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全传-闯龙潭救黄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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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两天,共舞台要上演《枪毙阎瑞生》。这是根据一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阎瑞生诱骗杀害妓女黄莲英的故事改编的。露兰春饰妓女黄莲英,她唱的“莲英惊梦”最动人,当时还灌了唱片,在留声机里放。

    黄金荣看得很入神,露兰春那不停扭动的细腰常让他想起夜晚,他把她搂在怀里的动人情景。突然,一批便衣闪电一般来到他的东花楼包厢前,两个人上前揪住他的两只胳膊。黄金荣一楞,正要使功夫甩开,却觉得后脑勺上已顶着冰凉的枪口了。

    “麻皮,你的命连一条狗命都不值,要是不识相,爷们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说着,有人上前,轮起大巴掌,狠狠地打了十几个耳光,打得黄金荣耳朵“轰轰”响。他刚想动动,又有两个人上来,飞腿朝他身上猛踢。

    黄金荣挨了几下,再也不敢乱动。这伙人才把他拖出包厢,往门口走。往外走的过程中,黄金荣才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拿着手枪的人在守着,戏院里的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坐着,没一个敢乱动的。

    出了剧场的门,黄金荣被拖上门口停着的汽车。汽车往龙华方向开去。

    租界以外的沪南地界,当时是军阀的世界,流氓地痞也要受军警控制。何丰林的司令部就设在龙华。

    杜月笙和桂生姐、张啸林商量了半天,终于理出头绪,决定兵分三路,立刻行动。桂生姐打电话给黄金荣的好朋友、道胜银行买办、大名鼎鼎的虞洽卿,请他去说情,先稳住何丰林,以防不测。

    张啸林亲自去杭州,向卢永祥求情。

    杜月笙则决定,自己亲自去见何丰林。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黄金荣还是被扣押着。

    法捕房前去交涉,何丰林置之不理。

    虞洽卿凭着三寸之舌去求情,何丰林也不买账。

    桂生姐此时把黄金荣乱搞女人的坏处也忘记了,使出浑身解数,打听到何丰林的母亲信佛,每天拜菩萨。她觉得,这或许是一条路。

    她从自己的保险箱里取出一尊金观音,又将黄金荣敲诈来的一尊竹节罗汉拿来,放进提包,径直去龙华拜访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一见“观音”和“罗汉”这两件稀有的见面礼,笑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桂生姐嘴巴淌蜜一般“妈呀妈”的叫个不停,把个何老太太喷得屁直放,不到一小时,就认她做了干女儿。后来,桂生姐提出放人,何老太太一口答应。

    张啸林到了杭州,磨了几天,终于见到了卢永祥。在他的百般解释与万般保证下,卢永祥终于答应向何丰林打个招呼,说:“筱嘉的气已出,就放麻皮一条活命。”

    外围的障碍都已扫清了,可是何丰林还是迟迟不肯放人。黄金荣手下的几千名徒子徒孙,生怕失去靠山,有不少人来找杜月笙:

    “杜先生,你下命令吧。我们今晚上就去攻打何公馆,就是死,也要把黄老板救出来!”

    “不行,你们千万不能乱来,不然事情就难办了。”

    此时,杜月笙觉得他苦苦寻求的机遇终于来了。就像黄金荣设计救出姚主教等人而一举名震上海滩一样,他杜月笙也将只身闯虎穴单刀赴会救出黄金荣而名震上海滩。

    那种蠢蠢欲动的欲望之火又在他的周身燃烧起来。等不到天黑,他就离开钧培里的黄公馆,直奔民国路民国里的家,把沈素娥拉进卧室,扔到床上。

    龙华何公馆后花园的假山下,黄金荣就被关在山下的一个地牢里,一缕缕阳光透过石头缝隙射到黄金荣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连黑麻点也变白了,脚上戴着脚镣,勒得他小腿钻心地疼,他躺在潮湿的地方,靠在墙上,他想舒服点。

    忽然,一扇铁栅门被打开了,一个士兵送来一碗黄米饭,饭上放着几块萝卜干。“吃饭!”

