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奔跑在索姆河畔。

    身前身后，全是死去的德军士兵尸体。

    阿道夫压低身体，尽量不去想头顶上无数穿梭着的子弹和炮弹。

    他是巴伐利亚预备步兵团的一个下士，是团通信员。他的团防守的阵地已经顶不住了，和上级以及友邻部队沟通的电话线早就炸断了。

    阿道夫是奉了团长的命令，去上级指挥所请求支援。

    这里是索姆河战场。防守一方，是德国人，进攻一方，是英法联军，双方在索姆河畔投入了几百万人的大军，每天，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在死去。

    这个地方，没有了树林，原本茂密的树木早就被炸弹炸光了。

    整个地表，看不到高过人腿的树木，简直如外星球一般荒凉。

    所有人都藏在壕沟里。壕沟里有鲜血，死尸，伤员，和幸存的士兵，死亡的气息包裹着每一个人。

    活着的人中，英国人和法国人等待着冲锋的那一刻，而德国人，会在壕沟里面架起马克沁重机枪，等着敌人冲上来。

    这场战役，是一战中死亡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双方死亡超过130万人，而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阿道夫已经习惯了枪炮声，甚至他也习惯了死亡，但是只要他还没有被一颗子弹，或者炸弹，带走生命，他就要把命令传到师指挥部。

    也许是运气笼罩着他，当他跑到师指挥部的时候，他还没缺胳膊少腿。

    可是运气到这里，也就用完了。当他刚来到指挥部门口，一颗榴弹在不远处爆炸，弹片划过阿道夫的大腿。

    顿时阿道夫就瘫倒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怪异军装的军人出现在阿道夫眼前，他一把将阿道夫扯进了指挥部。

    “赵禹。”

    “到！”

    “给他治疗。”

    把阿道夫拖进来的，正是秦牧。

    秦牧不顾舒曼的强烈反对，直接飞到了索姆河上空。

    人类历史上目前为止，投入兵力最多，装备最强大，战局最残酷的一场战斗，突然之间就展现在这群新生的近卫军军官眼前。

    他们虽然人在飞机上，在半空中，但是地上发生的一切，几乎把他们都吓呆了。

    这些军官中，以宋老年最见多识广，也最会打仗。他带着两千来人的土匪，从河南一路杀到陕西，这在他看来，甚至在同僚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壮举。

    所以即使宋老年从来不提这一段，但是他心里想起来，也是隐约有点得意。

    再加上他跟着秦牧，带领近卫军好歹打过几仗，这让宋老年觉得战争不过如此。

    他心里早就以天下为己任了。北洋军，就那么回事。只要有元首在，有米脂，有榆林，有根据地，有大小的工厂，有钢铁，我们近卫军，就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北洋军，不堪一击，早晚被我们近卫军扫进垃圾堆。

    他对战争的认识，就是如此乐观。

    可是眼下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把宋老年从云端打到了地狱。

    什么是战争？这才是战争。

    索姆河战役只在开始阶段，英、法联军就投入32个步兵师和6个骑兵师，2189门火炮，1160门迫击炮，约300架飞机；德国第2集团军则有8个步兵师，672门火炮，300 门迫击炮和 114 架飞机。德军防御由3道阵地组成，全纵深为7～8公里。

    而后随着战局恶化，双方不断调遣更多部队投入了这场战役。

    飞机从天上飞过，更能有一个全局的视角俯瞰整个战场。

    宋老年发现自己简直蠢的可怕。

    之前自己打过的仗，和眼前的战争比起来，连小孩过家家都不如。那就像两个三岁孩子对着吐口水。那怎么叫打仗！那就是瞎胡闹。

    宋老年突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羞愧。

    如果不是秦牧带他们亲临欧洲战场，他真不知道战争是什么。

    而且如果不是这次跨越万里的飞行，他也对世界没有概念。

    如今，一切全有了。

    宋老年切实的建立起了现代化战争的概念，也对世界，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秦牧让他们去上海滩那个花花世界消遣，原来还有更深层的目的。那不仅仅是对他们人性的一次简单考验，更重要的，那是一次鲜明的对比。

    大陆的另一头，遥远亚洲东部，也就是自己的国家，那个地方，还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呢。

    那一个个的国人，喝着洋酒，跳着洋舞，玩着女人，掷着骰子，他们完全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刻，在地球的另一边，一场地狱一般的战争，正每一分每一秒在进行着。

    他们喝下一杯酒的时间，就有七八个士兵，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纸醉金迷，和血肉横飞，被秦牧用飞机，赤裸的把两种景象给拉在了一起。

    宋老年，以及所有的军官团，都在这一刻，领悟到了秦牧的真实目的。

    生活的美好，和战争的残酷。其间，需要的就是铁和血的军队。

    他们都清楚，靠现在的近卫军，在这个战场怕是连三十分钟都待不住，就全炸没了。

    重炮，野战炮，迫击炮，重机枪，铁丝网，壕沟，无数人密密麻麻的冲锋，无数人前赴后继的防守，无数人永远的失去了生命。

    战争就好像一场电影一般，真实的展现在军官们眼前。

    这一次的实地考察，比秦牧上一百次一万次课得到的效果都深刻的多。

    这十个高级军官，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了北洋军的层次，他们完全达到了一个北洋军任何军官都不可企及的高度。

