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当天晚上,嘉靖帝设宴招待群臣,落席者上千,宫女太监舞女歌姬数不胜数.
宫内灯火辉煌,鼓乐喧哗,人声鼎沸.
紫金城外,京师内,家家户户也亮起灯笼,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糕,喝屠苏酒,嗑瓜子.
在浓郁的夜色中,京师像是一座悬浮于黑暗虚空中的灯火不夜城.
李长昼与瑶池坐在保和殿内,对面是邵元节,上方就是嘉靖帝与皇后方氏.
大殿中央,一曲舞蹈结束后,各个属国使者上前祝贺嘉靖帝."琉球中山王祝贺大明嘉靖帝皇帝陛下万岁!"
贡物有倭人美女十二名,玛瑙＼珍珠＼大量白银＼矿石＼兵器＼一些手工艺品.
"忽鲁谟思等国,遣使千二百人祝贺陛下万岁!"
贡物有椰子＼椰子酒＼椰子油＼椰子糖＼宝石＼珍珠＼琉璃瓶＼宝铁刀＼拂郎双刃刀＼龙涎香等等.
又有满剌加所上贡,贡物有珊瑚树＼鹤顶＼西洋布＼犀牛角＼象牙＼黑熊＼火鸡＼鹦鹉＼白麂＼沉香等等.
鞑靼＼瓦剌＼朝鲜＼日本＼大琉球国＼小琉球国＼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苏门答腊国＼西洋国＼爪哇国＼湓亨国＼白花国＼三弗齐国＼渤尼国＼土鲁番＼暹罗＼撒马儿＼哈密......
一国接着一国,宝物琳琅满目.
"你猜这些人里有多少玩家?"瑶池将嘴巴贴在李长昼耳边,轻声问.
"每一国至少一个吧."李长昼笑着说,筷子夹了一片泠片羊尾,双眼在殿内扫视.
一些窥探的修行者或玩家,纷纷避开他的视线.
他放下筷子,信手端起酒杯,问瑶池:"这次任务就你一个人?""还有五个,不知道去哪了."瑶池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我信你."
瑶池白了他一眼,两人同时喝一口酒.衣衫靓丽＼身姿婀娜的宫女,端来麻辣活兔＼凤尾橘.
瑶池看过宫女娇小可爱,才十二三岁,不过是个小孩子,拿了凤尾橘给她.
等宫女走后,在苏门答腊国的祝贺声中,李长昼低声对瑶池说:"我现在看见兔子都想吐了."
"别吐我身上.""这只是蜜罐世界兔子多的一种夸张."
"等月球基地建好,可以把兔子丢上面,做成'月球月兔'菜,全聚德烤鸭一只两百,你每只兔子收两千.等以后开通了旅游业,宣传'到了月球不吃月兔等于白来'一类的广告,你只会嫌兔子不够多."瑶池轻声细语,带着勾人的浅笑.
"聪明!"李长昼鼓掌,又笑着说,"说到烤鸭,我想起一部电视剧——"
两人同时说:"《穿越时空的爱恋》."
"这必须喝一杯."李长昼再次端起酒杯,瑶池笑吟吟地也举起酒杯.
"当时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朱元璋吃烤鸭给浅夏馋得流口水了,第二天我就拿上我的弹弓,打了一只野鸭子,在小树林里烤了吃了."
"到底是野鸭子,还是别人家的鸭子?"
"野的.没想到你也会看这种电视剧,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都练钢琴＼古筝吗?"
"我还会吹箫呢.""保和殿上呢,正经点."
"嗯?吹箫哪里不正经了吗?"瑶池眼神天真懵懂,面纱下的嘴角却似笑非笑,"对了,说到明朝的电视剧,你看没看过《天下第一》?"
"护龙山庄嘛,看过."李长昼尝了一口滇南的鸡枞,"这个好吃."
瑶池举起筷子尝了一口:"一般.《天下第一》里的正德皇帝就是嘉靖的上一位,里面还有日本来的柳生雪姬＼柳生飘絮."
"杀神一刀斩!"李长昼手刀挥砍,"浅夏小时候用这招打过我,可怜那时候我还没发育,被她骑在身上按着打."
瑶池掩嘴笑起来,十分愉悦.
笑完,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微微喘着气说:"我的意思,让你留意一点这些外国妞,什麽杀神一刀斩,阿鼻道三刀,雄霸天下."
"你是懂的."李长昼端起酒杯,"敬你."
两人有说有笑,窃窃私语,时而比划一个动作,眼神环视四方,让殿内的一些人心惊肉跳.