    黄金荣连忙朝饭碗一看,生起气来:

    “你们就给我吃这个?”

    “怎么?你以为这是黄公馆,请你来享受的?不饿死你就算便宜你了,还挑三捡四的。”

    士兵走了。黄金荣看看那饭,真想一脚踢开。但他明白,这里不是他耍威风的地方,还是把饭端了起来。

    吃完饭,黄金荣觉得很困,就蜷缩在墙角,呼呼地睡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皮靴声把他惊醒。他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个络腮胡子,脸上有个明显的刀疤,眼睛瞪得像屠宰场里的屠夫。他的后面跟着两名马弁。

    到了黄金荣跟前,“刀疤”嘴一歪,两名马弁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把黄金荣向大牢外面拖去。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把我带哪去?”

    黄金荣大叫着,一个马弁把准备着的毛巾往他嘴里一塞,他再也叫不出来。马弁拖着黄金荣走过花园,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进了一道月洞门,在一座大厅前停下。

    “刀疤”在门外立定高声道:“报告师长,犯人带到。”

    “进来。”

    进了门,黄金荣才发现这是一间会客室。一个细高个子坐在中间,身穿笔挺军装,斜挂皮带,腰带上挎着马牌手枪。黄金荣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人抓来了。

    “四公子,你也出来见见吧。”

    何丰林向内室喊了一声,门帘掀起,卢筱嘉走了出来。他上穿白绸衫,下穿军马裤,头上贴着沙布和橡皮膏,倒也还精神。

    黄金荣简直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不该太岁头上动土,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了。他傻傻地看着卢筱嘉,一时间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黄金荣,你这个老流氓可真够厉害的,派出十几个打手打我一个。按说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我卢筱嘉没那份耐心!说三天之内叫你知道厉害,没过吧?怎么样,萝卜干下饭,没委屈你吧?”

    黄金荣忽然觉得浑身疼痛,扭动了一下身子。

    “怎么样?又不舒服了?还想再活动活动筋骨?”卢筱嘉揶揄的笑着,向黄金荣走去。

    黄金荣不知他的用意,有些害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卢筱嘉站在他面前,喊了声:“来人啊!”

    立刻,有四个卫兵上来,站在了黄金荣的两旁。

    何丰林见状及时地站了起来,用手挡住卢筱嘉,缓缓地说:“黄金荣,你是上海滩上有名的大亨,我问你,你们上海人看戏喝倒彩是家常便饭,为什么我们四公子喝了一声倒彩,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卢督军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我何丰林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你说呀!今天话说不明白,你就休想活着回去!”

    黄金荣听完何丰林最后一句话,心头一震,他明白自己已经落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中,没有下面的徒子徒孙,他一个人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只好低声下气地说:“何将军,这事儿是我黄金荣的不是,你们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何丰林见他服软了,回头看看卢筱嘉,本想把事情了结。不料,黄金荣接着吸了一口气,说:“唉!想不到我堂堂黄金荣这艘大轮船,没有翻在汪洋大海里,却翻在一条小小的阴沟里!哈哈哈……”说完又不胜感慨地大笑起来了。

    这笑里有辛酸,也有鄙视,倒是他的真情流露,但没想到却一下触怒了何丰林。

    “他妈的,再笑老子毙了你!”不等黄金荣停住笑,何丰林已伸手甩了一掌,直打得黄金荣眼冒金星,面孔火辣,口角流血。

    “带下去!”何丰林喝道。

    黄金荣又回到了地牢。望着从石缝里透进来的亮光,他想,杜月笙、张啸林这帮家伙该出动了,难道都见死不救了吗?

    其实,杜月笙早已成竹在胸了。他很清楚,师父这次“跌霸”是跌了,再也不可能回复到原来的形像了。也就是说,在上海滩上,他的霸主的地位已经动摇了。他迟出来几天,对于自己,也并非是坏事。只是自己必须行动,让他们终究把师父放出来,这样自己在上海滩就能“取而代之”霸主地位了。

    空间的镜头又转向了何公馆。

    后堂中,人称小霸王的长脚将军何丰林,正在烟榻上和卢筱嘉一起吞云吐雾。

    “报告师长,一个警卫进来,‘有个大亨求见!’”

