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全世界都没路了,我还是你的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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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来在心里说:我谢谢你了。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他等那人放完了尿才出手,豹子般忽然窜出,带着指虎的拳头狠砸在那人腰肋处。那人痛得脸都变了形,还没来得及喊,头已经被狠狠摁进泥里,背上被膝盖顶住,顶得他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顺利得出乎意料,卫来皱眉头。

    他妈的能不能尊重一下王牌?第一次派来的人就不专业,这都第二次了,就不能找个稍微有点斤两的人来?

    卫来在心里计时,约莫过了五分钟的时候,屋里有个男人吼了句“怎么还没好”。大概是同伴这泡尿的时间太久,他有些不耐烦。

    卫来在这五分钟内利落地完成了一切——面上抹了几道湿泥浆,迅速上树。天上开始落小雨,天色更暗,他借着树冠的掩映,不动如山。望远镜的镜筒是他延伸出的眼睛,只在两个点移换。

    近处,先头被干翻的那个男人被绑吊在一棵树上,嘴里塞着撕下的衣幅。挣扎纯属徒劳,只让他被绑吊的身子在半空中晃得更厉害而已。

    远处,那个小小的窗洞传递出一切:约莫七分钟的时候,卫来看到刀疤露了头,又很快缩回去。屋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安,又过了五分钟,那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出来。

    两个人都带了枪,很谨慎地一步步朝林子的方向走。卫来的位置高,可以把他们的动作看得大致清楚——毫无疑问他们没受过专业训练,连进入危险环境时互相为“眼”互相掩护都做不到,枪口都指着林子,后背空门大开。

    卫来想念可可树,有他配合的话,前后各一个点射,这场仗已经结束了——不过他仔细看了一下,其中没有那个AK,这说明对方的组织成员超过四个人。要这些小喽啰的命,远没有从他们嘴里套话来得有价值。

    看来背后还有别人,这事,今天、这里,了结不了。

    卫来屏住气,耐心等着。

    那两人行事有些犹疑,互相打着手势慢慢靠近,看到吊着的那个人时,明显紧张,慌乱地朝四面去看。

    就是这个时候了。

    卫来藏身的树距离吊人的那棵两三米远,但更高。他骤然发难,一声暴喝,直接从高处扑向那棵树。

    枪声响起,子弹向藏身的那棵树上招呼,嗖嗖从乱摇的枝叶间高速穿过。刀疤先反应过来,吼道:“到这棵树了!”

    枪口再朝这头举,已经迟了,卫来把这头的树冠砸得枝摆叶摇之后,准确抓住那根吊人的绳子,迅速下滑。刀疤还在努力从树冠中找人,忽然看到他出现,刚想出声示警,卫来已经扑荡过来,抱住他就地滚翻,再起身时,枪口已经牢牢抵住他后颈。

    直到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个人才想起枪口再换向,瞄不到人——卫来躲在刀疤身后,直接拿他当肉盾。

    僵持了两秒之后,卫来问刀疤:“真不让你朋友把枪放下?不如这样,大家各开一枪,看谁瞄得更准。”

    他从刀疤脑后露出半张脸,看着那个人笑:“要不然你先?”

    那人手抖得厉害,刀疤大叫:“枪放下!放下!”

    刀疤显然是头,那人犹豫了一下,弯腰把枪搁到脚边。

    “踢过来。”

    那人看了一眼刀疤,依言踢了过来。卫来很快捡起来,单手滑下枪膛,子弹落地之后,把枪身远远扔开了去。

    卫来先搜刀疤,确认他身上没武器,又问那人:“身上还有武器吗?”

    那人摇头。

    “衣服掀起来我看。”

    那人把身上的衬衫掀起半幅,给他看身前,然后转身——卫来注意到,他腰侧略上处有个文身。

    刀疤忽然说:“我们猜到是你。”

    卫来回答:“那你的心真是够大的,你是不是以为比上次多带了一个人,就能放倒我了?”

    刀疤说:“谁告诉你,我只比上次多带了一个人?”

    卫来心头一凛。他反应很快,揪住刀疤迅速退至树侧,借助树干遮住后背。

    刀疤说:“我们只是先行三个人,进这镇子打听消息而已——上次,我们也不止两个人,如果没有接应的人,我们早淹死在海里了。刚刚,我们猜到同伴出了事,在屋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你以为,我们是紧急通知谁了?”

