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琢节度使的正妻章夫人最近左眼总是跳。
管事妈妈在旁边恭喜道:“跳财,是好事咧。”
章夫人盯着管事妈妈:“都这么说的吗?”
“是啊,”管事妈妈道,“左眼财,右眼灾,就是这样说的。”
章夫人皱起眉头:“不对,你再说一遍。”
“左眼财,右眼灾。”
章夫人很肯定地道:“你记错了,左眼跳灾。”
杜节度使打了胜仗,在京城受了封赏,将来还要荫及子嗣,哪里来的灾?若是早几年,管事妈妈肯定要捂住夫人的嘴,可这几年府中的人都习惯了,夫人嘴里平白无故就会蹦出一句吓人的话。
说来也奇怪,夫人越是这样说,家里的日子反而越红火。反观家里的老太太,院子里摆满了神佛,下人初一、十五都会摆上最好的贡品,天天说些吉利话,尽是要保佑老儿子的,结果呢?老儿子在外惹了祸事,落水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要了他的性命。
就连老爷出征之前,都要听夫人说上两句丧气话,这才能放心。
管事妈妈道:“夫人不要乱想,老爷不是才让人送了家书回来,说一切安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章夫人道:“这么说杜家没有事,老爷也平平安安。”
管事妈妈笑着道:“都好着呢。”
章夫人愣了愣:“那一定是我不好了。”
章夫人会这样并不是平地起妖风,自从上次节度使去处置了老三杜绎的事,进了一次京,回来就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嫁给老爷八年了,老爷出去从来不会给她买东西,可那次从京中回来,大包小包一大堆,从胭脂水粉、衣服料子到纸墨笔砚和药材,竟然还有几匣子点心。
她觉得诧异就去问老爷,怎么进京一趟处理老三的事,还有功夫买这些?不是说这桩事万分凶险,很有可能将整个杜家都搭上的吗?哪里来的时间四处消遣买这些?
老爷这个人很少做这样的事,除非惹了大祸,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才会有所补偿。
她心中忐忑着等着老爷解释,结果老爷说:“是宋羡没事拉着我四处走动,逛街、吃茶,左右也是去了,干脆给你买些物件儿。”
这话谁能信?
听说宋羡才不到二十岁,尚未婚配,如何懂得这些?而且老爷从前与宋羡并没有交情,怎么会突然如此要好?
章夫人笃定是老爷随便拉了个人来搪塞她,于是寻到机会就问老爷身边的人,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倒是众口一词,找不出半点破绽。
这种情形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撒了大谎,章夫人宁愿相信这都是实情,不过这次老爷得胜入京之后,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老爷在京中偷偷摸摸置办了宅子,还在半夜里离开住处,不准身边人跟随。
这样谨慎小心的行事是为了什么?
章夫人愈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只等着老爷回到家中仔细盘问。
终于等到老爷归家,章夫人装作若无其事地侍奉着,小心翼翼从旁洞察老爷有什么蹊跷,只见老爷用饭比平日里在家中时很快了些。
仿佛生怕来人催促似的。
章夫人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杜琢叹口气:“还不是公务繁忙,白日里跑衙门,晚上还要与幕僚商议对策,到了夜里……”
夜里还得时时刻刻防备被宋羡从被窝里拎出来。
他一个久经沙场的节度使被小近十岁的宋羡折腾成这般模样,委实觉得丢人,决计不能露出端倪,夫人就喜欢他的威武之气,被夫人知晓真相定要嫌弃他。
面对老爷这欲言又止的话语,章夫人微微攥起手指,强忍着没有袭击风尘仆仆归家的杜大人。
吃过饭食,杜琢靠在软塌上看书,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就似突然想起什么,整个人登时精神起来:“是不是到点了?”
话说出来,杜琢也完全清醒,他都已经回京了,早就不用偷偷摸摸爬起来与宋羡商议对策了。
自从他认识宋羡之后,这半年的日子比之前几年加起来都凶险,打了一仗不说,在京城也是提心吊胆,不过就是进京领个功劳,最后还查出殿前司的人与人一起合谋构陷宋羡。
虽然他早就看隰州王家不顺眼,没想到王氏却是这样被结果的。
啧~杜琢心里为王氏点蜡。
章夫人的手又收紧了些,为了大计却只能继续善待自家老爷,亲手侍奉老爷梳洗。
奔波劳苦的杜节度使终于进入了梦乡。
章夫人正想着要如何问出实情,床上的杜节度使忽然笑声说起了梦话。
章夫人侧耳听去,杜节度使嘟嘟囔囔地道:“早晚收拾你。”
章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坐在了床边,轻声轻语地道:“老爷,您睡着了吗?”
“睡着了。”
杜节度使睡得没有半点防备。
章夫人低声道:“老爷,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讲吗?”
杜节度使梦到宋羡在宫门挨打之后,便约他出去骑马。
“你的伤好了?”
“好了,陈家村自己的伤药,比太原的都好用,这几日多亏忠武将军照料,我才会好的这么快,杜节度使好像早早就成亲了,家中岳父待你如何?”
又来了。
杜节度使心中愤恨,早在宋羡第一次拉着他逛街的时候,他就该将宋羡打一顿,本想着日后有的是机会,没想到这小子爬的这么快,如今已经与他同为节度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官职能再压宋羡一头,那时候他定会毫不留情面地动用他的官威,好好训斥宋羡一番。
告诫宋羡,这样嘚瑟下去,谢家早晚收拾了你。
不止收拾你,说不得郡主还会……
“与你和离。”
看你还将陈家村挂在嘴边,到时候说不得要四处找人哭诉。
对,他就等到那时候再奚落宋羡。
杜节度使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笑出声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
杜节度使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疼,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推。
重物落地响起,杜节度使摔在了地上,他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到夫人章氏提着油灯,一脸肃杀。
“你要收拾谁?你要与谁和离?”
“夫人,”杜节度使伸出手,“你别急,我能解释……我其实说的是宋羡。”
章夫人道:“你买胭脂水粉是与宋羡,夜里离家是见宋羡,还要与宋羡和离?”
“不是,不是,”杜节度使道,“我是说宋羡和离。”
“他成亲了?”
“没……没有……”
“杜琢……”
杜节度使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夫人……夫人……我能解释……我能解释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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