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餐馆门前的牌子颇为老旧，上面带着颜色斑驳的污渍，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了。
“警察局的人没找错地方吧？我还以为是个危机四伏的灵异之地，结果就这？那我根本没必要过来啊。”沈文秋一脸郁闷地嘀咕着。
早知道目的地是一家餐馆，把这任务交给张千鹤和苏馨语就行了，他还可以在警局吹吹空调，岂不美哉。
“情报应该没有错，卫星上的记录显示，李婆婆之前确实经常来这家餐馆里吃饭。唔，如果让我来猜的话，这家餐馆的食物里很可能潜藏着灵异力量。”张千鹤随口说道。
苏馨语一脸幽怨地盯着张千鹤，一眼不发，那神情看得张千鹤直起鸡皮疙瘩。
“咳咳，要不这样，我和苏馨语先扮作餐馆的普通食客，进去打听一下情报。沈探员，你在外面等候，万一我们遇到了危险，你再进来接应我们。”
他这么说也是无奈之举，沈文秋现在穿着调查局的专用黑色制服，就差在脸上写着“官方人员过来办案啦，你们快把不合格的食品全部藏起来”。如果让他扮作食客，那端上来的盘子说不定都是黄金做的。
“行，那你们两就先去试试，让我看看你们两的成色。”沈文秋在街道上找了一张公共座椅，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拿出手机开始刷消息。
苏馨语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了，她凑到张千鹤身旁，小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做啊？”
“怎么做？这还不简单，我们直接进去点几个小菜，边吃边问问老板问题，不就行了。”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那老板会直接告诉你他的菜哪里有问题吗？”苏馨语一脸怀疑地盯着张千鹤。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张千鹤反问了一句。
“哎，行行行，听你的，那我们也别磨蹭了，直接进去吧。”
两人走进良心菜馆。
掌柜的是个中年女子，看上去有点胖胖的，她的发丝有点散乱，像是烫了个鸡窝头，看着总感觉油腻腻的。
在他们前面有个中年大叔正在点菜，他嗓音粗犷，声音像是北方大汉一样带着豪迈，“老板娘，来一盘农家小炒肉。再加一份手撕包菜。”
“哎，好嘞，这位帅哥，您先等等，我这就安排下去。小蝶，农家小炒肉，手撕包菜！”
很快，轮到张千鹤和苏馨语点菜了。
“哎呦，大美女，您想来点什么？”
张千鹤思索一阵，说道：“来一份红烧鸡块，额，再来份金花菜。再加两碗米饭。”
很快，饭菜上齐了，速度还真不慢。
张千鹤仔细打量着碗里的鸡块。
这鸡块油光闪闪的，看着就很有食欲，闻起来也是香气扑鼻。但。。。张千鹤不敢真的吃啊，这家餐馆很可能隐藏着灵异力量，万一吃坏肚子，那可是要命的。
旁边的苏馨语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我不行，你快上！
张千鹤只能厚着脸皮问道：“老板娘，你这儿最近有没有出什么怪事啊？”
“怪事？没有啊，挺正常的，怎么啦？”
没有怪事？这老板娘难道是想隐藏什么吗？那可就难办了。
张千鹤一时间头疼起来。
忽地，良心菜馆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沈文秋一脸不爽地走进餐馆，“你们两个真是墨迹死了。查个案还缩手缩脚的，害我晒了老半天的太阳。看好了，正确的办案方式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紧接着大声喊道：“调查局查案，所有人，双手抱头，原地蹲下。你们之中，很可能潜藏着鬼怪，在我说解除警戒之前，任何擅自逃离的人都会被当作鬼怪处决。”
一边说着，他掏出手枪，直接向天空开了一枪。
“砰！”巨大的枪响声让所有人全部吓得双手抱头，连动也不敢动。
张千鹤懵了，苏馨语直接傻了。
“很好，下面，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沈文秋正打算继续讲下去，张千鹤打断道：“等一下，沈探员，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太粗鲁了吗？他们是人类啊，绝大部分甚至都不是嫌疑人，我们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办事方式来对待我们的同胞呢？”
沈文秋转身看向张千鹤，语气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件灵异事件。你知不知道，我们每拖延一分钟，鬼怪就有更大的可能杀死更多的人。我们没时间让你在这玩过家家的游戏。我这样的做法，效率是最高的，同时，也是最有可能打探到重要情报的。”
张千鹤被他的气势压退了两步，可他依然不想认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次行动，我才是指挥官。服从命令，新人！”
身旁的苏馨语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拉了拉张千鹤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继续顶撞沈文秋。
