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看着面前面色柔和的青年，有些不明觉厉。
苏的目光并非只有他面前的李清歌，幽兰戴尔可以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补偿”更多是说给她听的。
“我也有份吗？”
“是的。”
苏点了点头，他的嘴角还带着几分血色的痕迹，让这位长相稍显阴柔的青年看上去有些虚弱。
修长的指尖伸展而来，李清歌与幽兰戴尔的目光随之移动，看到那稍大的掌心之中，半悬着三片叶子。
那是有些枯黄，却近似金黄的树叶，那脉叶上的纹路，清晰异常。
“咳……首先是幽兰戴尔小姐的‘补偿’。”
其中一片叶子飞出，停留在幽兰戴尔的面前。
“这是……？”
莫名的，幽兰戴尔感到了若有若无的联系，她蔚蓝的眼睛紧盯着树叶，感觉到这个树叶似乎是什么熟悉的东西。
“相信幽兰戴尔小姐也感受到了。”
苏点了点头，那片金黄的叶子随之下落。
见状，幽兰戴尔伸出双手，树叶落于她的掌心，没有一丝重量。
“这是我的【须弥芥子】。”
“须弥芥子？我记得不是……”
“没错。”
奇异地眼瞳看向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苏点头，肯定了幽兰戴尔的的话语。
“它是这棵树，严格来说，是这个承载着我们三人的世界泡……它本来应该是完整的……”
但可惜被某人劈了条裂缝。
苏看向李清歌，无言。
（苏:你tm劈我须弥芥子是吧！）
银发的少年默默转移了视线。
“不过，即便略有损伤，它的机能，还是完整的。”
苏开口，为幽兰戴尔解释道。
“幽兰戴尔小姐，你体内的世界泡很不稳定，有了须弥芥子的帮助，你的压力应该会少许多，甚至能更进一步，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更为强大的力量……么？
幽兰戴尔盯着眼前的绿叶，默然无言。
苏发现幽兰戴尔的神色不似喜悦，预想的情绪并没有在她身上有所体现，不经有些疑惑。
“怎么了，幽兰戴尔小姐？”
闻言，李清歌偏头，看向幽兰戴尔，紫色的眼瞳倒映着金发少女美丽的容颜。
她在思考着什么，亦是忧虑着什么？
“……苏，如果没有李清歌，这所谓的‘补偿’你会交付与我吗？”
良久，幽兰戴尔抬起头，盯着苏的眼睛，缓缓地询问道。
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幽兰戴尔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仔细思考之后，才认真地回答。
“并不会。”
“还真是现实呢。”
如果不是李清歌的出现，别说补偿了，连自己的生命，或许都不是自己的了？
幽兰戴尔是这么想的。
“抱歉……如果李没有出现的话，我会启动第二神之键，将你拖入一个我所创造的环境之中。”
如果不是李清歌的打断，苏或许还在须弥芥子之中，窥视着幽兰戴尔的另一段人生。
另一段，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报身】，【法身】，【化身】，这是我所准备的考验。”
佛教的“三身”，也是苏准备的三重考验。
“如果你在任何一个环节不符合我的要求，我都会剥夺你体内世界泡的力量。”
平和的话语之中，透露出一种残酷。
无需考虑苏话语的真实性。
身为前文明的战士，为了对抗崩坏，拯救这个世界，苏经历过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磨难，亦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信念。
“当然，我也预想过你通过考验这种可能性……届时，你将获得我的传承，而须弥芥子，我也同样会交付给你。”
苏看着幽兰戴尔，道出了本该属于她的轨迹——通过考验，然后，接受传承。
“哈，我知道我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闻言，幽兰戴尔轻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竟然轻松起来。
她向着李清歌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掌，手心之上，正是正体位“须弥芥子”的那片树叶。
“怎么了，幽兰戴尔？”
看她的样子，似乎要把须弥芥子给自己。
李清歌有些不理解，所以有些疑惑。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才对。”
看着李清歌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的疑惑，幽兰戴尔笑了起来，笑的很爽朗。
是的，她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不想要接受这股力量了，明明对她有着很大的帮助。
