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厨师倒下的时候,铁造才三也气喘吁吁,浑浊又充满恶臭的空气一吸入鼻子里,就让他一直咳嗽。
古守花音上前检查厨师的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它原本的形状了。皮肤已经烧得精光,肉和内脏都融化成液体,淌了一地,令人惊奇的是,看起来极为高大的厨师,它的骨架却很细小,宛如侏儒或孩子。
明日花三人也忍着反胃,上前看了一眼。
“为什么会这样?它根本就不是人类吧?”井上凉子满腹疑惑。
“可这是人类的骨架呀,真不明白,它是因为一直住在这种地方,才长得这么畸形吗?”明日花看了一眼周遭,鼠群已经被大火烧死了许多,余下的也都被冲散了,不知道躲在哪儿,只偶尔能看到它们攒动的身影。尽管这些恶鼠面目狰狞,但在无情的火焰面前也脆弱得和普通生物一样,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的恐惧少了许多。
“真没想到,在屋子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中田美智感慨地说。
“你们太鲁莽了!”铁造才三的身体疲惫,一想到自己如果晚来一步,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心就更累了。
明日花三人只能连连道歉。
眼见她们也是惊魂未定,铁造才三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只希望这次教训能让三人长点心。
“还有,古守小姐,你姑且也算是专家吧?我想知道,这种情况在你的预料中吗?”铁造才三看向古守花音,严肃地问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们来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预料得到呢?这些怪物完全不在常识中。”古守花音一本正经地说。
“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本来就很危险,就算你一开始没有察觉,但在下来之后,也应该明白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明日花她们过来。”铁造才三才不会被这么低级的借口糊弄过去,“我觉得,让她们和你合作不是正确的决定。”
古守花音叹了一口气,才说:“她们没告诉你吗?我之所以让她们过来,就是希望她们能帮我找到猫,换句话说,想要找到猫,就非她们不可。所以,我不可能阻止她们下来。何况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在预想的范围内。”
“这种说法可不能让人信服。”铁造才三的谴责没有丝毫放缓,“首先,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她们不可;其次,就算非她们不可,你身为专家,能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她们都是寻常的学生,所有的准备都是你做的吧,但很明显,你的准备根本不充分,甚至只算是业余。”
古守花音闻言却笑了起来:“你相信缘吗?我相信。这是一种感觉,而我的感觉从未出错,这也是我成为专家的方法。就像这一次,你以为你的到来是偶然或奇迹吗?这其实就是她们和你的缘的证明。虽然场面很惊险,但从结果来说,我们取得了完胜。”
“唯结果论?那我们的合作中止吧,这是你的游戏,我们不陪你玩了!”铁造才三被她的话气得满脸涨红,她口中的“缘”在他看来充满了恶意。
“他说的,你们认可吗?要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渡过了这场危机,每个人都竭尽全力,难道这就要半途而废吗?”古守花音没有回答铁造才三,反而对明日花三人问到。
“别听她的!这是话术,你们应该听过沉没成本吧,你们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吗?”铁造才三警告道。
明日花三人面面相觑,尽皆沉默。
“喂,你们难道还没有吃够教训吗?看看你们现在,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铁造才三觉得有点不妙。
“但是,猫呢?我们是来找猫的吧?”中田美智率先向古守花音问到,“古守小姐,是你说猫会在这里,所以我们才陪你一起。”
“那反过来说,如果在这里找不到猫,你们就要放弃了?”古守花音抱着双臂,迎向三个女生的目光,“这次对你们而言确实很惊险,但请相信我,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虽然超出了我的预料,但也没有超出计划之外。从一开始,你们就是相信我才跟过来的吧?难道就因为过程的不顺利,就开始怀疑我了?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过程,就没有现在的结果。”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在拖一群人下水!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赶上了,所以变成了好结果,但如果我赶不上呢?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不该让你们见这个女人!”铁造才三心中既愧疚又悔恨。
“我们都是女人,我的话,他无法理解,但你们应该理解吧?不需要用逻辑去分析,就像是这里的东西,你们能分析出什么?但如果说感受的话,你们今天也应该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吧。”古守花音平静地说,“说实话,我很清楚这小子是为了你们好,如果是正常的情况,听他的准没错,然而,现在你们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情况。”
“你给我闭嘴!”铁造才三气急败坏,他看到明日花三人的表情,就明白自己在这场辩论中落于下风了。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日花三人继续深陷这个女人的圈套中。
“你们是怎样的处境,你们自己很清楚,他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他的方法没有任何实际的用处。我说得没错吧?否则你们也不会找上我了。”古守花音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微笑着说到:“既然你们相信我是专家,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扪心自问一下,现在逼迫你们的到底是谁?你们三个,刚才是吓坏了吧,但要我说,你们想要解决自己的麻烦,不接受类似的考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放你的狗屁!明日花,井上,中田,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的麻烦,都需要自己来解决的!”铁造才三大喊道,“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马恩先生,如果他们知道你们如此不理智,该是会何等伤心呀!”