张千鹤紧紧攥住拳头，他咬牙切齿，拼命地想要说点什么。但，心中的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也清楚，现在并不是顶嘴的时候。
他渐渐松开了拳头，话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长官。”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所成长了。”
沈文秋叹了口气，他没有继续为难张千鹤。有些事情，注定是比较残忍的，他也不指望张千鹤能在一瞬间成长起来，懂得服从命令，就是一种进步。
他走向老板娘，语气严肃刻板，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说说这两周内发生的古怪的事情，捡重点说。我赶时间，没工夫听你在这儿啰嗦。”
“是是，大人。我叫霍心仪，我承认，我做的食品不够卫生。之前，我贪图便宜，花低价买了一些古怪的鱼。这些鱼全部是死鱼，而且，它们的眼睛是惨白色的。但是，它们确实很便宜啊，一条鱼只卖2联邦币。。。”
后面的话沈文秋没有再听，他开口打断道，“带我们过去看看那几条鱼，顺便告诉我，你是在哪里买到这批怪鱼的。等等！”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一直在旁观的苏馨语说道：“小苏，用你的异能照一下餐馆里的所有人。他们之中，可能有人已经被灵异侵蚀了。”
“好的。”苏馨语点头同意道。
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前方。
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像水波般向外扩散，转眼间笼罩了餐馆内的所有人。
“嘶。。。啊！”有几名食客就像是被开水烫到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他们身上忽然冒出了蓝绿色的气体。
这气体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扭曲着，还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很快，这气体往外散发出大量的蓝绿色泡沫，在金色光芒的持续照耀中飞速蒸发着，很快，就变成了透明的泡影，在空中消散了。
金色光芒散去，那几名食客趴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就在刚才，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痛苦无比。但现在，疼痛散去，他们顿觉全身上下无比轻松，就像是多年顽疾一朝尽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们被灵异侵蚀的时间不长，程度也不深，所以我还能挽救。”苏馨语收回自己的右手，神情有些懊恼。
她本该在进屋那一刻就猜到有人遭受过灵异的侵蚀。但，最后还是沈文秋提醒，她才能想到这一点。她明白，自己确实是太缺乏经验了。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小心呵护着的花瓶，除了放放异能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
同时，她也佩服张千鹤的勇气，他说的话，也正是她心中所想，但，她却没有勇气去提出质疑。
沈文秋扫视了一眼餐厅，紧接着拿出手机，联系上黄警长，“调查一下，最近有哪些人来过良心菜馆，把这些人全部带回调查局，他们之中，可能有不少人都遭受了灵异侵蚀，放着不管的话，会出大问题。还有，你们警局的那个隐蔽式扫描实在是不靠谱，我建议，你们多掏点钱，买一套正式的扫描装置，你们这么搞，以后是会出问题的。”
电话另一头的黄警长连连答应下来，表示会尽快处理。
挂断电话，沈文秋带着两位新人跟在霍心仪身后，走进厨房。
厨房的灶台，墙壁等等，到处都沾上了油污。那墙壁发黑发黄，像是浸了黄黑色的油墨。整个厨房背景好比是一张大型的画卷，其中点缀的油污灰尘堪比印象派的油画，真不知道这厨房多久清理一次。
张千鹤忍着空气中腻歪的味道，打量着厨房中间的一个大水池。
那小小的水池灰蒙蒙的，像是藏着一片乌云。一棵棵大白菜泡在水池中，那抹白色与灰水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真不知道是用水洗菜还是用菜洗水。
旁边的地上，随意地放着肉块，那肉块看上去也不怎么新鲜，有些肉块上还踩着鞋印。肉块的旁边堆积着一些油腻腻的肥肉，可能是有些腐烂了，那白花花的一片中，一条条柔软的，扭动着细腰的白色蛆虫从肥肉中缓缓爬出，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注1）
张千鹤忍住呕吐的欲望，这家小菜馆的良心真是喂了野狗，尽干些以次充好的混账事，想到他之前还对那些鸡块充满了食欲，这会儿他胃部抽搐，差点把吃的早餐都给呕吐出来。
他不想再四处打量了，要不然今天可能得捂着肚子，躺着从这家菜馆里爬出去。
众人靠近那几条白眼死鱼，这鱼眼睛暴突着，像极了死不瞑目的冤屈人。牙齿长得有一厘米长，那股凶悍劲，哪怕是死了，也像是活生生的，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扑到人身上，狠狠撕咬下一大块肉。
