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倾城妃-第165章 从来帝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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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从安阳王府那场大火之后,柳梅殊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的生活。细细想来,若是没有挽月阁那场大火,她也不可能遇见东方洛,若是没有遇见东方洛,可能这一生也无法再次遇见蔚彦初。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阴错阳差。

    或者,这便是常说的,上苍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柳梅殊站在山顶端的石头上,山风清凉,吹来一袭寒冷。

    在这山顶之上,根本没有冬夏之分。这山顶四季都是积雪,周围长满了茂密的针叶林,一座简约版的宫殿隐身其中,倒是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来到这行宫之中已经接近一个月时间,蔚彦初每日只是沉默寡言,一点没有以往的放荡不羁。

    若不是那熟悉的药香,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作祟,柳梅殊一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现在的蔚彦初,和以前的放浪不羁判若两人。

    而且,不知道是何原因,这期间,蔚彦初曾经昏过去两次。

    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脸颊,苍白的手。

    苍白的蔚彦初,每每站在山顶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柳梅殊曾经远远地观望着瘦削的蔚彦初,好几次,都有一种想要将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那种淡淡的心疼,像是蔓藤一般,一点点从心里滋长。

    柳梅殊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层峦起伏的山脉,思绪万千。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蔚彦初走到了她身后。

    “蔚彦初。”柳梅殊转过头,对着他莞尔一笑。

    “突然想起一首诗。”

    “什么诗?”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柳梅殊笑道。

    “是李贺的诗吧。”蔚彦初咳嗽了几声,白发飘扬,长袖拂动,一举一动,大概神仙。

    “是啊。”柳梅殊看着蔚彦初精致而完美的侧脸,笑着点头,“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红尘万丈,在苍茫的时间里,终究不过一瞬。千年光阴,也不过只是弹指之间。”

    “弹指之间么?”蔚彦初眯着眼睛,神情淡然却忧伤地看着远方,“或许是吧。那些年所经历过的一切,现在看来,是上苍冥冥之中注定的劫数呢。”

    柳梅殊轻笑,“说起来,蔚贵妃,也是跟我一样呢。”

    “李贺,是母亲最喜欢的诗人。”蔚彦初也在笑。

    “母亲说,只有超脱了,才能真正的放下。”

    “正如李贺所说的,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母亲一直想让我放下,可是那种事情,我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蔚彦初说完这句话,慌忙从怀里掏出手绢,捂着嘴用力咳嗽了几声。

    “蔚彦初。”柳梅殊看着蔚彦初的模样有些心疼。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谪仙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蔚彦初,也着实有些太脆弱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令人心疼的雪人,一碰即碎。

    柳梅殊心里微疼,竟有一种只是想要好好地守护他,就这样陪伴在他身边的可怕感觉。

    “我没事。”蔚彦初笑着,将沾了血的手绢放在怀里。

    “当年,母亲从一个傻姑变成大华风头最盛的女子,所有的人都为得到母亲的倾顾而俯首称臣。母亲,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若不是遇见父皇,她可能会更快乐一些吧。”

    柳梅殊静静地听着,虽然以前在江樱那里听过蔚贵妃和先皇的故事,但那毕竟不是最初的版本。

    如今听到蔚彦初亲口讲述同为穿越人士的蔚贵妃的传奇人生,不由得竖起耳朵集中精力。

    “父皇和母亲一见钟情,那时候母亲并不知道父皇的身份。并且,在不知道父皇的身份下,她怀了我。父皇得知母亲怀了孕,非常高兴,不顾世人的目光将母亲迎接到宫中。”

    “或许,这是母亲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蔚彦初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道。

    “从来帝王无情,母亲早就应该知道吧。即便如此,她还是跟着父皇进宫了。面对父皇那些女人,她小心谨慎地活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之中。这样,一直到我十岁那年。”

    “十岁?”柳梅殊一惊,在后宫之中,能够坚持十年,这个蔚贵妃,应该是爱着皇上的吧。

    十年啊,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了。

    “是啊,十年。”

    “我十岁那年,冠宠后宫的母亲几乎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有父皇的爱,有母亲的爱,就已经足够了。但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比母亲更能得人心的女人。”蔚彦初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微笑。

    “父皇宠幸了那个女人之后,像是着迷了一般,完全将母亲忘记了。那个女人逐渐取代了母亲的地位,那些一直视母亲为眼中钉的女人们开始反击,父皇,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蔚彦初痛苦地攥紧拳头,白发在风中漂浮着,嘴唇红的有些吓人。

    “蔚彦初,别说了。”柳梅殊有些心疼地看着蔚彦初苍白不堪的脸,鲜红到吓人的嘴唇,忍不住出声劝阻。

    “母亲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痛苦地忍受了五年,直到那天,我中了毒,病入膏肓,除历代皇帝手中秘密军团之外,根本没人能够救下我。母亲发疯似的闯入那个女人的寝宫,看到却是父皇和那个女人不堪入目的画面。母亲跪在他们面前乞求着,哭诉着,求父皇救我一命,可是……”

    “咳咳咳咳……”

    “咳咳……可是,父皇却说了一句,他的死活与我何干?他只是冷冷地说了那句话。我至今仍记得母亲的哭声,还有……还有母亲临死之前痛苦的诅咒。母亲,就是那时活生生撞死在父皇的面前啊。”

    “什么?”柳梅殊大惊,那个传说中的蔚贵妃,竟然就那么死在先皇的面前。活生生撞死在先皇的跟前,先皇,究竟是何等的铁石心肠?