    何丰林放下烟枪,接过名片一看:“他带了多少人?”随即将名片递给卢筱嘉。

    “报告师长,开车的不算,就他一个。”

    何丰林猛地坐起来,“你看清楚了?”

    “看得清清楚楚。”

    “好一个上海滩的白相人”,何丰林一拍大腿,“竟敢一个人来闯我这龙潭虎穴。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何丰林起身,带着卢筱嘉步出后堂,穿过前厅,朝大厅石级下望去。

    果然,只有一个人,不带保镖,不带武器,气宇轩昂地站在门前。

    “杜老板,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不敢当,何将军,兄弟杜月笙初到贵公馆,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杜老板,请!”

    “何将军,请!”

    何丰林趁势托住杜月笙的手,往上一拉,杜月笙感到他力量极大。不由笑着点点头,用力一张,将手收回。

    进了大厅,双方落座。杜月笙说:

    “何将军驻扎上海,保土安民,万人称颂,今日我能与将军倚足而谈,实在是三生有幸。”“杜老板,我是个粗人,喜欢开门见山,有什么话,请直说。”

    杜月笙看了看旁边的卢筱嘉,说:“月笙我也没喝过什么墨水,说话向来喜欢开门见山。”

    “这样最好不过。”卢筱嘉接了一句。

    杜月笙喝了口水,说:“四公子,这次露兰春初到共舞台演出,按理讲应该把大红帖子送到龙华枫林桥来,请何将军和四公子指教。只是因为黄老板手下的听差一时疏忽,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实在失礼,今我杜月笙特来此陪罪!”

    “杜老板,这就不必客气了。听戏嘛,理当买票,如果大家都去看白戏,露兰春的包银从哪儿出呢?杜老板,难道这就是你的开门见山吗?”

    杜月笙没有理会卢筱嘉,把头转向何丰林,说:“那天在六国饭店吃酒,我问露兰春,她在天津时,知不知道何丰林将军的大名?她说,何将军人称小霸王,行侠仗义,威震天津,名不虚传。今天,我敢冒昧登门,也是因为已经从露兰春那知道何将军的为人了。”

    何丰林听了,脸上现出笑意,卢筱嘉却冷笑道:“杜老板,依我看,你这种当面捧场的恭维话,也不能算是开门见山吧?”

    杜月笙笑笑,说:“四公子别急,我这就说到正题了。关于共舞台发生的事,月笙老老实实地跟您说,实在是一场误会!”

    卢筱嘉气得眼一瞪:“误会?”

    “四公子有所不知,当天深夜,我们黄老板就把手下人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真的,黄老板当时坐在楼上的包厢里,卢公子您坐在楼下,他怎么会知道喊倒好的是您呢?”

    卢筱嘉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杜老板,你不要拿骗小孩的话来搪塞了!没有黄金荣的命令,那帮家伙敢在共舞台大打出手?哼!要不是仗着你们人多势众……”他伸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匕首,用手一折,断作两截,“管叫他们一个个也像这匕首一样。”

    杜月笙愣了一下,说:“卢公子好功夫,让月笙长见识。不过,我不是来跟您学本领的。兄弟们同在上海滩上混,磕磕碰碰的事也在所难免,冤家还是宜解不宜结。”他回头看了一下何丰林,“何将军,你说对吧?”

    “对,杜老板的话有道理。”何丰林有些发自内心地说。

    卢筱嘉说:“杜老板,还是我来给你开门见山地谈一谈吧!”

    “请进!”

    “你今天到枫林桥来,是要活的黄金荣还是死的黄金荣?”

    杜月笙一怔,注视着二人的表情,想分辨出对方的用意,看他们是否将黄金荣干掉了。从卢筱嘉诡谲的表情上,他感到不易分辨,但从何丰林对卢筱嘉略带不满的眼神中,他却感觉到事态是乐观的。于是,他定下心来。

    “四公子,我当然是要一个活着的黄金荣了。”

    卢筱嘉点上一支纸烟,抽了两口,说:“那就请你谈谈条件吧!”