修仙者能感应到两人身体内如汪洋大海般的法力,而玩家基本都认识李长昼,对这位屠杀数百万人的黑雾之王,早就有所耳闻.
更有传言,他就是那位"无可匹敌""百无禁忌".
但两人真的只是在新年唠嗑,聊明朝的电视剧,欣赏歌舞而已.
各国贺岁完毕,又有数百歌姬舞女登台表演,载歌载舞,丝竹鼓乐,人语歌声,热闹繁华.
李长昼看着歌舞,忍不住思念杨清岚和妹妹,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做什麽.
估摸着大概到了晚上9点半左右,歌舞稍稍停歇,保和殿内落地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奉旨——"司礼太监高声喝道,"请各真人高士施展仙法,驱鬼辟邪!"
皇宫是皇帝的居所,龙脉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有鬼邪?
但除夕佳节,举办大型驱鬼邪仪式是一种仪式,立刻就有龙虎山＼武当山＼神乐观＼正一道＼全真道等各派道士,以及数不清的散修,在宫女太监的带领下,以扫荡般的姿态在紫禁城内行走＼驱邪.
什麽鬼能在这种阵势下活下来?
殿内只剩文武百官,以及一些高手,或者没资格驱邪的道士."李真人."李长昼看过去,一个留着胡须的俊雅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说真人有登月之法,不如今天也展示一下驱鬼之术?"
驱鬼之术不难,难的是没有鬼,就像屠龙术一样,没有对应的目标,怎么证明道法的真假?
李长昼环视空荡了一些的大殿,多看一眼那些各派的领头人物,比如说龙虎山邵元节以及他的好友陶仲文;
顾可学,长生派掌门,修有延年术,1482年4月19日出生,现在是1539年除夕,现在看起来还只有十五岁.
也就是这人说童男童女小便可以炼至秋石,邵元节死后,因此官至礼部尚书,当时有传言:"千场万场尿,换得一尚书",顾可学亦被人称为"炼尿尚书".
玉华门门主盛端明,这人通晓药石,据说服之可长生,修《五行论》,掌五行变化,还是弘治十一年乡试解元,弘治十五年的进士,现为礼部左侍郎.
又有王阳明传人·蓝道行＼蓝田玉;神乐观观主·李希道.开口让李长昼驱鬼的,就是神乐观观主·李希道.
这些人听说李长昼能在嘉靖帝身边施展法术,但没有亲眼所见,至于黄锦等太监宫女这些凡人,就算看见了也说明不了什麽.
嘉靖帝本人不也被他们骗得团团转吗?
献上一些补药＼壮阳药＼提神药,就敢说延年寿,得长生,成神仙,脑白金当年都不敢这么吹.
所有人都看向李长昼.
殿内灯火通明,高朋满座,但此时此刻,并肩坐着的李长昼和瑶池,仿佛才是真的仙人.
一些宫女眼巴巴地望着李长昼,恨不得舔他的脸,就连花容月貌＼身材窈窕的方皇后,看着李长昼的目光也不禁闪烁.
嘉靖帝是一位手控,第二位皇后和眼前这第三位方皇后,都是玉手美人,今年才23岁,放在现代刚从大学毕业,整天打王者荣耀＼喝奶茶的年纪.
"真人,请施仙法."嘉靖帝对李长昼信心满满.
连月亮都能去,区区鬼邪算什麽?他很期待这位别具一格——认为斋醮和采阴补阳没用——的李真人的手段.
"陛下,"李长昼说话时也没施礼,态度随意,"不是我不想,紫禁城是龙脉聚集之地,没有鬼邪."
"有没有重要吗?"玉华门门主·盛端明笑道,"除夕良夜,百姓挂春联＼放鞭炮,难道有年兽?不过图个吉利罢了."
李长昼看了他一眼,对他的《五行论》势在必得.他笑了一下:"也好."说完也不起身,紫袍大袖一甩,对殿外探手一抓.
◇"看我看我,我的霸王鞭!""地老鼠最厉害!"
"都闪开,给你们看看爷的火犁花!"
一群小孩拿着油灯点炮仗玩,大人也在凑热闹——一些大人不过十七八岁.
手持火犁花的"爷",立马受到所有人的关注,这可是价值三两银子的烟花!
那位"爷"端着油灯走上去,一圈小孩簇拥着,远处抱着孩子的母亲＼脑袋上骑着小孩的父亲,满脸皱纹的爷爷奶奶,全都乐乐呵呵的观望.
油灯小心翼翼地贴近烟火引线,小孩把耳朵捂住,心脏跳动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爷"也吞咽了一下口水.