    蔚贵妃,那样风华绝代的现代女子,竟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从来帝王无情,但这种铁石心肠,也着实太过……

    柳梅殊突然有些理解蔚彦初改名换姓,放弃太子之位,和皇宫断决一切关系的决定。

    “咳咳咳……咳咳咳……”

    蔚彦初像是发疯了一般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苍白的手,苍白的头发,鲜红鲜红的嘴唇,红的有些触目惊心。

    蔚彦初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染在白发白衣上,脸上也是猩红一片。

    “蔚彦初,你没事吧?”

    看到蔚彦初这模样,柳梅殊大惊。

    “没,我没事……”蔚彦初说完这句话,修长的身子向后仰去,柳梅殊慌忙接住向后仰的蔚彦初,蔚彦初看着柳梅殊着急的模样,微微一笑。

    “阿殊,宁愿,即使,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天,我也想看……想看,你最美的笑容。阿殊……阿殊,你可知道,咳咳咳……你可知道,第一次见到你写出母亲那个世界里的字迹时,我便……我便已经……”

    蔚彦初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柳梅殊,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竟像是呓语一般。

    “蔚彦初,别说了。”柳梅殊心疼地抱住蔚彦初虚弱的身子,抚摸着他因为吐血而变得猩红苍白的脸,“我都知道,蔚彦初,别说了……”

    “阿殊……”

    蔚彦初闭上眼睛,白发与柳梅殊的白发映衬在一起,雪白的两个人站在山顶的风中,远远看去,像是冰雪雕塑一般。

    蔚彦初的脸上,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那些红色的印记慢慢地扩大,慢慢地形成一种类似桃花一般的形状的痕迹,那些痕迹随着时间的增加越来越明显。

    “这是……”

    “虞美人!”

    柳梅殊被惊呆了,蔚彦初,竟然也中了那种毒。

    那种无药可医,只能强行压制住毒性,并且时间长了会使头发变成雪白的毒药。

    蔚彦初,竟也中了那种毒。

    那些桃花一般的印记越来越明显,像是蔓藤一般,在扩散,在蔓延,在蔚彦初苍白到没有半丝血色的脸上绽开出鲜红鲜红的色彩。

    那些桃花,每每增加一朵,蔚彦初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如此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桃花印记,身子也开始猛烈抽搐。

    “来人,快来人啊。”柳梅殊看着全身抽搐的蔚彦初,大惊失色。

    “主子。”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从蔚彦初身后出现,慌忙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将他平放到地上。

    “景飒。”柳梅殊认出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正是蔚彦初身边的暗卫,和东方洛身边的侍卫一样,是皇家专门培训的,誓死也会保护主子。

    “又发作了。”景飒并没有搭理柳梅殊,他将蔚彦初平放之后,将一粒药丸填到蔚彦初的嘴里。

    “拜托,照顾一下主人。”景飒对柳梅殊说着,将蔚彦初抱起来,“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照顾好他,即便是他醒了,也千万不能下床。若是他再不听劝阻,怕是……”

    “会怎么样?”柳梅殊追问道。

    景飒一边抱着蔚彦初往前走,一边说道,“上次,主子将我们甩开,将你从火海中救起。那时,主子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将你救出来之后,主子遇见了埋伏在周围的刺客。”

    “什么!他遇见了刺客?”柳梅殊大惊。

    “不错。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他的身子还很虚弱,遇见刺客之后,为了救下你,刺客刺中了他的肺部。恐怕,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吧……”

    “什么!”

    蔚彦初在重病情况下救出了她,还被刺客刺伤了。

    现在的他,已经病入膏肓?

    苍白的手,苍白的脸,苍白的头发。

    苍白的颜色,像是在昭示着生命的终结。

    那个男人,竟然为了她……

    为了她,连生命都可以舍弃么?

    柳梅殊看着蔚彦初苍白不堪的面容,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现在的他,怕是只能听得下你的话吧。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景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远方,冷风中带着雪花的冰寒,每一次吹来的时候,便是彻骨疼痛。

    明明,这是夏天啊,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如此的冰冷呢?

    明明,这是夏天啊,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如雪般苍白呢?

    凋零,飘落,像是生命的弧度,不过一瞬的光阴,便接近烟消云散么?柳梅殊想着,泪水一点点涌出,尔后决堤,崩裂,淹没了所有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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