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大巴车，张彤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望着窗外，捂着口鼻不说话。
“难道你会晕车？”程明问道。
“嗯，有一点，出租车和公交车那种短距离的还好，但长途的就熬不住。”
“吃了晕车药没？”
“吃了，但每次吃了效果都不大，该上吐下泻还是上吐下泻。”
“小时候我好像不会晕车，长大后就觉得车里头的味道难闻，坐火车就不会晕车了吧？”
“不会的，那你在车上睡一觉吧，等到了我们再叫你。”
“真没用啊，多大人了还晕车。”
“你小时候不也一样。”程明敲了下小黎的脑袋说道。
还没出市区，大巴车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红绿灯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接客上车，甚至为了接客而调头绕远路。
这种非热门路线的大巴车会途经好几站点，为了揽客增加不择手段。
多多少少有点明白张彤为啥会晕车了，他们也开始难受起来了。
平稳行驶一段时间后，又开始走走停停，卸客，最后进了车站停车。
这就到了？
“这是中间的车站，还有大概一半多的路程。”张彤解释说道。
乘客趁此机会下车透透气，上个厕所，有烟瘾的抽支烟，再回到车上。
下午一点多才抵达目的地。
张彤一下车就蹲在路边上，口吐彩虹。
“还好吧？”程明拍着张彤的后背问道。
“我来照顾她，哥哥一边去，温柔贴心也要有一个限度。”
小黎推开程明，不让他照顾张彤。
程明只好去联系小舅。
小黎搀扶起脚步虚浮张彤，拿出纸巾擦拭张彤的嘴角。
“小舅说他在车站外等我们了。”
车站外除了寻常的摩托车和三轮车外，马车格外显眼。
一辆马车旁的瘦高中年男子朝着他们挥着手喊道：“彤彤，这边这边。”
“小舅。”张彤虚弱地应了一声。
“你们就是小明和小黎吧，我是你们的小舅黎阳，你们还没吃过中饭吧？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我现在没什么食欲……”
“我们现在也不饿了，也带了点小零食，路上饿了可以吃。”
“那就直接上车吧，争取天黑前到外婆家。”
马儿后面就拉着个简陋的板车。
“真的是马车啊，坐这个安全吗？”程黎怀疑地问道。
“安心吧，俺家马儿很乖的，稳得很。”车把式拍着胸脯保证道。
程明的双手穿过小黎的腋下将她抱上板车，小黎再拉着张彤上车。
上了马车的张彤直接枕在了小黎的大腿上。
小黎拨弄着张彤被汗水黏在额前的刘海，这幅模样倒是有几分姐姐的样子。
小舅是高中语文老师来着，还是教毕业班的，一路上聊的就是他们的高中状况，以及小时候的老妈的黑料。
马车慢悠悠的，视野开阔，倒是能好好看看周边的景色。
在火车和大巴车上都没这个闲暇。
大片的玉米地、花椒树，山水相连，农舍都分散得很，倒是不觉得炎热。
风吹稻浪，每一眼都是绿意。
“啊，终于活过来了，还是马车好，不晕车。”
张彤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黎敲了敲大腿，有些酸麻。
“小黎，我的大腿借你躺。”张彤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躺这边。”小黎坐在程明的身侧，侧躺下身子。
“我哥的大腿比较软。”
到了镇上，小舅跳下车去，给他们付了车钱。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就不进去了，我也去了就没屋子睡觉了，我可不想睡地板。”
“分明是小舅怕被外公外婆留下来教书吧。”张彤鄙夷地说道，“和我妈一样。”
“没办法，你们外公给我们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每次回去，都要检验我们的教学水平，连这群小娃娃都教不好，你们还教什么书，不如回来种田，给我丢人现眼。”
“马车差不多每两天往返一次镇上和村里头赶场，你们要是想去镇上买点什么，可以跟着他一起过去，就是回来的时候不方便，你们想早点回来的话只能步行，不然就得等他们卖完东西收摊。”
从这里开始，连泥路都不是了，都是一些崎岖不规整的小道，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竹林。
夕阳西下，袅袅炊烟升起。
“每天黄昏时回村里最轻松了。”
车把式也不再发各种口令和甩鞭子，转过头来和程明等人聊天。
“俺家娃娃也在你们外公那儿读书，真是一个大善人，要不是有他这个老先生，我们这几个村里的人都是文盲，大字都不识几个，他也不收学费，有些别的村的娃娃啊，离家太远，每天来回不方便，就在他那院子里住下了，只要背着大米，再带点酸菜过来就行了。”
“俺小时候也在他那儿上过几天学，但俺不是读书那块料，没少被打。”车把式心有余悸地翻开手掌说道。
马车在一片莲花池后的院子停下，青瓦白墙，飞檐翘角。
有一群小孩子在院子门前的空地上玩跳飞机，或是玩鬼抓人。
“爸爸！”
车把式一下车，就有一个小男孩奔进他的怀里。
“外公外婆，你们看我带谁来见你了。”
张彤领着程明和程黎进侧屋的厨房。
外公双鬓斑白，国字脸，不怒自威，戴着副老花镜，正借着黄昏时的最后一点亮光，拿着红笔批改学生作业。
外婆的腰有些佝偻，系着，眉开眼笑地握着程明和程黎的手说道：“你们就是小明和小黎吧，我看过你们的照片，比照片上的还好看，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你们坐一会儿吧。”
“外婆，我来帮忙你准备晚饭。”小黎甜甜地说道。
“我也要帮外婆煮饭。”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张彤立刻开溜。
“帮我批改这群小娃娃的作文，对你一个大学生而言应该没问题。”
连煽情的环节都省略了。
外公直接把一叠作业本扔给了程明，他多少有点理解小姨和小舅的感受了。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错别字先不说，很多拼音都错了，压根不知道他们要写啥，想写啥，看得程明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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