    甚至这个高度，还要超越许多英法德的高级军官。毕竟这些人也没有上天来俯瞰战场。

    宋老年等人都默默的举着望远镜，认真的学习战争。

    这场面连舒曼都吓坏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战场。

    秦牧选择了一个离战场最近的机场降落。然后让舒曼联系到德国高层，安排他们来到了巴伐利亚预备师。这里是秦牧觉得最靠近前线，却稍微还有点安全的地方。

    虽然德国师长不欢迎这群来自东方的军人，但是这个命令来自最高层，他不敢违背。

    秦牧带着军官团，真正的融入了战争，而不是当看客。

    真实的战争，一次，就胜过一百次演习。

    宋老年等人在这里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他们虽然不会说德语，但是秦牧可以当翻译。

    智障少女本事无限，实时翻译毫无问题。秦牧也不会说日语，但是上次欺骗日本人的过程中，他日语很流利，这就是智障少女的功劳。

    身处真实的战争中，宋老年等人飞快的成长。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极为恰当。

    再向上，就是集团军级别了。这个级别，他们不能一下子就摸到。那是战役方向的布置。

    再向下，是团一级，这个级别太危险。他们如果下到团一级，估计全得死在这里。这是秦牧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带这些人来战场，是要给他们升华，而不是要给他们火化。

    在师部，他们观察和学习到了德国军队的全部操作。这对于军队的养成，军官的养成，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毕竟秦牧再能耐，他也变不出一场战争。

    现在宋老年等人身在战争中，而这场战争又和自己无关，这样的情况，才让他们能置身事外一般的冷静学习。

    阿道夫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指挥部门前，结果被一颗炸弹炸伤了腿。

    秦牧不等德国人反应过来，一马当先就把阿道夫给揪进了指挥所。指挥使是一个巨大的要塞，可以扛住炮弹，比较安全。

    这个举动收获了德国人的感激和尊敬。毕竟要塞外面漫天都是炸弹，这时候出去救人，基本和送死没区别。秦牧的勇气，让他们佩服。

    德国军人对于这些中国军人，完全看不透。

    在他们的印象中，中国人，不都是留着长辫子的猪猡吗。怎么这几个中国军人，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

    不说他们一个个的军人气质，就是这一身军装，都那么帅气。

    甚至德国人都觉得自己这身军服，比不上对方了。

    而且赵禹处置起伤口来，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阿道夫包扎好了。甚至，他还给阿道夫打了一针宝贵的青霉素。

    青霉素，是战争神器。有这么一针，阿道夫的命就保住了。

    在德军没有青霉素之前，多少士兵就是因为简单的伤口感染而死去。

    现在虽然德国自己也能量产青霉素了，但是因为德国是才从秦牧这里拿到制备方法，产量还有限，所以不是每一个伤兵都能分配到一支青霉素。

    这一针，极为宝贵。价比黄金。

    如果秦牧不在这里，以阿道夫的身份，一个德军下士，那是绝对得不到青霉素救命的。

    下士，是士官最低一级，再低，就是小兵了。

    有了青霉素，阿道夫的伤就不算回事。如果没有青霉素，很可能阿道夫就要等死了。

    这时候，阿道夫心里满是感激。

    “谢谢。”阿道夫由衷的感激这群穿着奇怪军装的东方人。

    “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秦牧随口问了一句。其实他是为赵禹问的。他希望赵禹的辛苦没白费，至少知道救得的谁。

    “阿道夫-希特勒。德国巴伐利亚预备团下士。”

    “我去！”秦牧忍不住冒出一句粗口。怎么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元首。

    自己这个假元首，遇到真元首了。

    秦牧连忙搜索自己关于一战的资料。他发现这个人，还真可能就是那个元首。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希特勒志愿参加了德国巴伐利亚预备步兵团第16团，在西线与英法联军作战，先后参加了第一次伊普雷战役、索姆河战役、阿拉斯战役、巴斯青达战役。

    1917年，他由“传令兵”晋升为上等兵，且因作战勇敢获得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和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

    希特勒在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时，大腿被炮弹炸伤。

    这是阿道夫的历史。

    算算日子，可不就是现在吗。只是没想到，阿道夫是被自己给救的。如果赵禹没给他那一针，以阿道夫的地位，基本就是等死了。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

    秦牧一时都愣住了。

    宋老年等人顿时紧张起来。

    秦牧一直以来给他们的感觉堪比神仙。

    文的，能比诸葛亮，好像半仙一样，武的，比赵云还猛，敌阵中杀个一百进一百出都不算事。

    他从来没有在这些军官面前失态过。怎么今天见到一个德国下士，会突然愣神了？

    元首怕是别被大炮震迷糊了吧，又或者累坏了？这一路秦牧几乎就没有休息，这些军官都看在眼里。

    他们睡觉时候秦牧在开飞机，他们睡醒了，秦牧还在开飞机。当然了，他不开别人也不会开。

    “牧牧，你怎么了？”娜塔莉亚马上凑近秦牧身边，双手捧住秦牧的脸，一脸关心。

    “没事，我没事。”秦牧连忙清醒过来。

    这个狼人，也真够可以的。不分场合啊。这地方，你这样做合适吗？

    “下士，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秦牧说完这句话，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一边。

    历史，还是不要乱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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