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把人带来了。”
姑娘!
梅馥心弦乱跳,怎么会是姑娘,可下一秒,玉桃的面庞在车帘后出现时,梅馥恍然便明白了一切。
沈冰柔,居然是你——沈冰柔。
沈冰柔并没有下马车,她招呼玉桃下来,可等玉桃把地上的女人翻了个身时顿时惊呼。
“小姐,不是梅馥。”
“怎么不是?”
黑暗中,沈冰柔裹着一身黑色斗篷,扶着马栏下了马车,下一秒等她看到地上的人时,不由怒斥。
“怎么搞的,抓个人也会抓错!”
前面的三人默不作声,直勾勾伸手便向沈冰柔讨要银两,沈冰柔不耐。
“人都已经弄错了,还要什么钱。”
“小姐岂能出尔反尔。”三人对视一眼,看马车上主仆二人无非闺中弱女子,竟起了杀心。这三人都是沈冰柔雇钱请来的亡命之徒,平素在采石场做苦力引人耳目,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沈冰柔和玉桃看几人满面杀气向她们扑来,岂会不知其意,怒骂中恩威并施循循善诱,步步往马车方向倒退。
躲在暗处的梅馥本还想看她们几人窝里斗,最后趁人不备救下莲儿娘,可看沈冰柔虽在几个蛮妇的逼迫之下稍显弱势,面上却没有任何惧意,不免奇怪。
果然,就在三个女人朝沈冰柔猛扑过来时,马车后突然袭出一个身影,他出手太快太狠,梅馥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三个女人都没来得及发声就已轰然倒地。
梅馥遍体生寒,却不是因黑夜中温度骤降带来的身体反应,而是面前人草菅人命时的草率与随意。她强压下内心不断喷涌上升的骇然和惧意,隐在草丛中,捂紧嘴巴,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掉头逃跑或是出声被人发现。
沈冰柔也是脸色煞白,斗篷下的身体隐隐发抖,但终是不想失仪强撑姿态,往后退了几步,终究靠在马车上才没有瘫软在地。见那黑影淡定地就着倒地三人的衣服擦拭完刀上的血迹时,玉桃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声惊呼,也总算打破了那冰冷压抑的沉寂。
拿刀人一身黑色劲装,面罩下露出的两只眼睛面露凶残,让人不敢直视。
梅馥看到那人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朝自己躲藏方向扫了一扫,瞬间只觉得血液凝固。这人手段毒辣,身手不凡,莫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
沈冰柔却没有注意到黑衣人的动作,她定了定神,平复了混乱的呼吸,这才拉拢斗篷怒斥。
“怎么现在才出现,再晚一步,我们都要被这些蠢人杀了。”
她声音太软太轻,这一声责备与抱怨反而像对人撒娇,黑衣人嗤笑,竟伸手揽住了沈冰柔的腰,直逼得她退到了马车边缘,下一秒便欺身而上强把沈冰柔压在了马车前沿。
“你,你干什么……放手……”
沈冰柔终于面露惊慌,下巴被黑衣人挑起,见那凶煞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玩味,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而隐在草丛中的梅馥也不好受,看到沈冰柔那朵白莲花被人占便宜不用说她心里是快意的,但再如何,她也没有偷窥别人办事的喜好,可莲儿娘在这对狗男女手上,就算能逃过黑衣人的眼睛,也不能一走了之。
“我,我找你是来对付梅馥的,你,你到底要干嘛——”
沈冰柔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这人在她与林殊同相亲前夜突然出现,平白无故送她春药给其帮助,而后,无论是散播流言还是寻找人证物证均助她一臂之力,轻轻松松把梅馥挡在了门外。原本沈冰柔对他的来历目的都有所忌惮,但在与梅馥的次次交锋中,每每大获全胜,赢得顾少元的眷念,而那人不为财对自己也无半分逾越,渐渐让沈冰柔少了戒备,只道是梅家的仇敌,正巧与她同仇敌忾。
可哪想今天居然会对她动手……
黑衣人伸手摸了摸沈冰柔的面颊,声音中带了三分蛊惑,“沈姑娘,在下可不是您使唤得起的。”
明明是登徒浪子的调耍戏言,可梅馥却觉得阵阵冷意,沈冰柔更是吓得没了声音,只一味地流眼泪。
“收起你假惺惺的动作吧。”黑衣人放开沈冰柔,把晕倒的玉桃往车厢里一丢,对地上昏睡不醒的莲儿娘皱了皱眉。
“这错抓的女人,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见沈冰柔半晌没有声音,黑衣人突然笑了,他朝梅馥那边望了一眼。
“既然姑娘不说话,那就由在下就做主吧。”说完抽出了腰间的白刃,“正好刚刚送走了三个,黄泉路上再加一个也不寂寞。”
如果上一次是错觉的话,梅馥确定,黑衣人定然是发现了自己。
就在他拿刀对付莲儿娘的时候,梅馥闪身从草丛中出现。
“慢着——既然你们找的人是我,那无需再对别人下手!”
梅馥的突然出现让沈冰柔面色一震,料想她方才已经把自己被轻薄调戏的一幕看了去,沈冰柔如水的眸子中恨意滔滔,她清了清嗓子,站在黑衣人跟前,森然道:
“梅馥,你死期已至,毕竟也是相熟一场,我定然会让你好受一些。”
“好受?”梅馥冷笑,“沈冰柔,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何苦还要为难与我?”
