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看着他。

    “我不要你改变。”陆堇年道，“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好了，我没有要你改变。”

    “你需要我改变，因为你刚刚还说，希望我能与陆家和解，这不就是逼着我去迎合陆家人的审美吗？”林似染问。

    陆堇年道：“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为我暂时妥协一下，我的父亲是古板了一点，但他并不是很坏的人。”

    “陆相当然不坏，他很爱你，我也尊敬他。”林似染坦诚道，“他为了你，也付出了很多，做了很多，你应该孝敬他。”

    “可是我依然不愿意去迎合他，变成他眼里的好儿媳。”林似染笃定道，“我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似染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道不同？”陆堇年不解，“什么是你的道？”

    林似染看着他，认真地道：“我的道，就是所有拼命努力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共同的道，生存，生存，生存……”

    “你和我在一起，并不需要被生存困扰，你早已不是普通人了，染染……”陆堇年觉得林似染说的话叫人费解。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道，也没有看清楚过我。”

    林似染呼出一口气。

    “堇年，你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是我……只是地上的爬虫，你高高在上，不染世俗尘埃，因为你自幼就生活在陆家那样的家庭，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应有尽有。”

    “我是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我向往头顶的月光，可我知道，现实是，我必须忍耐着恶臭，扎根在大地，捡起维护生存的工具和武器，拼命跟这个世界对抗。”

    谁不想奔向月亮？

    可她并非嫦娥仙子，不能只靠露水生活。

    “你说的太严重了，染染……在我看来，一切并没有那么严重。你现在活得很好，你已经是县主，你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你依然会遇到讨厌的事情和讨厌的人，可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

    “你不需要为生存挣扎和痛苦，我也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痛苦。”

    林似染听了这话，只觉得越发荒唐可笑。

    “我哥哥的死，你这么快就忘了吗？”林似染看着他，“生存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很难的，需要我拼尽全力去维护的。我没有哪一天是活得轻松的，这些华丽的衣裳，漂亮的珠宝首饰，都不属于我。”

    林似染紧紧攥着拳头。

    “我连我那么深爱着的哥哥都没有办法保护好，甚至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被谁害死了，就在昨夜，他的遗体都被人烧毁了。”

    “生存的威胁，从未远离过我，我依然需要非常非常警惕和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随时而来的明枪暗箭。”

    “你怎么会以为没有那么严重？你怎么会以为我已经享有了和你们差不多的安稳人生？”

    “陆公子，你应该低下头，看看真实的人间，而不是只看到眼前这些虚假的繁荣。”

    林似染终于明白，她和陆堇年，其实从未彼此了解过。

    是她伪装的太成功？

    陆堇年张口结舌，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陆公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这么关照我。”林似染对他欠身行礼，“但往后，我们各自珍重吧！”

    说完，林似染就转身走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明明是很喜欢的人，曾经渴望拥抱的人，最终还是隔开了山海的距离，无法跨越。

    身份地位这些或许都是假的，但生存的环境和所见所闻，却是真实存在的鸿沟。

    陆堇年看着林似染离开的背影，伸出手，又无力地放下了。

    “哥哥……”陆浅雪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走到陆堇年的身边，“哥哥，算了吧，我说过的，林姐姐……她并非你的良配。”

    “为什么？”陆堇年难过地看着陆浅雪，“为什么不是？我们曾经彼此相知相许过。”

    陆浅雪道：“我也一度觉得，她和哥哥是很般配的，可是慢慢地，我靠近了她，才知道，有时候林姐姐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她的心里藏着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如同深渊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有时候我明明就坐在她的对面，和她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一伸手就能触碰她。可是她偶尔走神的时候，我却觉得，我们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她真实地存在着，却又让人觉得那不过是个幻影。”

    陆浅雪说着自己也不懂的话。

    “我说的可能很难懂，但那却是我真实的想法，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暖又无害。她和我们不一样。”

    陆堇年吃惊地看着陆浅雪。

    “为什么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陆浅雪心疼自己的哥哥，道：“哥哥，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林姐姐真的很好，她对朋友真心，对亲人也无比关怀。但是我依然觉得她有让人畏惧的一面。”

    “她救你，是服了你的毒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救人会用如此激烈而蛮横的手段，一般的女子，哪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或许我们应该为此感动和感激，可是我又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她可以对自己这样狠心，说明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是她关心和爱护的人，她对我们也绝不会留情的。”

    “就如父亲所言，她太极端，也太尖锐了，这样的人，会伤害到哥哥的。”

    陆浅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林似染并非良配，也正是如此。

    “她用自己的命救了我，这也有错吗？我只会心疼她，只会感动地恨不得用我一生的爱来回报她。”陆堇年生气地甩开了陆浅雪的手，“你不该这样想她，她救了我，否则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很感谢她救了哥哥。”陆浅雪急切地道，“可感动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相比于她这么极端的个性，我更希望哥哥能够娶一个真正温柔的女子。”

    陆堇年用一种特别失望的眼神看着陆浅雪。

    “我没有想到，你和其他人一样，也会用带着偏见的眼光去看待她。她没有极端，她只是受了很多委屈。”

    “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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