    “好,四公子,你既然要我开条件,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你,除了天上的月亮,你要什么都行!”

    卢筱嘉笑了:“杜老板也不要说得太大了,我只有三个条件。”

    “你尽管说吧!别说三个,就是三千个,我也只有两个字,照办!”

    “好,你听着!第一,叫露兰春来,亲自上门敬酒陪罪;第二,叫共舞台的那些打手在这枫林桥上,每人叩三个响头;第三,在上海的所有报纸上都登出一条消息:黄金荣在龙华地牢吃萝卜干饭。怎么样?杜老板,条件不太苛刻吧?”

    杜月笙腮边的肌肉抖了几下,他真恨不得狠狠地扇这位卢公子三记耳光,但他还是忍住了。

    “卢公子,恕我放肆,斗胆给你换三个条件,你看好不好?第一,露兰春已经名花有主,我看就不必难为她了。我把会乐里的头牌小木兰,送给四公子做夫人。这位小木兰,虽说是长三堂子,但卖嘴不卖身,赛过宋朝的李师师。”

    卢筱嘉似乎有点动心,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

    杜月笙接着说:“第二,共舞台的那些保镖,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上海滩上的好汉,其中还有四个是我的徒弟。说起来也都是在上海滩上吃得开、兜得转的人物。叫他们来向你叩头,虽然容易,可是——这好吗?依我看,不如叫他们在杏花楼为你四公子摆酒压惊,来个当面道歉,是不是更好些?如果双方都能过得去,那以后你在上海如果需要有人出力,他们也好为你两肋插刀!”

    卢筱嘉看看何丰林,何丰林正在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再固执己见。他就抬头对杜月笙说:“那么第三呢?”

    杜月笙说:“这第三嘛,报上的消息可否这样登:卢公子前往杜公馆赴宴,杜月笙敬酒三杯。”

    卢筱嘉听听三条都已对号入座,气已消了一大半,只是一想到露兰春,心里还有点疼。此次事情,全是因她而起,若不睡她个三天两夜的,心中这口酸气,怎么能消掉呢?

    “其他陪罪我都可接受,露兰春我也不多为难她,只要她到我这陪罪三天,怎么样?”

    杜月笙说:“我已和四公子说过,她已名花有主……”

    “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算什么名花,不过是比妓女的名字好听一些。黄麻皮都能随随便便地睡她,咱爷们叫她敬酒陪罪三天又哪里闪了她呢?”

    杜月笙没有办法,只好撇下他,对何丰林说:“何将军,我们办了一个公司,想请将军入股。”

    “办公司?”何丰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杜月笙会说这事。办公司,赚钱,是他喜欢的。便侧过身子,伸长头颈问:“入一股要多少钱?”

    “一个铜板也不要,只要将军肯赏脸参加,股份我们奉送。”

    “那太不好意思了。”

    “凭将军的名望和财运,月月都可以分到大股的红利。”

    接着,杜月笙又详细地告诉何丰林,他已和黄金荣、张啸林三个人筹集了一千万资金,准备开一个名叫“聚丰贸易公司”的烟土公司,全力从事鸦片贩卖。如果何丰林与卢永祥两位愿意加入,所得红利,五人平分。何、卢不必出钱,只需在运销上向部下打个招呼,在江浙各地,“聚丰”的货畅行无阻就行。

    这无本而万利的生意,何丰林当场拍板成交;卢筱嘉也代表他的父亲卢永祥拍板成交,公司说着就成立了。

    黄金荣也是公司里的人,大家是一家,放回的事,便不言而喻了。何丰林正要说服卢筱嘉同意不要叫露兰春陪罪,把黄金荣叫到司令部里来,一道谈谈,杜月笙却摇手说:

    “不要忙,我还有一个条件。”

    杜月笙想得很周到,原先威风凛凛的黄金荣被抓到龙华关了五六天,灰溜溜地放出来,脸往哪搁呀?

