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儿怔怔的看着林远。    事实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于“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死，可为什么要是我呢”这样的话。在处理普通人与术士之间的案件时，她无数次的从那些受到迫害的普通人身上听到“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盯上了”、“为什么会是我呢”这样带着绝望与不甘的哀嚎。    但相似的话，从林远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那些普通人们在怨恨命运的不公，在为悲惨的人生而感到沮丧……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该怨恨，该沮丧，甚至该绝望。因为他们在与术士的争斗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财产，甚至被弄得家破人亡。    那时的周可儿也只能尽力安慰他们……虽然她努力的想为这帮人争取到公道，但胳膊又怎么拧得过大腿？直到现在，她所在的警局，在处理普通人与术士之间的案子时，以普通人胜诉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三十，大部分时候都是抓住了术士，却没有办法将其定罪……而更可悲的是，她的警局已经是王都里最“依法办事”的地方了，其余分区的警局，这项数据常年在百分之十五以下浮动。    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嘴上说着绝对不会因此而绝望，而放弃的周可儿，心里竟然也隐隐的生出一种“普通人就是没有办法争过术士”的念头了。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让普通人受到的侵害能少一点，以及在他们崩溃的时候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而已。    但是现在，同样的话，有人却说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世界总是有人要死的，那为什么要是我呢”这种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是在埋怨命运的不公，而从林远的嘴里说出来……    分明是要把那些想要他死的人杀光。    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不让人平静的话语，特别是联想到林远是真的做过那些事情，而周可儿是真的到现场去勘测过那些死者的样子。特别是梅罗，那只是看上一眼就永生难忘的死相，让周可儿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林远的眼神由愤怒和质疑转为了些许的畏惧。    我是不是……在与一个恶魔共舞？    她忍不住这样想着。    林远也猜到了周可儿的想法，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什么杀人魔……我的全部出手，都是为了自卫而已。”    周可儿并不相信林远的话：“那梅罗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侵犯我的妹妹林雪。”林远淡淡的说道，“所以我取走了他的性命，这可以理解吧。”    这……可以理解？！    周可儿正想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但转念一想，在一个身边只剩下了妹妹的哥哥面前，想要夺走或者侵犯他的妹妹，哥哥暴起杀人好像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且我也没想杀他。”林远说道，“是他想杀我……你应该也看过现场了，他在那里用了全力。”    周可儿抿了抿嘴，暂时放过了梅罗：“那另外十个术士学员呢？”    “他们想要帮着梅罗杀我，可惜没有成功。”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林远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把他们打倒了，他们最后是死在梅罗的魔法里的。”    这……好像也确实如此，每一位学员术士身上都有着严重的魔法创伤，和梅罗的终极魔法吻合。    “梅罗想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最后推锅在我的头上。”林远说道，“但他没有成功，那天晚上，我自始至终就只杀了他一人而已。”    只杀了一个人……而已吗？    杀人这种事情还能用而已来形容吗？    周可儿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了一下，她本想说出来，但又意识到这似乎是从林远嘴中得到真相的最好机会，于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林远，似乎在说“之后呢”？    林远也知道周可儿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并不排斥将真相告诉她，毕竟昨晚周可儿打给他的那通电话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后面那个人……他叫什么来着？”    “拉斯。”周可儿说道，“他又怎么你了？”    “很简单，他想来杀我。”林远说道，“应该是杰尔夫叫他来找我的吧，只不过他没能把我杀了，最后还被我反杀了……就是这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杀手？”    周可儿沉默了一会，说道：“没错，他确实是个职业杀手，一直在我们的通缉名单中。”    林远笑了笑：“那我这算不算是为名除害了？”    周可儿的眼角抽了抽，她深吸了两大口气，才缓过来：“那秘卫……”    “你觉得秘卫找我是做什么呢？”林远直接反问道。    周可儿顿时沉默了，半晌后才轻轻的说道：“可他们毕竟是秘卫。”    “用刀杀人也是杀人，用枪……我是说，用法杖杀人也是杀人。”林远说道，“我不能因为凶手拿着的是高贵的法杖就不反抗了。相反，我会折断他们的法杖，然后……碾碎他们的骨头。”    周可儿立马无话可说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连续杀死将近十个人，但细究下来，每一次杀人都是正当防卫？！这算什么？    合着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    ……仔细想想，好像又确实如此。    