“这白眼怪鱼，能吃？”张千鹤就不明白了，长相这么吓人的怪鱼，怎么可能有人会去吃它？这是赶着投胎呢吧。
不过，有些人就是喜欢猎奇，越是新奇的玩意儿，越是要去尝试，恨不得把鲨鱼鲸鱼啥的全部吃一遍，吃到这地星上动物绝种，只剩草皮，那才叫快活！
霍心仪先是苦着脸，随后一张脸上堆着笑，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哎，这怪鱼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吃过的客人们都说味道好。而且，这玩意儿蒸熟之后，味道极香，一条鱼可以让整个菜馆香气扑鼻，让人恨不能把整个菜馆给吃了。便是放上半吨的鸡精，也达不到那种效果啊！”
张千鹤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灵异力量影响了人的食欲，这倒是挺符合逻辑了。
但是，张千鹤还有一点没有搞懂。店里吃过这鱼的人也不少啊。可他们都只是遭受了普通的侵蚀，为何只有李婆婆的侵蚀会那么严重呢？她自己难道意识不到身体的不对劲吗？
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张千鹤继续跟着沈文秋走在后面。
沈文秋右手持枪，左手捂着鼻子，询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交易这些怪鱼的？把那些人的交易地点通过通语的定位功能发给我。你这次的事情比较严重了。有一个人，因为吃了你的怪鱼，已经去世了。不过，鉴于你是无心杀人，罪行可以减轻点。嗯，认错态度还不错，再给你减轻点罪行，待会儿警察局的人就要来了，你自己好好表现吧。”
霍心仪叹了口气，但她还是非常配合地将交易地点发给了沈文秋。
交易地点是在鸿运菜场旁边的一处偏僻的卖鱼点。
三人走出良心菜馆，正巧碰上了姗姗来迟的警察们。
几人交接了工作，随后离开良心菜馆，坐黑色面包车前往鸿运菜场。
路上，苏馨语不解地询问道，“张千鹤，你说，那个老板娘看上去人也不坏啊，为什么她要卖这些让人吃坏肚子的东西呢？”
张千鹤叹息一声，“哎，哪怕是在太平的世道，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很好过。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可却缺少抗击风险的能力。但现在，可是一个灵异频出的时代啊，他们连活着本身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哪怕是一件微小的灵异事件，也很可能会引起社会上方方面面的动荡。公司裁员，物价飞升，等等等等。
超自然事件为这个社会带来了太多的不稳定性，老百姓的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这个城区还算好的了，你去看看乡下那些偏远地方，出了灵异事件都没人去解决。说到底，还是现在生活成本太高了，同行的竞争压力也大。那么多灵异事件，大家也没心思认真做事情了。
再说了，在餐饮业，你用了那些新鲜高质量食材，自己就会凭空多出不少成本。小老百姓没有资本积累，就指望着现成的到手的工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食客们又不一定能尝出这肉新不新鲜，他们更看重的是价格和味道。你追求高质量食材，提升了价格，谁来买你做的菜呢？
这种事情古今皆有，只不过现在时代特殊，所以显得更为严重了。”
上午9点，鸿运菜场旁的一家卖鱼店铺。
冯龙和王金山，两人一起将一桶桶死鱼倒入大盆里。
忙碌许久，两人倒完了最后一桶鱼，坐在原地开始休息。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呼啸着从远方驶来。
沈文秋，张千鹤，苏馨语，三人快速下车。
“调查局办案，全部拷走。”沈文秋大喊一声。
冯龙和王金山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向着两侧逃窜。
沈文秋左手往兜里一探一甩，一个手电筒直接飞到了冯龙腿上，将他打的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沈文秋一个冲刺，跑到冯龙面前，从衣服里取出一副特制的手铐，将冯龙的双手铐住。
另一边，张千鹤直接冲了上去，王金山仗着自己力气大，用手中的鱼竿朝张千鹤当头劈下。
张千鹤扭身躲过，右手顺势握住鱼竿，一个发力，将王金山手中的鱼竿夺了过来。
张千鹤手中鱼竿顺势横扫，抽在王金山的腿上，打得他踉跄倒地。一旁的苏馨语拿着手铐，趁机上前铐住王金山。
20分钟后，新惠区警察局。
“还敢反抗？你们胆子不小啊。说，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钓到那些怪鱼的！”
“我们是在柳子河钓到这些怪鱼的。那条河里经常飘着死鱼尸体，一捞就能捞到一大片。”
柳子河？那不就是我家小区旁边的那条小河吗？我之前还吐槽过它太臭来着。
张千鹤摸了摸鼻子，搞了半天，原来这起超自然事件就在自己家门附近啊。
注1：此片段参考了钱钟书的《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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