    卫来凝神注意周遭动静,脸上犹自带笑:“怪不得没有见到那个AK,原来转成接应了。”

    刀疤也笑:“你又说错了。他是体力不支,肺部进了海水,被送进医院了——我们又不是傻子,在你手里栽了那么大跟头,知道彼此实力悬殊,所以,我们特别花大价钱另外请了人,专门来对付你。希望这钱花得值得。”

    话音未落,卫来突然觉得肩侧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操!他一把搡开刀疤,向着那个方向连开数枪。借着这片刻混乱迅速滚翻开去,避到另一棵大点的树后。

    低头一看,肩侧的衣服上有个小孔。

    中枪了,刀疤请的人应该是狙击手。

    被子弹击中后,并不会立刻感到疼痛,这也是很多战场上的人打完仗才发现自己中枪的原因,起初的感觉就像是被轻撞了一下。

    卫来倚着树干静候了会儿,肩上才慢慢有感觉,灼烫、放射性的火辣刺痛,温热的血开始外流,他动作幅度很小地掏出刀子,割撕下衣服,做简单包扎。

    又是一枪,重物坠地的声音和痛呼。

    应该是打断了吊人的绳子,卫来心里发凉。

    他不大敢挑战狙击手。在战场上,这些人被称作“看不见的魔鬼”或者“单兵杀人机器”。出任务时,他们可以五到六个小时趴伏不动,喝水进食都是使用吸管,头脑非常冷静,枪法极准——不敢说枪枪必中,但曾经有人做过统计:越战时,平均每杀死一名士兵要用20余发子弹,但狙击手平均只需1.3发。

    他已经中了一发了,不敢冒险离开庇护所。

    天色变黑了,但这只对狙击手有利——枪上应该有夜视和红外瞄准。卫来控制着自己的吸气呼气频率,可以感觉到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

    树身忽然轻微一震。

    卫来脊背一僵。那个人在打树,应该是想逼他慌乱间暴露。

    他握紧手中的枪,提醒自己沉住气。

    树身又是一震,同一位置。

    电光石火间,卫来忽然反应过来,头下意识一偏。几乎是与此同时,树干被打穿,子弹穿出的位置正是一秒前他后颈紧贴的地方……

    岑今坐在床上,手边放着那把沙漠之鹰,那个男人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不敢乱动。

    已经半夜了。

    约莫两个小时之前,她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还听到吉妮大吵大嚷的声音:“走了!真的走了!她给我钱,让我跟她换的衣服!她说有人监视她,她要逃跑,还说她男朋友会在外头接应她……别问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那些人会冲进来,但那以后,院子里就渐渐平静了。

    现在更平静。

    岑今看着那个男人笑,轻声说:“你别怕。你陪我等到明天日出,我会给你钱。”

    那个男人瑟缩着点头。

    岑今又说:“他还没回来。我现在后悔了,我不应该选他做保镖的。”

    那个男人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答。

    月光下,岑今忽然流泪。

    “你懂吗,当你做好计划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应该让意外发生,不管你怎么想,你都不应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跟你讲话,你要有反应,懂吗?”

    眼见她忽然抓起那把枪,那男人拼命点头。

    岑今又笑:“我走了,我去找他。”

    她起身下床,那个男人嗫嚅着说:“你……你不是说等到日出吗?”

    岑今说:“你懂个屁!”

    她伸手去拧门锁,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缩回来,又握上去,嘴里一直喃喃重复:“你懂个屁。”

    终于下定决心,她一把打开门,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僵住。

    卫来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扶着墙,呼吸粗重,夜风送来他身上的潮气和血腥味。

    他抬头看到她,声音嘶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听到我的声音才能开门,嗯?”

    岑今说:“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她冲上去,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重量超出她预期,她腿上一软,险些趴跌下去。下一刻,身上的重量又撤去——卫来撑住墙身,说:“你不行,让他出来一起。”

    岑今反应过来,叫出那个埃高男人,把卫来架回屋里。

    卫来低声吩咐她:“急救的装备和卫星电话,我放在吉普车底盘下面,你去拿过来,还有……注意一下外头的动静,不要太大意。”

    岑今点头,即便不知道他现在伤势如何,他回来了,她就安心了。

    她在门边候了一会儿,确认外头没什么异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边,一矮身,几乎是滚到车底盘下的,伸手四面摸拽,忽然摸到包带,想都不想,一把撕扯下来。

    回到房间,她逐渐恢复冷静,取了盆水来,让那个埃高男人拿枕头和床单遮住窗户,然后点上蜡烛。

    烛光亮起的瞬间,卫来是笑着的。

    “我本来想自己处理的,后来一想,你连虎鲨的头都接过,这么专业,我也要享受一下——岑小姐,手要稳,不要让我失望啊。”

    岑今不说话,拿剪刀剪开他上衣。卫来身上的伤很明显,他包扎了两处地方,一处在肩侧,一处在腰侧。腰侧还好,是流弹擦伤,只要清创止血上绷带就行,但肩上的……

    是贯通伤,前进后出,进口就是子弹孔大小,出口的伤有茶杯口大小,一片血肉模糊。

    岑今不忍心看,剪下一小块毛巾,裹成了卷让他咬住。卫来不要:“你让我说话吧,咬什么牙啊,太难看了。”

    岑今转头,看向那个目瞪口呆的埃高男人:“看什么看,头转过去,看窗户!”

    那男人吓得赶紧转头,岑今拉住卫来的手,牵起了放进自己衣服里。

    卫来笑,并不跟她客气,说:“你要是想用这招分散我的注意力,不管用的。我疼起来,大概能捏碎你的骨头……来吧,别磨蹭了。”

    他吁一口气,眼睛盯死天花板,上头裂了条开叉的缝,像雨天黑夜里不成章法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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