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只是政府官员,认识的不认识的,远的近的,反正凡是能找到他的,这几天全来找他了。当天新闻上就播出了总理考查他公司的新闻,这下可真是“天下无人不识君”了,所以他也做出了长期迎接这些骚扰的准备。
这世界就是这样,人们都乐于锦上添花,而不愿意雪中送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个都求不到,而一旦发达了,所有人都赶着趟儿来了。
抛开姜瑞先不说,省里大官儿员们这几天除了姜瑞这件事,倒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蒋巡的事。总理对蒋巡没说一句话就走了,但他们可不认为总理会忘了这件事。
而且,即使总理真忘了,他们也不敢忘啊。干儿子有带人袭击总理的嫌疑,这是多大的事!当然,更大的事还是牵扯出来的背后的事情。这干儿子是谁?他怎么会收了这个干儿子?他们还别的关系没有?……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一堆的问题。
而实际上,蒋巡与晋中集团的关系,他们早听说了一些。只是因为所谓纪委其实都是听上面话的,上面不发话,他们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而现在,可是直接让总理知道了!上面已经过问,他们再不有所作为,被问责的就是他们了。
第二天,他们就收走了蒋巡有护照。首先就是确定他不能跑了,不然问题查得再清楚,抓不到人也是白查。然后,把以前那些举报他的信件、材料都找出来,再把那些苦主都找来,把事情都登记下来,再派人出去把事情一件件查清楚。
这自然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不过他们也有点猫儿戏鼠的快感,因此也乐意这样玩。
最痛苦的莫过于被玩的老鼠了,蒋巡这丙天可真是度日如年!他原本还怀了一点侥幸,以为总理不发话,他也就躲过去了,但等到护照被收,他知道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吃不香睡不着,两天他的头发竟白了大半!但这时竟然还有人来烦他,这个人就是他的义兄弟陈晋中。
“你还来干什么?!”蒋巡怒问。
“你……你没事吧?”看到蒋巡白了大半的头发,陈晋中很吃惊和担心。
“说,你有什么事?”蒋巡又问。
“那个……小鸥还在里面……能不能先把他放出来?”陈晋中吞吞吐吐地问。
“他死了才好!”一听说陈鸥,蒋巡就暴怒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也是你干儿子!”陈晋中本能地回了一句,但马上觉得不妥,又小心地问:“这件事真的这么严重吗?小鸥不过是跟那个姜瑞有矛盾,要去打架,他哪知道总理会去考查啊?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呵呵呵呵……”蒋巡看白痴一样看着陈晋中大声苦笑起来,然后又说:“要不你去跟他们解释?”
“他们真的查你了?”陈晋中惊问。
“我的护照都被收走了!”蒋巡说。
“那怎么办?”陈晋中也大慌。
蒋巡看到陈晋中这个慌张的样子就生气,说:“还没到要你命的时候,你慌什么?!他们虽然在查,但不一定查得清楚!即使查清楚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定我罪的证据,我做事很小心的!他们很快也会去找你,你别一慌自己什么都交代了!不仅不能交代,还要能赖能扛!有些事,真扛不,你就担起来!只要我保住了位置,我就能把你捞出来,不然,我们就抱着一起死!听到没有?!”
“要我担?!”陈晋中的声音很有些抵触,因为这毕竟是坐牢啊,搞不好他的一生就毁在里面了。
蒋巡当然听出了陈晋中的情绪,他非常生气,说:“让你担怎么了?!要不是你让我帮你这帮你那,我怎么会出现今天这个情况?!”
陈晋中一听这话也怒了,说:“你别想把自己撇清了!只是我求你帮忙?!你自己不是看人家那些资产眼红,主动要求跟我联合整垮他?!这些年,你捞了多少钱难道忘了?!”
“你!”蒋巡指着陈晋中的手都抖起来,但他忍住了,说:“我先不跟你吵,跟你吵没一点益处。总之,你不能给他们交代事情,他们问你就否定,不要害我!”
陈晋中非常失望,他原本是来求蒋巡救他儿子的,现在蒋巡却只想到自己,还跟他说这些话!