周可儿感到一阵头疼，她看着林远，第一次露出了无措的情绪。    “老实说，我看过你的所有资料了。”周可儿低声说道，“你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我大概都知晓了……说实在的，站在道义上，我明白，甚至能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但是站在法律上，我应该逮捕你，并且把你送到监狱……你说我该怎么做？”    这大概是周可儿见到林远以来，第一次吐露真心话了。    “你不会把我送进监狱的。”林远说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如果你有那个想法，昨晚就不会打电话给我，今天也不会独自来找我了。”林远看向了房间外，“我没有猜错的话，警察又把学校给封了吧。你本可以带很多人过来，直接把我抓进局子里，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周可儿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而已。”    “是的，你相信程序正义。可这个国家的程序，并不正义。”    周可儿下意识的想要否定林远的话，但她悲哀的发现，林远说的都是对的。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林远说道，“你昨晚给我打电话的事情，包括今天你来过我这里，我都装作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路，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走完……你，也只需要和我划清界限就行了。”    周可儿看着林远，林远也在看着她。    许久后，周可儿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不，就算我暂时不会把你关进监狱，我也不会看着你肆意妄为的。”周可儿说道，“如果你只是报仇，那我不会再管你。但如果你因此而伤害到无辜的人……”    “我的拳头下没有无辜的人。”林远平静的说道，“如果真的有，你再来制裁我好了。”    周可儿顿时感到一阵气闷，明明自己都已经在原则上让步了，这个家伙只需要说点好话就可以了。但她没想到这家伙连好话都不愿意说，周可儿真的想要把他关进监狱里了。    “别说那么多了，跟我来吧。”周可儿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了？”    “这所学院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觉得你还能躲在宿舍里睡大觉吗？虽然没人觉得是你做，但你毕竟是嫌疑人之一，还是要到现场去和我走一下程序的。”周可儿看着林远身上那带血的衣服，说道，“我说你能不能把证据先销毁掉？”    林远耸了耸肩，说道：“好吧，你等我一会。”    ……还要我等。    周可儿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林远说道。    “对了，这次学院里配合我们工作的，是炎狱院长的儿子，炎炙。”周可儿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想要借此来将矛头引到杰尔夫的身上，炎狱院长的势力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    林远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再和炎狱院长那一派起任何的冲突了！比如说他的儿子炎炙！”周可儿严肃的说道，“炎炙现在就在现场配合调查，他的性格有些……张扬，所以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等会你千万千万不要……”    “不要什么？”    周可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要殴打他，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最好能够无视他。”    林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手痒的暴力狂，哪能天天就知道打人呢？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    二十分钟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林远被周可儿带到了现场……准确的说，是带回了现场。    看着自己一手造就的案发现场，林远想着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场景比较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红头发的纨绔青年走到了林远的身边。    “你就是林老师是吧。”炎炙的脸上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我是炎炙……我爹是炎狱，你应该知道的。”    林远看着炎炙，而后注意到周可儿的眼神也转到了他的身边，似乎是在警告着他。    他便很有礼貌的向炎炙伸出了手：“你好。”    但炎炙看着他伸出了来的手，却没有回应，直接无视了，似乎是并不想和林远握手。    林远也不在意，不想握就不想握呗，反正他也不想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任何的交集，于是他将手收了回来，准备到周可儿那边去的时候，炎炙却再一次的拦住了他。    “别急嘛，林老师。”炎炙“嘿嘿”的笑着，而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确定没人听到他说话的时候，他凑到了林远的身边，在林远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已经见过你的妹妹了……你的妹妹很漂亮，我很中意，所以能不能把她介绍给我？”    林远斜眼看着炎炙。    炎炙笑嘻嘻的掏出了一把钞票，在林远面前甩了甩：“当然，我也不是白让你介绍的……这些钱够不够？抵得上你几个月的工资了吧？”    由于站的比较远，周可儿没有办法听清炎炙和林远说了什么话，但当她看到炎炙拿出钞票在林远面前甩的时候，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冲过去，但是已经晚了。    接着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林远抱起了炎炙的身体，如同倒栽葱一般的。    砸进了一旁的下水道中。    ＼f＼t＼n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