因为这本就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对于幽兰戴尔来说，今天发生的事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被拉入了须弥芥子，莫名其妙地被强制要执行苏的某种计划，然后被李清歌救下，之后，苏与李清歌干了些她不懂的事情，在她面前莫名其妙的关系好了起来，最后，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补偿”……
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一定要梳理清楚发生了什么，搞清楚所有的“莫名其妙”。
但是，还有现在该做的事，那就是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它应得的人手中。
“既然这‘补偿’是因为你而得的，我也未通过什么考验，那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理应是你的。”
“不，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力量。”
李清歌有些弄不清幽兰戴尔在想什么，想要推回去，但那纤细的手腕传来的力量意外的强大。
虽然不是比不过，但没有必要。
看着眼中有着坚定的金发少女，李清歌只能劝道。
“你体内的世界泡，需要这东西来稳定吧。”
“只是不稳定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能坚持这么多年，就能一直坚持下去。”
“……”
闻言，李清歌紫色的眼眸之中一闪无奈。
他的临时起意，造成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好的影响。
幽兰戴尔意外的不认同苏给予她须弥芥子的行为，认为这是她不应得的力量。
李清歌看向苏，想要他帮忙劝说一下。
“咳……幽兰戴尔小姐，无需推脱，我所准备的第二份东西，是给予李的礼物。”
捂住嘴唇，苏轻轻地咳了一口，如此说道。
他手中还留有的两片树叶，其中一片飞向了李清歌。
“这是我所整理而出的，第二神之键的使用经验与方法。”
“有了这些，相信拥有同样力量的你，也可以创造出与须弥芥子同等规格的世界泡。”
说完这两句，苏看向了幽兰戴尔。
“所以幽兰戴尔小姐，你就收下吧，须弥芥子，对于李来说，并不是什么必须的。”
“就当是你已经通过考验获得的奖励吧。”
接过树叶，李清歌捏着叶根，向幽兰戴尔说道。
“我想，幽兰戴尔你应该不会惧怕什么考验吧，特别是这类幻境考验。”
幽兰戴尔经历过奥托使用拟态羽渡尘的幻境训练，因此，有了一定对抗幻境的经验。
没有他的世界之中，幽兰戴尔可是凭借自身，突破了幻境，获得了苏的承认的。
“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没有，就算我有信心也是一样的。”
幽兰戴尔摇了摇头，紧盯着李清歌的眼睛，蓝色的眼瞳明亮。
“我需要的东西，我会亲手拿来的。”
“这个东西，就放在你那吧，既然我需要它，那么我会真真正正的通过【考验】，然后取得。”
幽兰戴尔确实需要须弥芥子帮助她稳固体内的世界泡，但她同样的，会亲手取得这份力量。
“……那么我就代为保管了，记得来领。”
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李清歌最终还是接下了这片树叶。
“我知道了，那么，除了一次【切磋】，你现在还欠缺我一次【试炼】。”
看着幽兰戴尔笑意盈盈的样子，李清歌总觉得她的心情很好。
他将属于幽兰戴尔的那片收好，然后接收了苏交付与他的有关第二神之键的使用方法与经验。
一股庞大的记忆乱流冲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但对于李清歌而言，还不足以让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
不消片刻，他已将全部的记忆吸收完毕，而那片金黄的树叶也随之枯败，在李清歌的手心之中弥散。
“看样子你很满意我赠与的这个礼物……那么第二个礼物。”
苏露出了一丝微笑，第三片，也是最后一片树叶向着李清歌飞去。
“这是在数千年的观测之中，我所记录的一些有关平行世界的信息，现在，我将其交给你，希望这些信息可以帮助到你。”
“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些，信息交付与其他人，比如……那位奥托主教。”
闻言，幽兰戴尔有些惊讶，但片刻思索之后，她便反应了过来。
既然苏可以观测到自己，那么与她关系不一般的奥托主教，自然也在他的观测范围之内。
对于那位主教，苏确认过，近乎所以人都认为他是一位阴险的人物，但在幽兰戴尔的心中，这位年少时曾教导过他的青年，还存有一面的光明。
这片树叶，本来是留给奥托的，但，现在有了更加适合的对象，便由他来决定吧。
李清歌接过树叶，将其收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他看向苏，这名温和的青年，明明还是一副没多少变化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迟暮的气息，如同将行就木的老者一般。
