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曦回到家，把牧长歌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他说的没错，不管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不相信。
她从来只信自己看到的。
季修丞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少有的焦躁，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怎么了？”
陆晨曦刚刚洗完澡，想要去冰箱拿瓶水喝，顿了顿，又折身走到了他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
“你没事吧？”
走近一看，季修丞的脸色苍白地有些不对劲，两眼有些茫然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
“我……”
他朝陆晨曦伸出手，可是顿在空中，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往下一倒。
“修丞！”
这一瞬间，回忆如潮涌般席卷而至，她费力地拖住季修丞，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陆晨曦守在病床前，背后已经湿透了，眼眶也是湿润润的。
“季夫人……”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进来，拿着他的检查报告。
陆晨曦急忙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喑哑，“医生，他……”
“这个……季夫人可知道，今年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什么第几次？”
陆晨曦有些无措地转头看了眼那人，安静地躺在那里，祥和地就像一个孩子。
“难道季先生没有告诉你吗？我看这个情况，是旧疾复发啊，不过，不知道频率怎么样，你最近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是什么时候？”
心里“咯噔”一下，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发慌。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次，两个多月之前吧，四月份的时候，对，就是四月份！”
“症状呢，和这次一样吗？”
陆晨曦心底发慌，却异常冷静地回想着这两次他的晕倒，半晌，毅然抬头，眼神带着肯定。
“没错，一样的，脸色苍白，整个人没有力气，有些喘，然后，看到我之后就变得没有了知觉，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听到这个情况，医生又看了眼报告，眉头紧皱了起来。
“季夫人，病人的这个情况，可能还不能和你说，等到病人醒来，要咨询他的意见，抱歉。”
“诶，医生！”
见拦不住医生，陆晨曦又不能丢季修丞一个人在房间里，只好不甘愿地作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忧心忡忡地坐回了床边，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冷光下棱角分明却让他越发显得消瘦。
陆晨曦才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
“你爸妈呢？”
徐昊回来的时候，家里又只剩了夏以宣一个人。
“走了。”
她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盯着电视，他进来的时候，回答之际顺便看了他一眼。
“哦，走了？回去了？”
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徐昊是这么想的。
“怎么，你可以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我爸妈就不可以啊？”
“我不是……”
“他们没走，自己去玩了，不想看人脸色。”
夏以宣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话，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想了想，徐昊索性坐到她身边，指着她认真道：“你知道事情有多急切的，你怎么能……”
“我是知道事情多急，不过，你知道吗？”
夏以宣说着，又悠悠地转过头，继续看她的电视，表情淡漠。
一口气憋在胸口，徐昊手指颤了两下，被夏以宣气得说不出话。
更甚的是，夏以宣还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甚至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徐昊一气之下将电视关了，打算好好地教育她一番。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或者说，还没有酝酿出来，夏以宣却率先开了口。
“拿开你的手，指什么指，我也过够了这种生活，放心，我行李也收拾好了，明天就离开，不打扰了！”
说罢，夏以宣翻了个白眼，将半包薯片重重地砸在他的手心，留下了一个背影。
一时间，他没反应过来什么和什么，木然地盯着手中的薯片，半晌，才抬头看向楼梯口。
墨绿色的夜，知了在窗外叫个不停，听得人心烦意乱。
“咣当！”夏以宣狠狠地关上了窗，然后又躺会床上，胸口起起伏伏，小嘴撅上了天。
“不就是会做饭嘛，姐姐找个厨子，一样过得滋润，天天吵得要死，以为我喜欢啊，要不是为了我的修丞哥哥！”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微微柔和了几分。
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呢。
又想起小时候那些时光，夏以宣不禁垂眸，抿嘴笑了笑。
“没事，以宣，我会保护你！”
“以宣，我……我不会游泳……我，你……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什么啊？我忘了！”
“我，我一进去就会抽搐，我，对不起……”
“没事，我……”
那个时候，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那绿色的大海，满心欢喜想要尝尝海水的味道，想要知道整个人浸入海水是什么样子的，只是……
“不要去……”
那是他第一次用那么恳求的眼神看着她，抓住她的手甚至都有些颤抖。
“放心，我带着救生圈呢，等我！”
她甩开了他的手。
“叩叩——”
硬生生被拉回现实，夏以宣压抑住心中的闷气，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做什么？”
任谁都能听出她此刻的“好心情”。
“那个，能开个门吗？我们，聊聊……”
“有什么话长话短说吧，我还要睡觉。”
门外忽然没了声音，要不是没听到拖鞋拖沓的声响，她差点要以为他回去了。
“对不起……我，是我错了。”
夏以宣一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是他错了吗？
没有吧，只不过她在找一个理由罢了，找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至于她为什么非要离开这里……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方便，那你不如去外面找个保姆，租个房子，想等多久等多久，甚至还自在一些，不是吗？”
“我……”
“还是，你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
“没有！”
“那好，反正小徐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他这么紧张，看来是喜欢得紧，你也别在这碍人眼了，不然人家想带她回来都不方便，明天妈妈就去给你找一个房子！”
是的，她没有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只有非要留在滨江市的理由而已。
“你没错，我也没说你错了，你知道我这人就这样的，不用在意，以后反正也不用忍受了，放心，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要回去了吗？”
他的小心翼翼让夏以宣更加地自责。
“没有，在等到他之前，我不会回去的，就这样吧，我要睡了，明天不用给我准备早饭了，晚安。”
“……”
沉默了几十秒，终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夏以宣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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