    “何将军,你看是不是这样,由我做东,明天晚上在六国饭店请客,庆祝聚丰公司成立,也算是何、黄两家认干亲的家宴。当然,何老太太一定要出席。另外,请何将军在卢督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使卢督军呈请北洋政府陆军部颁给黄老板一枚奖章,并聘请他做护军使衙门的督察。”

    何丰林听完,想了想说:“也好。不过,我也提一个条件,请露兰春陪我们四公子三天。”

    杜月笙看看何丰林,又看看卢筱嘉,心想,陪就陪吧,谁说漂亮的女人就该哪一个男人睡的?

    回黄公馆的车子内,黄金荣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杜月笙不敢惊动他,许久,才轻轻地说:“师父,您受惊了。”

    黄金荣似乎还是没从恶梦中醒来,嗫嚅地说:

    “你,你能干啊!月笙老弟!”

    杜月笙一听“老弟”二字,不由一怔,忙说:“师父,千万别这么说。这两天,弟兄们都为您操心。”

    黄金荣睁开眼睛,有些羞愧地看了杜月笙一眼。又低下头叹了口气,一只手紧紧握住杜月笙的手:“这下我黄金荣塌台塌到家了。”

    “师父,这话您没说对。明天晚上,何丰林要在六国饭店宴请您,北京政府陆军部还要颁给您一枚奖章呢。”

    黄金荣一阵激动,几乎流出眼泪,向杜月笙说:“月笙,多亏了你呀!从前,你给我一张拜老头子的帖子,明天我就把它还给你,我们再换一张,以后你我就兄弟相称了!”

    “那怎么行呢,师父?”

    “有什么不行?这才叫‘换帖弟兄’嘛!”

    黄金荣回到家中以后,桂生姐自然十分心疼,又不停地唠叨,“活该,还不知道哪天死在野女人手里呢?”

    黄金荣知道理亏,也不与她计较,但在他的心里,一个愿望却越强烈,那就是不让露兰春再唱戏,而是把她娶进门。他觉得,他为这个女人付出得太多了。

    不过,黄金荣觉得难以启齿。作为人生伴侣来说,桂生姐对于他是没说的。他的成功,可以说有一半是因为有了桂生姐。望着露兰春那如花似玉的面孔,黄金荣最终还是决定要娶她。

    自己不好向桂生姐开口,黄金荣就请杜月笙代他向桂生姐说明。

    杜月笙明白,黄金荣是心里窝着一团火,无法发泄,只好以娶露兰春来求得一下平衡。不过,桂生姐一直对自己不错。可以说,自己就是她一手拉上来的,这种消息,不是太令她难以接受了吗?

    本来,杜月笙是想劝劝黄金荣的,露兰春才十七八岁,他以年近花甲,玩玩自然是不成问题,真娶进门,能驾驭住吗?但他突然又想到,也许,共舞台的这次打击,还没有把这老家伙最后击倒,露兰春要是再能给他一次打击,就会使他再也不能振作了。这样一来,自己不就完全能够“取而代之”吗?

    想到这一层,杜月笙乐了。很快,他向桂生姐透露了黄金荣要纳露兰春为妾的决定。

    桂生姐早已知道黄金荣常常去睡露兰春,虽然有气,却也无法。没想到,这麻皮竟然得寸进尺,要把戏子讨到家里来。她不由地震怒了。

    “不行,一百个不行,这个小妖精是个祸害虫,决不能让她进门。”

    她请杜月笙答复黄金荣:“黄金荣再讨十房八房小老婆,我都不反对,就是不准讨露兰春,否则的话,就只有一条路,我走,露兰春来。”

    黄金荣听了,沉默很久,说:“我是讨定了,她要走就走吧。”

    露兰春当初是无可奈何被黄金荣强占的,内心中她十分讨厌这麻皮,听到他要娶自己作妾,她当然不乐意,但她不敢说。

    为了寻求退路,露兰春提出了两项条件:

    “你要娶我也可以,我要拥有桂生姐所拥有的一切大权,从保险箱的钥匙,到全府上下的人事使唤、收入支出,都得由我过问。另外,我得坐八抬龙风花轿,正式嫁人黄家,随随便便是绝对不行的。”

    黄金荣一心想讨得小美人的欢心,他一拧露兰春的脸蛋,“行,我的小宝贝,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马上让人架梯子。”

    露兰春无法,只好同意嫁给黄金荣了。她觉得,自己不嫁,也没大意思,早已被这麻皮睡过了,还说什么不嫁呢?

