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进了米脂县衙的会客室,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上海滩一样。不,这里比上海还好的多。
这让他有点困惑。他之前只把秦牧看作一个有关系的留洋学生,不知道搭上了大总统的哪根线,所以弄了个县长当当。
米脂可不是好地方,如果秦牧和大总统关系真的够铁,他肯定不会来这个破地方做县长。怎么也得在上海天津附近给他安排个好地段。
这是马飞的一个根本失误,所以他才敢气势汹汹的带兵过来。如果他知道秦牧和袁世凯的真实关系,打死他也不会带兵过来。毕竟袁世凯是现在中国第一人,甘肃王都得靠边,跟别说他是个二代了。
现在这间屋里的一切,让马飞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不只是这里的摆设家具,更重要的是,在这间屋里,周素馨仿佛换了身份。
她不再是那个沪上闻名的大美人,而变成了居家的小媳妇。当然,这是人家秦牧的媳妇。
周素馨不用常小玉动手,自己亲自沏茶倒水接待客人——客人当然就是马飞了。
这让马飞更加沮丧。显然周素馨是让他死了那份痴心妄想,她是甘心做秦牧的女人的。
秦牧问他有什么感觉,马飞还能有什么感觉?他如今就一个感觉:想死。
他还没成长到看淡男女感情的年纪,如今他二十出头,正是爱情,或者说欲望胜过一切的时候。
“秦公子,你这米脂县,到是与众不同。”马飞只能含混的打着哈哈。
秦牧的凶悍一时吓住了他,尤其现在他的人马都不在身边,马飞更是有点心虚。虽然手枪就挂在他的腰间,但是他万万不敢去碰。
“马公子,这里的一切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就凭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本事,有钱,能做下这一切吗?”
“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不是我的意思,是大总统的意思。我只不过是一个执行人。这里的田地,道路,工厂,楼房,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大总统的安排下才建成的。我只不过侥幸被大总统看中留洋的身份,对新生事物比较容易理解,所以才被大总统派来米脂,具体经手这一切。但是,马公子你要认清楚,我只是经手人,这里的一切,全是大总统的意思。”
马飞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米脂为什么如此不同。难怪呢。就凭秦牧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名气的小青年,他有什么本事弄出来这一切。
不说别的,他有钱吗?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没有袁世凯在后面支持,他哪弄的出来这些。
只是袁世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这么一出是为什么?
似乎看透了马飞的疑惑,秦牧继续给他解释道:“马公子,大总统的高度,是你我达不到的。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这里,米脂,是他整个大战略中的一个部分。”
“这一天”是指什么,马飞明白。这就是说北洋和同盟会撕破脸这一天。
那么说来,宋案的确是大总统做的?
不过“这一天”和米脂有什么关系?马飞的头脑是无法符合逻辑的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
索性秦牧马上就给他继续普及知识,没让他再费心去猜。
“如果这个天下乱起来,首当其冲的是江淮一带。那里是主战场。”
这个概念马飞到是有的。袁世凯占据北方,其余势力占据南方,南北交界之地,就是江淮一带。
“正因为江淮不平,所以大总统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陕西这里,远离战乱,所以大总统挑中了米脂。我做的这一切,是大总统参考了欧洲先进国家的做法,所以在此地办的一个试点。你看这些梯田,水泥路,厂子,楼房,这都是我一个小小的县长能做出来的吗?这都是大总统的安排。”
“那些佃户,难道也是大总统他……”马飞相信了秦牧的话,但是他有点不信袁世凯敢抢地主的佃户。
“这件事更不是我的能力了。我哪有这么大本事,也没这么大胆量。这当然是大总统的暗中命令。否则这么多佃户跑来米脂,为什么之前的井镇守不管,现在的陆督军也不管呢?”