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了明日花三人脸上的恍然,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可这样的表情,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你说的对,铁造。”明日花的表情变得坦然起来了,“但我也不觉得古守小姐说得又错。说到底,今天遭遇的这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吃了苦头,也是我活该吧。”
“所以,还是要继续下去吧?”中田美智叹了一口气。
“你们——”铁造才三满脸惊愕,“为什么?”
“正是因为被大家爱着,所以我们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呀。”井上凉子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麻烦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铁造,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就这么停下来。”
铁造才三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的情绪有些崩溃,只觉得内心刺痛。
“我……看来我就不应该过来。”他咬紧牙关,愤怒地盯着古守花音。
“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古守花音的诚恳,在此时的铁造才三眼中却如同讥讽一般。
“好吧,我不管你们了,反正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对不对?”铁造才三整理好背包,大步朝来路行去,“这次算你们好运,下一次,你们就该祈祷会有别人来救你们了!”
“就这样走了吗?你也在找猫吧?不留下来看看结果吗?”古守花音平淡地问到。
“我只能说,我比你们更接近真相。”铁造才三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明日花三人,“但你们不会相信吧?你们一定都觉得我在做无用功吧?”
明日花三人面面相觑,内心纠结。
她们平时一直将铁造才三的忙碌看在眼中,铁造才三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甚至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英雄,是从天而降的救星,这份感激之情也难以言表。
她们想要义无反顾地站在铁造才三那一边,可是,多日的噩梦早就将她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了。而且——
“如果古守小姐说这一切都是缘,那么,马恩先生也一定是这缘的一部分吧?”明日花这般说着,将胸口处的护符紧紧按着,“否则,为何是在这一天呢?”
“什么?”铁造才三没明白她的意思。
明日花没有解释,却坚定地对他说:“铁造,相信我们,我们从来都没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如果你比我们更接近真相,那一定是真的,因为,我们知道你为此付出了多少。我甚至觉得,你比我们自己更在意我们。”
“说这话的时候,你们是因为相信我,还是因为相信所谓的感觉呢?就如那个女人一样?”铁造才三冷笑着,“别开玩笑了,你们这一次,可是因为我的理性才得救的。”
“确实如此。”井上凉子点点头,没有否认,“谢谢你,铁造。”
“……我真是受够了。”铁造才三摇摇头,渐行渐远,“三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明日花三人心中五味陈杂,凝视着铁造才三离去的方向,哪怕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也没有收回目光。她们之前说“不能停下来”,但在这个时候,她们唯一的想法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真的生气了。”中田美智说。
“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明日花苦恼地说:“但有些感觉真说不明白呀。我还是觉得我们的决定没错。”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去跟他好好道歉吧。”井上凉子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那小子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只是我们女人的感觉,他们男人是无法理解的。”古守花音安慰道,“其实,我说了那么多伤人心的话也挺愧疚的,毕竟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无论如何,都到这一步了,非得找到猫才行。”中田美智斩钉截铁地说。
“确实如此。”井上凉子点点头,对古守花音说:“古守小姐,你说过,猫儿们在这里。我希望你的感觉是对的。”
“我的感觉从未出错。”古守花音神秘地笑了笑,“你们太过在意那小子了,所以才没有听到吧?”
“听到什么?”明日花三人愕然。
“大火烧死了很多老鼠,但不是全部,剩下的老鼠哪儿去了?”古守花音这般说着,将手放在耳边,“你们仔细听听?”
她的话音还没落,明日花三人就听到了一声猫叫。这叫声是如此尖锐,明亮,充满了攻击性,伴随着恶鼠凄厉的吱吱声。这一声猫叫之后,更多的猫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它们到处都是。
大火照亮了阴暗的地方,但她们却是第一次看到猫的影子在岩壁上,在洞顶上,在地面上雀跃。它们出现得如此突然,明日花三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半点征兆。
“它们……它们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中田美智惊讶极了。
“也许它们根本没有躲起来,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古守花音这般说到。
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猫徐徐从火光中走出来,它的身形肥胖而沉重,看起来憨厚,可巨大的影子却显得狰狞。如果光看影子,足以令人吓出一身冷汗来。
它似乎是猫儿们的头领,在它现身后,越来越多的猫儿从四面八方跳出来,一眼数去,大约有上百只吧,有的嘴边还叼着恶鼠的耳朵。不一会,四人被这些猫儿围得严严实实。
这些猫儿的眼珠子冉冉发光,被它们直勾勾盯着,三位女生的额头都渗出冷汗来。
“这可真是不得了。”明日花发出僵硬的干笑声。
“这么多吗?”
“它们吃了那些老鼠吗?会不会拉肚子呀。”
中田美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紧张地抓住了明日花和井上凉子的衣摆。
古守花音站出来,不满地对这些猫说到:“你们这些惫懒货,是不是故意等着有人收拾了这些老鼠,才出来捡便宜?”
不过,明日花三人却觉得,如果这些猫儿出来早了,恐怕也要被那群恶鼠啃得一干二净。毕竟,双方的数量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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