道:“染染,你陪我去个地方。”
林似染一开始并不知道林老夫人会带她去祭拜秦氏。
直到看到埋在小山丘上的一座孤坟,连座墓碑都没有,林似染才明白,那就是秦氏的坟冢了。
林夫人是把其他人都支开了,只带着春嬷嬷和林似染过来的,连穗儿都没让跟着,可见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直到她来过这里。
林老夫人对林似染道:“这是祖母的一位故友,年纪轻轻就没了,是个可怜的人,这一次回来,便想着过来看看她,她还算是你的长辈,你给她磕几个头吧。”
林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里是隐忍的泪。
林似染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制止了自己流露出伤心的情绪,她不能表现出半点的难过,一滴眼泪也不能流。
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划破了手心的肉,她却完全不觉得疼,因为手心的疼,哪里及得上心里的疼?
这一座几乎要坍塌的坟茔,上面满是枯草,如果不留心去看,很难相信这是一座坟,那么孤独地立在小山坡的荒地上,就如同埋在下面的女子一样,那么寂寞,无人问津。
凭什么呢?
凭什么作为原配发妻,陪林孝谦熬过了最艰难的苦日子,却被逼自尽,连林家的祖坟都不能进,甚至一座墓碑都不可以有。
她必须被人遗忘,没有人记得她,记得的人也绝口不提。
可苏氏却享受着荣华富贵,高高在上,那么得意,那么猖狂。
怨恨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在林似染的心头绞着,疼得她几乎颤抖。
噗通一声,林似染一言不发地跪下来,除了沉默地给她磕头,她什么都不能说。
娘亲,我来看你了。
你听见了吗?
女儿来给你磕头了。
请原谅我的不孝啊,我连喊你一声娘亲的勇气都没有。
我这样无能,不能为你报仇,还必须要认贼作母,口口声声喊着她做娘亲。
若是你看见了这样的我,是不是会恼恨?会不会怨我,骂我?
林似染喉头翻滚,咽下所有苦涩的泪,她的眼泪不可以流出来,所以全部都流进了心里,太疼了,太苦了,太酸涩了。
林老夫人和春嬷嬷帮忙烧纸钱,也都不说一句话。
沉默好似成了三个人的默契。
林似染跪在那里,久久没有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泄露出心底的悲痛和怨恨。
她真想问一问身边的老太太,问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问她为什么当年不护住她的娘亲,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肯告诉自己真相?
她肯来看秦氏,不是正好说明她心里清楚,秦氏无辜,死得冤枉,她心中有愧吗?
既然有愧,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放任恶毒的苏氏继续为非作歹,继续祸害她?
林似染痛心疾首,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不能问,不能说,不能哭!
林老夫人喃喃道:“下一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染染……你记住这里啊,若将来祖母不在了,你有机会回乡,也替我看看她。”
林夫人满眼的愧疚,她不能对林似染明说什么,可她希望有一天林似染知道真相的时候,别那么怨恨她。
因为她也没有办法,她是林家的媳妇儿,是林孝谦的母亲,她必须要为林家的荣耀而隐瞒真相,必须要为儿子的前程而牺牲秦氏。
她知道自己有罪,可她只能背负这样的罪,除了吃斋念佛,为秦氏祷告,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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