马飞一想,这特么太对了。他们俩都不管,自己跑这算干嘛的!这不是被人当枪使了吗。他不由得心里暗骂裴廷这伙人,忒黑心,不地道。
“来这里的佃户,绝大部分都是裴大人那样的人的佃户。”秦牧再加上了一句。
这句话一说,马飞更明白了。裴廷是同盟会的,同盟会正是北洋的对头。秦牧拉走他的佃户,那正应该呀。
秦牧的话还没完。
“马公子,如今刚入夏,这件事在今年肯定有个结果。大总统天纵之才,他必将横扫一切敌人。所以……”
说到这里,秦牧不再说了。
宋教仁遇刺案,直接导致了二次革命。一次革命是辛亥革命,二次革命就是同盟会等一群反袁的势力,借助宋教仁遇刺一事,在南方挑起了许多军事活动。
可是这次革命持续时间很短,都没到年底就结束了。同盟会什么都没得到,反倒是把自己实际占有的几个省给输了出去——北洋军借机进入了这些地区,造成了事实上的统治。
秦牧知道这件历史事件,所以在这里,就做了一会先知。而且他不是为了耍帅——这个词不在秦牧的人生信条里,他是有着确切的目的。
西北这些马家诸侯,奉行的是“事大主义”。谁牛服谁。
目前袁世凯在场面上有优势,却没有绝对优势,所以他们还在观望。秦牧先敲敲边鼓,让他们好好一边待着别瞎掺合。
这样不是为了袁世凯,是为了自己的发展。相对于西北马来说,袁世凯远在天边,可是陕西近在眼前。他们要找麻烦,肯定先动陕西——米脂在这样情况下首当其冲。
秦牧是为了自己的发展,才连哄带吓,安抚住马飞。
“马公子,你看这个米脂,在大总统的设计下,已经初步改变了面貌。大总统乃世所罕见的奇才,不可不佩服啊。”
马飞眼睛不瞎,米脂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现在他被秦牧一番话忽悠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军阀很关注天下变动,马飞虽然是纨绔,可是天下最大的事他还是关心的。只是他完全看不明白眼下,更看不明白未来。
秦牧的这些话,仿佛给他把未来都揭示了出来。他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抱住袁世凯大腿啊。
那这样自己肯定不能动秦牧,不能来米脂祸害——这是大总统的实验田。
不过他又不甘心白来一趟。媳妇都归了人家了,自己好歹也得捞点好处走。
“马公子,大总统开发米脂以及榆林的目的,除了是为政府提供财力物力之外,还有改善内地民生的打算。否则他怎么挑了陕西呢。这地方可以辐射西北。我这里的厂子你也看到了。如果马公子有兴趣,可以考察考察,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给你打八折。”
一场危机最终转变成了一门生意。
马飞在宋老年的陪同下,还真就在米脂开始了考察。他的确是看上了许多东西。
洋灰,这个东西他就急需。
同时他还需要玻璃。
这两样目前内地都不能自产,需要从上海天津进货。这样遥远的距离,什么东西运过来价格都会打着跟头的向上翻。尤其现在根本就没有高速公里。别说高速公路了,就连公路都可以说没有。
秦牧的水泥厂早就投产了,玻璃厂是近期才开始试运营。只不过对于秦牧来说,这是他第二次穿越,上一次他已经有过一次完整的工业革命经验,再做起来,容易了许多。更何况现在还有智障少女的大力支持。
玻璃厂的试运营和正式投产没什么区别,这时候出产的玻璃,品质直接就超过了洋货——洋人的玻璃都没米脂出产的坚固透明。
这都是好玩意啊!
