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谢仲康一定会回来。
自己已经抛出了“秦起”“古灵珊”这两枚重磅炸弹，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位岳父大人都不敢轻易迈出那道门。
果不其然，在门口伫立良久后，谢仲康乖乖的走回来了。
他重新坐下，神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我能问问，这是谁告诉你的么？莫不是林正廷？”
林轩放下了酒杯，两手交叉，打量着对面那鬓角已然斑白的中年男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
“这不重要。”
林轩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那你告诉我，什么才重要！”
“我的女儿！谢雨烟最重要！”谢仲康抬手一拍桌子，“林轩！我警告你！是我谢仲康对不起你，要杀要剐你随便！但你若是敢动我女儿分毫，老子跟你没完！”
林轩一怔，有点儿诧异的望着他。
自己这位岳父大人如此失态，这是第一次。
即便是上次谢雨烟被锦门绑了，他也没有今日这般慌张焦躁，想来是林轩让他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爸，我还这么叫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林轩的声音缓和了几分，“我单独找你谈这件事，就是不想让雨烟知道。”
“我对你发过誓，我爱她，我珍惜她会高过自己的生命，永远不会食言。”
谢仲康瞪着眼，过了好一会儿，身子蓦地一松，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我后悔了。”他忍不住叹息道，“我不该答应林正廷，为你和雨烟订下婚约。也许从一开始，你们两个人就不应该认识。”
“没错，你的父亲是秦起，母亲是古灵珊。能够知道这两个人，想必你对当年的事，也已经很了解了。”
林轩嗓音清冷：“为了找你，我去了锦门。你可能并不清楚，锦门的门主就是我的母亲。”
“原来如此。”谢仲康恍然大悟，“难怪这个组织对中海七号实验室的研究材料那么感兴趣，原来是知情人...”
“我妈妈同我讲了一些当年的事。”林轩手掌缓缓收紧，“我并不怀疑自己是她的儿子，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向你求证。”
谢仲康靠在沙发上，目光平淡：“你问吧，我没什么可隐藏的。”
“我知道，当年你是秦起的合伙人，资助他建立了中海七号医学实验室。”林轩道，“他...真的拿我做实验？”
“你父亲是一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谢仲康一脸平静的回答，“疯子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在他的眼里，科学研究，比妻儿的生死更加重要。”
“资助你父亲，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我当初仅仅看中了他的才学，却没掂量过他的心性。”
林轩微眯着眼：“这么说，我妈没有说错，你果然是帮凶。”
谢仲康平伸出手：“能给我一支烟么？”
视线交错，林轩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交到他掌中。
谢仲康将烟盒打开，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林轩，我曾经做过错事，害得你和母亲二十余年不能相见。但你要清楚，我也是一位父亲，我还不至于泯灭人性。”他打着了火，点燃香烟，“从某种角度来讲，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如果说我帮秦起害了你，那我也帮林正廷救了你。你尽可以指摘我有过，但也不能说我无功。”
他将烟盒扔到茶几上，“啪”的一声脆响，仿佛盖棺定论一般。
林轩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好吧，那我说得清楚明了一点儿。”谢仲康狠狠吸了一口烟，“人体异能这个研究课题，即便放在今天，也让人觉得滑稽可笑。但在二十年前，我愿意去尝试，愿意去相信一个年轻人的论断，甚至花费巨资，为他建立了一座国际领先的医学实验室。”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远超同时代的企业家。如果不是研究项目太过敏感，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谁又敢说我谢仲康不会名扬后代，彪炳史册？”
林轩道：“只可惜没有如果。”
“没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谢仲康叹了口气，“林轩，拿你做实验，是秦起的个人意思。我规劝过、反对过，甚至威胁撤资，但都无济于事。”
“我是一个投资人，在追寻利润之外，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点点情怀，但却也不至于如你想象的那般不堪。”
“雨烟比你早一个多月出生，秦起将你抱到实验室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秦起向我保证，实验过程不会有任何危险。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已经给出了这样的承诺，我还能怎么办？”
谢仲康掸落烟灰，敲了敲茶几：“直到林正廷找上门，我才知道出事了。”
“林正廷能够进入实验室，轻而易举的找到你，都是我帮了忙。”他沉声道，“你应该清楚，林正廷是普通士兵出身，学历并不高，知识有限。没有我的帮助，单凭他自己的能力绝对关不掉实验设备，救你出来。甚至于倘若没有我出手，连他自己都会死在里面。”
林轩轻轻点了下头。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假如一切真是这样，他确实没有理由将怒火迁移到谢仲康身上。
这个男人或许因识人不明犯了错，但却并不欠自己什么。
“我和雨烟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
“林正廷想带你走，怕我泄露秘密，所以才强迫我定下了婚约。至于什么所谓的他救过雨烟过世爷爷的命，那都是我们的杜撰。”谢仲康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相信，我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考虑，一定会将这些旧事长久的隐瞒下去。”
“若不然，等你得知了真相，再回头找我报仇，岂不是毁了雨烟的一辈子？”
“林正廷在中央军部任职，他的话我不得不听。最开始我也并不赞同你和雨烟的婚约，但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估计自己也有几分赎罪的意思吧，反而主动撮合起你们两个来了，真是可笑...”
谢仲康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那笑容，似乎有几分苦涩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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