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觉得有些诧异，却并未为多想。
来到医院，看着晨雨被推进急诊室，阮溪拉住一个护士说：“我建议让医院精神科医生来会诊。”
“这个需要医生检查后才能判断。”护士瞟了阮溪一眼，十分不耐的说，“你在外面等着！”
看着急诊抢救室紧闭的大门，阮溪急的手无足措，最终拨通了常成志的电话。
简单的说了一下晨雨的情况后，阮溪哭了起来：“学长，救救他，我怀疑他是脑部神经病变引发的神经症加上遭遇刺激，混合导致精神分裂，恐惧症，自闭症一系列障碍。他，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常成志来的时候，晨雨的病情已经控制住，转入了神经科病房，阮溪和福利院院长坐在病房里，神情忧郁。
“学长……”阮溪看到常成志无奈的说，“他们不愿意让精神科医生会诊……”
常成志站在病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晨雨，对阮溪说：“这是医院，需要按照医院正常流程走，你要理解。”
阮溪知道自己有些过度紧张了，点点头。
“晨雨的脑部CT呢？”常成志问道。
“应该还在他的主治医生那里。”阮溪表示也很关心他的脑部CT。
常成志为难的挠挠头说：“走吧。”
“去哪儿？”阮溪惊讶的问道。
“看他的脑部CT！”
事实证明，同学和校友这一关系，是中国人际关系的扛把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一说是同学或者校友，就好比过去的他乡欲故知，老乡见老乡了。
要是早知道有一个学姐在神经科当主任的话，阮溪也不用拉着小护士，低声下气的商讨了。
跟着主任学姐，来到晨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说明来意后，医生客气的将晨雨的脑部CT递了过来。
常成志拿着研究一番后，脸色沉重，他将片子递给主任学姐和阮溪后说：“我觉得阮溪建议精神科医生前来会诊是正确的，这孩子遭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和刺激，在发病之前，曾经出现过应激障碍和回避障碍，导致明显的自闭症现象。目前根据这孩子的检查结果来看，癫痫的可能性较大。”
“癫痫，基本上能确诊了。”主任学姐突然说道。
这让常成志和阮溪有些意外。主任学姐笑着说：“跟我来。”
阮溪和常成志来到主任办公室，只见学姐登录了一个医院的档案管理系统后，调出了一份名叫陈义强患者的档案。
主任学姐让阮溪和常成志来到电脑前，她解说道：“这是一个癫痫病患者的档案，原发性癫痫病，家族中有很长的遗传病史，基本上男女都遗传到了这个病。”
“原发性癫痫病一般男性被遗传的可能性低于女性。”阮溪道。
“但是不代表不被遗传。”常成志说。
“所以，这种患者，是限制生育的。”主任学姐说，“但是这个患者曾经迫切想要一个孩子，便来我这里就诊，我给他用药控制了病情，据说生了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男孩？阮溪眉眼跳了跳。
“孩子有没有被遗传？”常成志问道。
“一岁之前没有症状，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们了，但是一年前，曾经有警察来调去他的就诊档案，我才知道他遭遇了车祸，和妻子一起双双去世，只留下了儿子。”
学姐的话音刚落，室内便陷入一片死寂。
阮溪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冷不防的便剖开自己的胸口，伸进去，挤压揉捏自己的心脏，让她疼的喘不过气来。
她大口呼吸着，良久，才平静下来说：“我记得，柯以贤曾经说过，警方尸检结果发现，晨雨的父亲长期服用一种叫氯硝基安定治疗癫痫病的药物！”
“对，那是我开的。”学姐主任说道。
阮溪彻底抓狂了，既然知道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为何她从没有想过晨雨会被遗传呢？
天啊，她是有多么的不负责任！
愧疚让阮溪不停的落泪，常成志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现在知道还不晚，下一步，你要改变晨雨的治疗步骤了。”
阮溪点头道：“先控制住癫痫病再说。”
把这一噩耗电话通知了柯以贤，末了阮溪抱歉的说了声对不起。
常成志静静的站在她身旁，像一个大哥哥守护者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搂着她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有责任！”阮溪轻叹口气。
“唉，丫头，要允许自己的生活中存在错误和失败。这样人才会成长，如果光靠读书便可以无所不能，要从业经验干什么，理论和实践是相辅相成的，实践也是从无数次失败中才能得出真理。你就当是你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摔的一小跟头而已。好在，及时稳住了晨雨的病情，一切都可以重来。”常成志安慰道。
阮溪感激的看着他，破涕为笑。
俩人站在医院的长廊上，阮溪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问道：“学长，你失败过吗？”
“哪方面？感情还是工作？”常成志调笑道。
“感情还用问吗？学姐就是你此生最大的败笔。”阮溪笑道，“我是指工作上的。”
“工作上的，当然有，刚才不是说了吗？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那时候的我理论肯定没有你现在这么好，实践也没有，上班没多久就被一个患者给挑衅了。”常成志回忆起来。
阮溪来了兴致，认真的看着他。
他说：“那是我刚上班的第二个月吧，当时我年少轻狂，踌躇满志，那一天外面下着雨，来了个病人，四十多岁，打扮的干净得体，眼神也很明亮，他坐在我面前，直视着我。我翻了翻他的病例，发现被之前的医生诊断为反社会人格障碍。之所以转到我手里，是因为他有暴力倾向，他向身边的人灌输自己的观念和看法，要求别人必须认同，否则就会发脾气，打人等一些了暴力手段。”
“当时他坐在我面前直视我说，我是自愿来的，我说：很好，对自己的障碍有认同感，这是好的开端。但是他却摇摇头说：不，别人都说我是精神病，不同意我的观点，我来这里只是想证明我是对的，但是人这么多，一个个证明太累啦，所以我选择他们信任的人来证明，他们怀疑我有病，所以我来精神科看医生，说服你同意我的观点，让他们明白我不是精神病。这是我的第一步。”
“不得不说，这个患者的思路还很清晰。”阮溪笑道。
常成志点点头，继续说：“我当时觉得他很可笑，心里便有种一定要和他反着来的倔强。我问他说的观点是什么，他说他觉得世界上存在阴间，是有鬼的。”
“这个……”阮溪笑了，“这个不是见仁见智的问题吗？信则有，不信则无。”
“对，正常人都会这样理解。但是有精神病的人却不可以。”常成志说，“每个人都存在差异性，疯子和正常人的区别就是，正常人认同这个差异性，并且尊重，包容，但是疯子却是唯我独尊的偏执，非要让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甚至觉得我的是真理，你的都是虚假的。因此大部分疯子会疯狂的想要同化异类，失败了就被人认为异类，住进精神病院。你若是问，有没有疯子成功过，我可以告诉你，有，那就是希特勒”
阮溪哑然失笑，学长说的很对，精神障碍患者对自己的世界有一种偏执的信任，谁都无法动摇，有些安静的患者，见周围人无法理解，他便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和外界隔绝，但是有躁郁症倾向的，就会有暴力手段来证明自己。
“但是当时的我年轻好胜，被他进来时说的话给挑衅了，就忘记了这一原理，一头钻进世界上有没有鬼的问题本身上去了，我和他激烈的争论了很久，弄的自己火冒三丈，甚至差点被他带偏，你也知道的，精神障碍患者立场都很坚定，到最后我说的哑口无言，他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我当时恨的差点就动手了。然后他说了一句话，让我顿悟了。”常成志苦笑道。
“什么话？”阮溪问。
“看吧，你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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