仔细想想，他的行为，也犹如托孤一般，将自己所能交付的一切，都交了出去。
“咳咳……看来我的时间到了。”
突如其来的咳嗽，苏捂住了自己嘴唇，鲜血自掌心之中溢出。
李清歌想要伸出手，指间萦绕着属于时间的气息，却被他拦住了。
“已经可以了，在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苏……”
这么多次的异样，再怎么遮掩，也是徒劳。
幽兰戴尔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心中尚村的怨气也逐渐消散了。
毕竟，很快这怨气的对象就要消失了。
“咳……再次和你说声抱歉了，幽兰戴尔小姐。”
幽兰戴尔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在意。
李清歌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复杂。
不属于这个世代的先行者，在燃尽了自己的生命之后，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时代了吗？
莫名的，有些悲凉。
“苏，我说……”
不知为何，李清歌轻轻开口，让苏放下了遮住嘴唇的手掌，看向了他，注视着那纯净的紫色眼瞳。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崩坏，你愿意看一眼吗？”
不再有……崩坏？
苏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是自然。”
“那就约定好了吧。”
李清歌伸出了拳头，轻轻放到苏的面前。
那双紫色的眼瞳之中，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
“然后，你也要记得回来。”
那样的世界，也有属于我的片隅之地吗？
苏下意识地想要否定。
但注视着李清歌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也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握拳，碰了一下面前的拳头。
“嗯，那便约定好了。”
……
树叶开始枯败，苏靠着树干之上，那原本繁盛的大树，如今也只剩光秃秃的一片。
明亮而富有生机的须弥芥子，此时此刻，也一点点地暗沉下来，犹如风暴来临前的一夜，只是没有乌云。
“约定……吗？”
苏闭着眼睛，抬头，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抚慰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那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自己的情感，也逐渐的平静，化为一摊秋水。
他缓缓起身，走到小谭边上，看着枯败的树叶落在上面，如一艘轻舟，静静地漂泊。
“我的挚友，凯文，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苏轻轻开口，仿佛能透过那潭水，看到自己与凯文的过往。
有争执，有分离，有对立，但更多的，还是欢乐与笑声。
他抬起手，须弥芥子之中，唯一一片绿色的树叶落在他的手中，这是他的记忆，与凯文一起的记忆。
这也是他唯一想要保存的一片叶子。
“永别了，我的挚友。”
回想着过往的一切，苏重新坐回了树根之处，靠着树干，握着那一片树叶，闭上了眼。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去死后的世界寻找答案。”
树叶不在飘落，苏闭着眼，与须弥芥子之中，就此陷入了永久地沉睡。
……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亦在凝视着你。
在你目不能及的虚空深处，涌动着森罗万象，那是，超越人智的存在…
苏再度睁开了眼，眼前星河涌动，无数的行星于此，化作棋子，而银河，便是棋盘。
“这是……？”
『欢迎你，人类之中的“觉者”，我知道你想要寻找到凌驾于崩坏之上的宇宙真相。』
『我有好久没有遇到“人类”了，有些闷得慌。』
『就让我们进行一次“人类”的游戏吧，你赢了，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在那位完成与你的“约定”之前，我们有大把的时间……』
约定吗？
苏睁眼，看着这片星空，眼中倒映着星河。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轻轻抬手，一子已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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