陈晋中当然想到蒋巡真被查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他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白痴儿子。知子莫若父,他当然对儿子陈鸥非常了解。陈鸥从没吃过苦,又头脑简单,性格粗暴,这在里面,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可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先捞出来再说。
但现在蒋巡——这个他几十年的兄弟都不肯帮忙,那些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官员又有谁还会帮他呢?最后,他竟想到了姜瑞,于是这天上午来到了姜瑞公司。
看到陈晋中到来,姜瑞很吃惊。
“陈总,有什么事?”他问。
“我来道歉,也来求你帮忙!”陈晋中说。
陈晋中现在神色疲惫,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前几天见面时的神采。他的样子也非常谦卑,也真是求人帮忙的样子,但姜瑞可还记得那天他是怎么威胁自己的呢!想不到没几天就变成这样了。
“呵呵,道歉就免了吧。”姜瑞说。“至于帮忙,我能帮上您什么忙?”
陈晋中:“陈鸥还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应该知道,陈鸥他不是冲着总理去的。调查人员来找你,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要是能快些把陈鸥救出来,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甚至我的全副身家!”
“全副身家?!”姜瑞笑说,“陈总您真舍得?!这可是您几十年攒下的!”
陈晋中苦笑一下说:“好的时候它是福,坏的时候它是祸,现在它要是能给我消财免灾,我就求之不得了!姜总,我说真的,你要我全给你!”
姜瑞当然能猜出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啊!
“我可不能要您这钱!”姜瑞说,“不然我是什么了?您这怎么着也是多少个亿吧?要了您这钱,我看我也洗不干净了,嘿嘿。”
陈晋中当然听出了姜瑞的挖苦,但这时候他哪里还会在乎一点挖苦,他说:“陈总,求您一定救救陈鸥啊!他就是个蛮子,喜欢争个面子打个架,他哪会想到去袭击总理啊!”
姜瑞:“可不只是蛮子这么简单吧,他可是还要绑架QJ呢!”
陈晋中赶紧又说:“这件事求您不要跟调查人员说!”
见姜瑞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要求的样子,他走到姜瑞面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说:“我给你下跪了!”
姜瑞赶紧一把扶住了他,说:“我可没这个爱好!陈总您走吧,我答应您只说陈鸥是冲我来的就是了,其他的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谢谢!谢谢!谢谢!”陈晋中连声道着谢离开了。
看着这样的陈晋中,姜瑞也忍不住感慨:如果当初不把势用尽,何至于今天这样!
陈晋中的到来已经让姜瑞很吃惊了,他想不到这天下午蒋巡也会来到他的办公室。
蒋巡穿一身便服,原本高大的身躯好像有点佝偻了,头发大半花白,脸上的神气当然更不是前几日能比的了。他眼神迷茫,像一个迷路的老人。
“蒋书记,想不到您会来。您有什么事吗?”姜瑞问。
“啊?没什么事啊,我不知不觉就走来了。”蒋巡说。“嗯,想找个人聊聊天,小姜——我能叫你小姜吗,能陪我聊会儿吗?”
姜瑞:“可是聊什么呢?”
蒋巡看着姜瑞,慢慢脸上就露出了笑意,他说:“小姜,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这么有朝气,这么快乐!那时候我只要一天能抓到一两个扒手就非常高兴了。你不知道吧,我当警察最初是干反扒的。那时候——现在也一样,大家都不想干反扒,都想坐办公室干文职,但我喜欢干反扒。一天到晚在市场里转,看到扒手就兴奋。那时候我真是简单,也真是幸福啊!”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就黯然下去,说:“可正是因为反扒干得好,得到重视,得到提拔,我很快就成了领导了,并且越爬越高。这人只要一当官就好像中了魔咒,就想不停往上爬,停不下来。三十多年,我终于爬到现在这个地位了!”
“为什么要爬?不就因为当官带来这些好处吗?权力!官越大权越大,权又可以带来无穷好处。金钱!女人!地位!这些年,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令我高兴了!”
“可是我现在好想回到年轻时候,仍然做那个只要抓到扒手就高兴的小警察!”
……
这不是聊天,这是蒋巡一个人的倾诉。一个到了穷途末路的高官的倾诉,看穿名利只想回到最初的倾诉,是这么狗血,却又这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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