"呼!呼!"寒冷的夜风吹过,火苗跳动两下,然后——"火!火!火被风吹走了!"豆子般大小的火苗离开油灯,萤火虫般飞向天空.
小孩＼大人＼老人,连路边的狗,都仰头观望,只见漆黑的夜空,冉冉升起无数的火苗,团聚成熊熊烈火.
杨清岚跃上院子围墙."怎么了,清岚?"李浅夏和碧跟着飞过来.
她们看见,满城的烟火灯光腾空,在空中化为一条数千米的火龙.
天地变色,京师忽明忽暗,如烘炉一般,火龙当空盘旋,无声怒吼.所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是李长昼干的吧?"碧亲眼见过布拉格被烧的场景.
京师陷入黑暗,一切火光都用来浇筑这条火龙,火龙游荡,时而窜入云层,如大日悬于黑夜,时而俯冲而下,将众人的脸映照得通红.
突然之间,火龙爆散,化为文字:
[火德之纪,真人方兴,百神仰止,嘉靖殷邦]按照五行学说,明朝恰好是火德.满城百姓已经跪了一地,山呼万岁.
◇
保和殿内,遥望夜空通红的大字,以及耳边若有如无的山呼声,众真人高士玩家又是惊讶,又是恐惧,又是愤怒.
这狗屁的东王公传人,竟然真的能在嘉靖帝身边使用法术!
就这一门法术,看着热闹,一旦落下来,大半个京师都要在火焰中毁于一旦.
这王八蛋李长昼,果然是火烧布拉格的凶手!
这些人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太监宫女已经跪成一片.
内阁首辅夏言高声道:"昔太祖皇帝出生,天降红光满室;今火德神龙降世,盖神灵之所召——陛下德迈羲皇之上,光千古之册!"
所有人伏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耳欲聋,撼动天地,紫禁城的金砖＼御道石＼金黄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在声音中,似乎更加坚不可摧.
"好!好!好!"嘉靖帝圣心大悦,兴奋无比,当即宣布升李长昼为大真人,封神仙侯,岁禄三千石,大赦天下.
"谢陛下."这时候,李长昼才站起身,鞠躬作揖笑道.
那群道士一个个眸光阴沉,李长昼这一手是很可怕,但在场只要是封了真人的,都不把这招放在眼里,看着场面大,一场热闹罢了.
但在这紫禁城里,被嘉靖帝的龙脉压至,他们的法术威力根本施展不开.
所有人都蹦出一个念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第二个念头:一定要弄清楚李长昼为什麽能在宫内施展法术!李长昼也想知道怎么在宫内施展法术.
他的技能大多是辅助类的,比如血珠＼传送＼专注等等,杀伤类的很少,「圣师」倒是有雷劈等等,关键没有隐藏手段,一旦动手,肯定被发现,到时候禁军围剿,他只能逃之夭夭.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离开紫禁城,离开嘉靖帝这个任务关键.
正想着,忽然轰隆一声,天空响起闷雷,随即哗啦啦,飘泊大雨倾盆而下,暴雨如注.
等众人朝殿外望去时,夜色中,地面已经弥漫起雨气.
空中闪耀的[火德之纪,真人方兴,百神仰止,嘉靖殷邦],融化般消失在雨夜中.
嘉靖帝脸色阴沉,被拨了冰水一般,从君临天下的神圣感中醒来.
大殿内空气凝固,一种莫名的力量压至下来,殿外森冷的雨气弥漫,所有人的法力消失不见.
真人高士们面朝嘉靖帝,恭顺地低着头,目光斜视李长昼,幸灾乐祸.
这就是得罪了蛟龙王的报应!
只有雨声的大殿内,瑶池笑着起身:"相公,你适才还说没有妖怪邪魔,现在就把那些乱贼分子＼妖魔鬼怪都引过来了."
"陛下."她朝嘉靖帝一拜,"请让我相公施展驱邪避鬼之术,将那些邪魔外道拿来给陛下点灯."
嘉靖帝问黄锦:"现在什麽时候?""回主子,亥时四刻."
"子时四刻之前,朕要见到妖孽的尸体,看见云收雨霁."嘉靖帝注视李长昼.
果然什麽事都有风险.
"陛下稍等,我去去就来."李长昼笑道,依然信心十足的样子.
嘉靖帝犹豫了一下,又说:"掌仙妙化元君,还有蓝道行＼蓝田玉＼李希道,你们四人与神仙侯同去."
"谢陛下."瑶池行礼.
"遵旨."蓝道行＼蓝田玉＼李希道也弯腰行礼,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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