    黄金荣讨得了美人的欢心。却无法面对桂生姐,许多年来,是桂生姐才使他的“事业”逐渐发达的。他常常自比诸葛亮,把桂生姐比作诸葛夫人,现在,他怎么去对“诸葛夫人”开口呢?

    情急之中,杜月笙来了。黄金荣眼睛一亮,马上把杜月笙叫过来,“月笙老弟,你再去做做桂生姐的工作吧,让她先让让步,将就一下把露兰春迎进门,我是绝对不会让露兰春当这个家的。”

    杜月笙当然不乐意做这件事,但在“诸葛”和“诸葛夫人”之间,他觉得,宁愿失去“诸葛夫人”,而不可失去“诸葛”。硬着头皮,他来到桂生姐的房间。

    “师母,”杜月笙恭敬地叫道。

    “月笙,你太客气了,老板都称你老弟了,你怎么还这样叫我?你要是心里真还有我,就叫我桂生姐吧。”

    “桂生姐……”

    杜月笙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桂生姐坐在那,如同掉进了冰块下面,半天不开口。

    “桂生姐,你……”

    桂生姐抬起头,冷笑道:“露兰春要正式进宫了。那我就让她。月笙,你去告诉麻皮,我跟他的缘分到此为止。他不必多伤脑筋,我也懒得多费唇舌,夫妻一场,好聚好散。我没别的要求,让他拿5万块大洋来。我卷铺盖走我的路。”

    “你就要5万?”杜月笙有些惊讶。

    5万大洋,对于林桂生几十年和黄金荣同心协力赚到的庞大财富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明底细的人,以为她所要求的太少,要替他抱不平。

    所以,杜月笙有些惊讶。可见,桂生姐是一个多么工于心计的人,连贼精明的杜月笙都被她蒙了。

    其实,桂生姐自有她自己的如意算盘,黄金荣的万贯家财主要来源是做鸦片烟生意的三鑫公司。桂生姐在公司拥有巨额股份,一年三次分红利,数额之巨,令人咋舌,她的小金库里钱多着呢。

    黄金荣听了杜月笙的报告,说桂生姐自动提出拿5万元的赡养费脱离黄家,如逢大赦,激动万分,“月笙老弟,你真能干!”

    他急匆匆地取了几张道契,到钱庄去抵押了5万大洋,交给了桂生姐。

    当天,桂生姐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黄宅。

    三天后,在上海麦高包禄钧培里的黄公馆新宅张灯结彩,鞭炮轰鸣,鼓乐喧天,一只八抬龙凤花轿,迎来了一代名演员露兰春。

    露兰春到了黄公馆后,立即以主妇的姿态出现。黄家保险箱的钥匙,由黄金荣和她各执一副。

    老夫少妻之间,黄金荣对她事事迁就,处处巴结。

    很快,黄金荣觉得不对了,许多夜晚,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气力跟不上。而怀中的露兰春也不似以前温柔了。以前,她在共舞台演出时,她是极温柔的。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太,她就一点也不温柔了,很多夜晚,她都是带着一种厌倦感,应付一下,草草收兵。

    黄金荣很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是个有力量的男人,能驾驭住任何东西,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女人呢?

    黄金荣命令手下弟子,大量购买虎鞭,他每天吃一条虎鞭。那时是旧中国,当局对珍稀动物也不加保护,其他人也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所以虎鞭能源源不断地运进上海。

    连吃了三条虎鞭,黄金荣到夜晚就成了头凶狮……

    黄金荣很得意。他觉得,这一下露兰春肯定很快活了。

    但是,露兰春却对他更加讨厌,因此,再也不绽开笑脸了。

    杜月笙很快发现露兰春有些不对劲。每次来到黄宅,杜月笙都发现露兰春对自己很热情,常常眉来眼去的。杜月笙虽然被露兰春的美貌所震慑,但因为她是黄金荣的老婆,所以每每强咽下口水,忍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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