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瞅了瞅一桌几乎都没怎么动的菜，也只得默默地收拾妥当。
顾良秋则是走到窗台边上，半眯着眼把自己暴露在日头的照拂中。
虽说寒风习习，可这几日连着都是大日头，天气着实也暖和了不少；顾良秋是怕冷的，可这几日愣是连小手炉也没抱，冬日里有这般明媚和暖的天气，当真是十分难得。
顾良秋又站了站，眼风轻飘飘地往右边看了去。
那边似有人在交谈，待看得真切之后，便能看到并排坐在亭廊上边做活边欢快聊天的三条人影。
说是欢快聊天也不至于，左右两边身着藕青色衣裳的丫鬟皆是埋着头默默无语，只有硬插在她们中间的那条人影又说又笑的，前仰后合的，在两名犹如雕像的丫鬟衬托下，她就像是得了什么多动症一般。
顾良秋又看了会，情况丁点儿都没变。
她不自觉地揉了揉额。
那话多的人大抵是遭不住口渴，正想起身走到边上的一张桌边给自己倒杯水，一抬头便看到窗边的人，她即刻就小脸一跨。回头则是飞快地瞅了坐着不语的二人，把手中的茶盏一放，便悄咪咪地离开。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顾良秋的身侧便多了个人在大吐苦水。
“姑娘，那两个粗使丫鬟都长了铁石心肠，奴婢在她们之间说了一下午逗了一下午，她们却都只安静地忙着手中的东西，偶尔敷衍奴婢两句，其余的话根本不多说。奴婢说得嗓子都要哑了，愣是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当真是气人！”
顾良秋一面听着，一面越发头疼。
默了默，最后也只得道：“算了罢，梅香你就别再费什么心思，你硬是要与她们装亲密的话，她们反而越发戒备。你只管在暗处盯着，她们总有松口的时候，这一松懈下来，也许便会说点什么谈点什么……”
“姑娘这般说也有道理。”梅香咋了咋嘴，最后也决定不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成吧，今日为了从她们二人口中套出话来，奴婢可是落下了许多活，奴婢这就先去做事了。”
梅香出了门。
顾良秋回头也进了她自己开设出来的小书房，总归事情的真相如何，饶是她想破脑袋了也没什么用，索性自己写写字看看书来缓解一下心情。
冬日的白天显得短，顾良秋看着书卷的功夫，不知不觉的，外头的红日已经成了残阳挂在了山头。
她放下了手中的竹卷，想站起身来舒活一下筋骨。
却不想，这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她将将应了一声，门外的梅香便迫不及待地推了门进来，“大事——”冲口而出两个字之后，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又硬生生咬住了两排小白牙，改成了口型，“不好了！”
梅香关好门，便往顾良秋身边赶，手里死死拽着个小香囊。
“姑娘，您看看这个东西！这是方才从粗使丫鬟的身上掉下来的。奴婢当时正好看到了，便等她走远了才跟过去捡了，拿起来看了下，竟是雄黄！”
这般说着，梅香把香囊里装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往桌几上一倒，顷刻间，几块个头较大的橙黄色东西便咕噜噜地先一步滚了出来；待倒完之后，原本收拾得极为干净的桌面上便多了一堆橙黄粉末。
顾良秋眼神一凝，拿了一小块看了看，放下的时候又捻了捻那堆粉末，稍稍放鼻尖闻了闻，舔了一小口。
她的表情一下子便凝重了。
“确实是雄黄。”
梅香急得不行，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一个在内院做粗活的丫鬟，为何会随身携带着雄黄这种东西？据奴婢所知，雄黄一向是蛇类最怕的东西了，是不是说……”
梅香咬着唇，神色挣扎。
这会儿，柳絮也进了屋来，边关门边说，“方才奴婢看着梅香急忙忙跑了进屋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梅香回头瞅了瞅柳絮，当真是百感交集，“柳絮姐，我捡了包雄黄，是从外面那两个人的身上掉下来的。”
柳絮的眼神似乎晃了晃，走过来的时候在桌几上的那堆粉末上看了几眼，神色也变得难看了。
“这院子里有蛇？”
“府里的花花草草一向是有人打理的，断不能有这些危险的东西。”梅香闷闷地答，好一会才又犹豫道，“除非是……”
梅香看了看顾良秋，恹恹地闭着嘴。
顾良秋却知道她的话中之意。
她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蛇这类的东西；而在她这里当差的丫鬟身上，却是无缘无故掉出了雄黄，想来是要防蛇鼠之类的。
再联想一下白日时分三姐姐的怪异及那两名粗使丫鬟的种种表现，她几乎能推断，在她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三姐姐十有八九放了蛇进了她的院子。
目的不得而知。
便是想寻她的乐子，亦或是记恨之前她与大伯母之间几次来往。
顾良秋越往下想，这心里头越发的沉重。
她倒希望她的猜测都是错的，若是真的，也不知道放了几条进来，多大多猛，有没有毒？若是被咬上一口，会不会因此而命丧黄泉？
顾良秋想着上世死在她手里的自己，有一瞬间觉得，她的悲剧是不是提前上演了。
正巧又有人敲了门，是那两个粗使丫鬟。
二人就局促地站在门口，也不敢踏进屋来，因着日头已经沉了下去，二人就拢在了一片阴暗里。虽看不清她们的神色，却能从她们支支吾吾的言语中听出几分不寻常来。
“……打扰姑娘及柳絮姐梅香姐了，因着方才洗漱的时候装水的盆子没有端好，奴婢把我们所睡的棉被及床板都浇湿了，今晚便没了睡的地方。奴婢就是想来告知一声，今夜我们二人就到别的地方去将就一个晚上，若是有事，姑娘便遣人来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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