沈冰柔有备而来,梅馥暗暗叫苦,知道此番凶多吉少,现在说这些无非只是拖延时间。人活着不免一死,不过就让她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在沈冰柔手上,真是不甘,她站在离两人五米之外停下,反手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刀柄,她准备了一天的防身之物不知在最后的时候能不能派上有场。
黑衣人看到梅馥出现,竟毫无动作,只是抱臂眯眼上下打量。沈冰柔见他没有动作,不免心急,再看梅馥一副蓄势待发视死如归的摸样,瞬间只觉得血液凝固。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你倒是动手……”
话还没有说完,梅馥已扑身而上,把沈冰柔压倒在地,她不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小姐,身量比沈冰柔本就高些,再加上家中变故,这几天采石场、慈济堂里一番蹂躏,早就已变得心肠冷硬,何况面对要取她性命的沈冰柔,当场就没有手软。
眼见手中的利刃就要插下,梅馥突然觉得手臂一软,接着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
黑衣人把吓得目瞪口呆的沈冰柔从地上拉起。
“到也是个血性的女子,可惜可惜……”
沈冰柔捂着左脸,方才梅馥手中的刀子落下,正巧顺着她的脸颊划过,虽伤口不深,却也擦出了一道血痕。
听出黑衣人话中的松动,沈冰柔内心一慌,“你莫不是要改变主意吧,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过我……”
“姑娘不用担心,在下说过助你一臂之力必定不会失言。说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沈冰柔走到梅馥身边,伸脚狠狠往她腹部一踢,昏迷中的梅馥似感到疼痛,全身紧缩。她要梅馥死,只想要梅馥死,可现在身边除了同样晕过去的玉桃,再无其他人。而对于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沈冰柔不敢使唤,唯恐惹怒了他反而适得其反。可若是要她亲手杀入……沈冰柔瞟了一眼梅馥落下的刀刃,她虽然城府深心机多,可若真心把取人性命付诸实践时还是止不住一分慌乱。
“听说慈济堂旁边的山神庙乞丐颇多,梅姐姐待我那么好,临死前就让她尝尝男人的滋味吧。”
黑衣人目光一闪,竟是面露赞赏。
“姑娘心肠真是狠辣,不过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由在下陪你到最后吧。”
说完,把梅馥往马车上一丢,驾车离去。
黑压压的丛林又恢复了平静,然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两道人影复又出现,正是夏雪篱和阿九。
“主子,怎么办?”
阿九帮夏雪篱解开气门穴道,白日里他碰了一鼻子灰没有带回梅馥,国舅早有所料也不以为意,可当夜幕降临时,夏雪篱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再去慈济堂一趟,阿九虽然一百个不愿,但也只得赶着马车随着夏雪篱一同前往,可就在两人来到慈济堂时,突然看到梅馥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阿九把马车藏到隔壁寺院,便施展轻功带着夏雪篱一路找将过来。到的时候,正撞见梅馥刺杀沈冰柔的一幕,阿九目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黑衣人是逍遥楼七煞之一的暗影,为免发现,两人便闭气藏在了树上。
夏雪篱咳嗽了两声,方觉得呼吸顺畅,他轻笑一声。
“李宸绍让逍遥楼的人故意弄沉梅家商船,引出梅家祸事,一举拿下了京城首富。但梅馥却没有被淮王盯上,这件事怕只是逍遥楼那人的一意孤行。”
看阿九不解,夏雪篱继续,“淮王这人最讲究体面,既然梅家家产已被他收入囊中,何必还要赶尽杀绝,毕竟梅家也是他得力干将顾少元的姻亲。不然若是他有意拾起梅馥这枚棋子,现在顾少元的暗卫撤离,腹中的孩子直指我,李宸绍如何会放过她怀有身孕这个机会?”
阿九一想也是,可却还是满心疑惑,“那沈家那婆娘又是怎么勾搭上逍遥楼的人的?”
夏雪篱听闻他的形容,不由好笑,他拍拍阿九的肩膀。
“你若再这样形容人家姑娘,小心一辈子打光棍。”
阿九满不在乎,“打光棍怕什么,只要奴才能一辈子跟着国舅就成。”
夏雪篱摇摇头,他袖手旁观了这么久,也该出手了。
两人闭气又一路跟上。阿九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他们便看沈冰柔的马车停在了山神庙前,她穿着斗篷从里面领出了三个脏兮兮的男人,便朝慈济堂后走去。
慈济堂屋宇破败,凡事能住人的地方都拥挤不堪,可堂后一处却无人居住,原是慈济堂众女供奉菩萨之地。
三个乞丐得了沈冰柔的银两,待看到梅馥时不由眼前一亮。几人都是流浪乞丐、闲汉,已多日未尝过女人滋味,三更半夜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跑到山神庙来寻人做这个生意,诡异如同孤魂野鬼,在众人的迟疑中,三人见钱眼开一口承下,待看到梅馥时更是眉开眼笑。
“我带了一些助兴的东西,几位爷要不要?”
沈冰柔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正是当日自导自演陷害梅馥的安乐散,见几人犹豫,暗影拿过一送,几颗药丸便准确地弹入三人口中,不多一会,三人呼吸也急促起来。
沈冰柔看时候已到,轻轻把门合上,顺便掏出了一把锁锁上。
“这里就交给几个爷了,你们玩得开心!”
黑衣人抱臂看完她的动作。
“在菩萨面前做这事,只怕她下世也不能轮回做人了。”
沈冰柔不理他,自顾从马车中拿出火油在慈济堂周围倒满,顺便把相邻的山神庙也一举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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