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堂听明白了。    他这弟弟是想用一颗子弹，换来食物、饮用水和一处安全的居所。    作为商人，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笔划算到了极点的买卖。    但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这就是一条绝不能踏足的不归路！    “啪！”    梁玉堂立刻转过头，举起手给了梁金马一巴掌，严厉呵斥道：“你是不打算做人了吗？！”    梁金马一愣，满脸不可思议，随后涨红了脸想反驳：“我……”    梁玉堂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现在我们是走投无路，但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难道等我们回去了，你要当个杀人犯过一辈子吗？”    梁金马没想杀人，他想说的是打断对方的腿，或者只是单纯威胁一下而已。    没想到梁玉堂竟然直接默认他是要杀人！    这到底是谁想杀人……    梁金马根本不想解释，只是冷笑一笑，道：“那也得我们回得去……你没看见那些怪物吗？现在车也没了，你觉得我们走得回去吗？”    梁玉堂一时语塞，只能安慰他：“官方不可能一直束手无策，总会有办法的，但是底线绝对不能突破，明白吗？想想那些资料，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不步爸的后尘？嗯？这是为了你自己好。”    梁金马撇撇嘴，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知道了，刚才是我鬼迷心窍。”    从小到大，由于梁锦生意繁忙，梁玉堂对他来说就是长兄如父的存在。    虽然当众打巴掌确实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怨怼和暴怒的情绪，但他也知道这是哥对他好，是他做错了……他可以忍，因为这是他亲哥。    梁玉堂这才笑起来，随后目光中满含歉意，愧疚地道：“对不住，刚才也是我冲动了，疼不疼？”    梁金马只是摇头。    兄弟俩交谈时，夏芃却开始观察整间屋子，仔细将一楼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踩了一遍，甚至开始翻箱倒柜。    她检查得很仔细，也很小心，但整间屋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甚至连灰尘都少见，足以看出来其主人平时一定勤于打扫，而且非常仔细耐心。    就连最容易积灰的角落，夏芃用手指擦过，都纤尘不染。    夏芃皱起眉头，心想：“这恰恰是不对劲的地方，能在这片高档小区居住的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自己打扫，肯定是雇人过来每天清洁，但这栋别墅此刻却只有槐序一个人。”    “是有钱人的怪癖，还是说那个保洁没来？又或者……已经死了？”    她若有所思，在那片被修补过的地板前蹲下来，伸出手，用修长带茧的手指从地板表面上抹过，从修补过的地方，到附近原来的木板。    夏芃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是……血腥味。    很淡很淡，但带着一股潮湿和糜烂的味道。    让她想起了战场上堆积的腐烂尸体，最上面尸体的头发和眼睛，甚至能顺着融化的头皮，流到她的脸上。    他们将这样的尸体戏称为“千层饼”。    那男人说过，曾有一只怪物闯入了这里，残留着血腥味是正常的，但能带着如此浓厚血腥味的怪物，定然是优秀的猎手，会找不到一个就在楼上躲着的人类吗？    夏芃敛眸，站起身，走回了梁家兄弟身旁，并没有多说什么：“检查过了，没有危险，可以住下。”    梁玉堂点点头：“我们睡房间里，麻烦你守一晚上了，等回去了，报酬再给你加五十万。”    他见识过夏芃的本事，就算看似睡着了，但只要有什么异动，她立刻就能进入战斗状态。    夏芃没有意见，这本就是她的工作。    两兄弟进了房间，自然也免不了亲自再检查一番。    “这是……香薰？”    梁玉堂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小瓶精油香薰，还有一盒包装精致的火柴，显然是配套的。    梁金马打了个哈欠，一下扑在床上，侧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然还能是什么？在客房里准备这种东西也很正常吧？”    梁玉堂点点头，刚准备放回去，看见弟弟疲惫的神色，心中一动，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东西是夏芃检查过的，肯定不会有害，他们都奔波了这么几天，神经紧绷得很，不如点上一盏。    梁玉堂划开火柴，将香薰点燃，舒心的淡淡香气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梁玉堂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随后也躺到了床上。    没一会儿，便感觉困意袭上心头，沉沉睡去。    ……    凌晨三点时，靠在墙边的夏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楼梯。    槐序穿着单薄睡衣，正搭着扶手看向她。    昏暗而安静的环境下，槐序的眼睛也一样昏暗而安静，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没有一丝波澜。    夏芃紧盯着他，紧绷起身体，随时准备动手。    槐序被这么盯着，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走下楼，然后在夏芃面前拐了个弯，走向了厨房。    “……”    夏芃一愣，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侧过身，面向厨房，以便更好地反应。    这别墅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只有吧台绕了一圈拦着，里面一览无遗。    槐序在里面蹲下来，打开柜子拿了一捆面，又摸了两只番茄，忽然道：“位置放错了。”    夏芃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槐序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两个番茄，转动手腕，让它们转了个方向，然后看向了夏芃，淡淡道：“这两个番茄，本来应该是这么放的，下次记得不要放错了。”    他顿了顿，然后微微一笑：“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槐序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取了锅、砧板和菜刀，开始做菜。    他每拿一样东西，都会将旁边的东西位置复原，往往都只是极其细微的差别，然后向夏芃指出来。    夏芃沉默了很久，直到槐序炒了一盘番茄炒蛋，又煮起了面，她才开口道：“你全都记得？”    她确认自己将检查时动过的地方全都还原了，虽然不可能百分百回到原来的位置，但仅凭人眼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出那么细微的差距的。    然而这个男人却全都说对了……    那些全是她动过的地方，没有任何错误。    简直匪夷所思！    见鬼，这人难道是得了超忆症吗？但超忆症往往并发焦虑症和忧郁症，这家伙看上去可比路边的电线杆子都要宁静多了。    槐序道：“我都记得。”    他环顾四周：“这栋房子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这并不难。”    不难个鬼。    夏芃双手抱胸，审视着这个男人的侧脸，问道：“那你知道这栋房子的地板上，有腐烂尸体的味道吗？”    槐序正打开锅盖，用勺子撇去浮沫，倒进西红柿炒鸡蛋，闻言动作一顿，然后似乎有些犹豫地道：“那我倒真不知道了。”    夏芃这一刻突然格外想看他窘迫的样子，于是追问：“你不是说你记得这栋房子的每个细节吗？”    槐序摇了摇头，将面夹进碗里：“那要从我住进这栋房子算起，我只能知道我能知道的事情，如果是之前的主人做了又刻意隐瞒的事情，那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夏芃差点被他的“知道”和“不知道”绕晕，但这段话的主旨倒是简明扼要。    照他的说法，那腐烂尸体的味道，和房子的前任主人有关系？    这很可能是他为了洗清自己嫌疑的托辞……要小心不能被这家伙的言语误导。    但如果只是满足自己的小小好奇心，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夏芃问道：“这栋房子的前任主人，是谁？”    槐序侧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更长的时间，才缓缓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梁锦。”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各端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出来，放在了吧台上，然后把其中一碗面往外推了推，看向了夏芃，递出一双筷子，问道：“吃吗？夜宵。”    夏芃这才注意到，槐序竟然煮了两碗面的分量。    ＼f＼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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