任何工业制品,对于本时空的人都是好东西。
军阀也需要。他们也想铺路换玻璃窗。
马飞立刻决定从秦牧这里购买洋灰——现在他也跟着叫水泥了,还有玻璃。并且他表示一旦秦牧有新的厂子开张,有新货上市,他一定来买。
最终两人没有成为朋友,可是秦牧却让马飞断了武力骚扰米脂的念头,同时给米脂的工业品找到了一个销售渠道。
当然,斗争是复杂的。事情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变数。
现在只是暂时安抚住马飞,最终,别说马飞了,就是马蜂也得全倒在秦牧的刀锋下。
马飞一来一走,给米脂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米脂的百姓,包括常升和常小玉,他们都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心态。
这句话他们自然不会说,可是他们的心态和作为就是如此。
米脂的所有人都觉得秦县长就是神仙,米脂就是天堂。在这里,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简直生老病死一辈子,都不想出米脂一步。
但是马飞让他们认识到这是一个梦想。
米脂县之外,有的是大大小小的势力,自己把脑袋藏裤裆里面过日子,那是不行的。
马家军明晃晃的刺刀,教育了这些人。
这下没等秦牧发命令,百姓中自发的涌起了参军的热潮。
近卫团人不够啊,这么点人,哪能挡得住坏人。我也得当兵,保卫米脂。
百姓的觉悟都如此高,常升和近卫团的觉悟就更高了。
他们此时彻底的痛恨自己无能。县长给了他们一切,可劲吃的粮食,可劲吃的鸡蛋鸭蛋,还有每天一个肉菜,甚至他们还有挖掘机,可是这些都挡不住敌人的刺刀。
当时站在马飞面前的,不是常升,是宋老年。是人家一个警察站在了敌人面前,人家还是土匪出身。我们这些名义上的军人,却只能站在一旁。
这让近卫团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们终于从自己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马家军的刺刀,强迫着他们睁开眼睛看世界。
军人的荣誉和血性,开始在近卫团中慢慢生根萌芽——他们总算不再是一支纯粹的建筑队了。
这次事件不但改变了米脂的百姓,也改变了周素馨。
秦牧刚躺下想喘口气,周素馨就扑了上来。
这样大胆的行为让秦牧还小小的吓了一跳。
“功业,你是说大总统一定赢吗?”现在是八月底,二次革命的苗头已经出现,同盟会陈其美已经领人攻打江南制造局了。
江南制造局就在上海,这是目前中国最大的兵工厂。
周家的老窝也在上海,周素馨当然关心时局了。只是她根本看不出来哪边会赢。
袁世凯虽然是大总统——这时候其实还有临时俩字在前面,可是同盟会的力量看起来也不弱。
同盟会身后不但有许多周陵这样的大金主,他们还有洋人做支持。
周素馨认为谁输谁赢很难说呢。
实际上周陵让周素馨远走陕西,也是有给周家留个退路的目的。他也不知道最终结果。
秦牧对马飞的一番话,让周素馨看清了局面,知道了结果。
虽然她不知道秦牧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是她现在是无条件相信这个男人的。
当然,她也知道秦牧很多话是骗马飞的,比如袁世凯让他在米脂搞建设。
这种鬼话,她才不信呢,也就马飞那种傻子才会相信。
不过这真不能怪马飞,马飞和秦牧才见过几次,他哪了解秦牧的为人。
只有周素馨,她和秦牧一起经历过风雨,所以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的本质——绝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秦牧要做的,都是他自己要做的事。
袁世凯根本不能命令他做任何事。
不过也许自己可以命令他,谁让自己是他的女人呢。
周素馨虽然相信秦牧的结论,可是她还想知道原因。大美人并不是胸大无脑。人家是胸大还聪明。
不经意间的亲昵,最能增进感情。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秦牧简单的给出了答案:“同盟会没有自己的武装。他们依靠的,是别人的武装。靠山山倒,靠河河干。谁都靠不住,一切事,只有靠自己。”
简单的一句话,让周素馨立刻全明白了。
对呀,同盟会一直这里拉一下,那里推一下,可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军队,几乎没有。这能不输吗。
由己及人,周素馨不禁想到了米脂。
她已经把米脂当作自己的地盘了——包括绥德。
我们有自己的武装吗?那个近卫团,他们只会开挖掘机不会打仗啊。如果马飞再带兵来怎么办?
就算马飞不来,换个猪飞羊飞,也不行啊。
“功业,咱们要招兵!”
周素馨握紧小拳头,坚决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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