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无非是嫁娶的问题。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面对着刚刚认回来的亲爹及心上人，多少是有些不自在；故而，她羞答答地低垂着头，委实是不知道要拿什么神色来面对他们。
原本是想躲开的，转念一想，又觉得嫁娶之事称得上是她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便厚着脸皮欲听听这两名男子都会怎么谈又如何谈。
却不想，自家亲爹一张口便说要把她许配给人家，她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事儿就已经定下了。
唔……就这样了？
是不是官职越大，嫁女儿就嫁得越草率？竟连象征性地问上几句例如家境如何兄弟姐妹几个或是有没有钱对我女儿是否真心之类的，都懒得？
草率，简直草率到令人发指！
顾良秋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深以为如此草率着实对她不公平……面上却笑得甜蜜蜜的，如绽开的鲜花儿一般，十分的心口不一。
何翰原本欲与表现得十分得体的叶瑾初再叮嘱上几句，余光一瞥，便见自家闺女一脸傻笑，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他的这个决定十分满意；当下便把心里头的一些话都给略了去，简单利落地挑出了重点出来说，“行了，晚上的这些糟心事过去之后，你便可以准备准备上我府里下聘了；至于何时完婚……”位高权重的阁老略一思索，便又接着往下说，“这个我还没想好，她将将回我身边来，过一段时日再谈罢。”
叶瑾初面上笑着，心里头却是在思虑着阁老话里的“过一段时日”是多久。
生怕要被拖上个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他倒是机灵，即刻表现出了一番深思熟虑的样子来。
“那就定在小秋及笄后再完婚如何？”叶瑾初笑着提议，面上一片敬重，“她今年虚岁十四，还得后年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及笄。我倒是不急，等上个两年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委实处处巧妙得紧。
何翰拿眼瞅他，私以为跟前的这位小子“言不由衷”。
他哪里不急了？话里话外都在拐着弯表达他想在自家闺女及笄后就迎娶过门的迫切心思，恁不地道了。
和他抢人倒是明目张胆啊！
他从头到尾可没打算那么早就把刚刚回来的姑娘给嫁了。
阁老不赞同，却也没开口直接挑明，生怕他那个心思都在人家小伙身上的闺女因此觉得他这个爹管得多，他语重心长地打起了太极，“男子应该要以事业为重，你如今将将成了状元郎，待后日出殿试皇榜之后该是分配官职了；届时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得好好把握，努力拼个几年。再加上有我助你，成就定会有的。”
回头则极为自然地问起了在一旁听着的少女，“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不愧是多年屹立不倒的阁老，回头便挖了个坑给亲闺女跳了。
顾良秋差点被问懵了，着实是没料到他们二人聊得好好的，她一个不留神便被卷进了里头；正想张嘴应付过去，坐在她身侧的叶瑾初冷不防地踩了她一脚。
她唔了一声，疼得五官差点挤在一处。
旁边的人借机扶着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若是哪里不舒服了不如去躺躺，其他的事交给我及岳父大人来谈就成了。”
岳父大人？
顾良秋只觉得，姓叶的这厮不要脸到了新高度，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岳父都叫上了。
趁着二人扶在一处的功夫，她小声道了一句，“你的脸皮厚得厉害。”
叶瑾初答得很顺口，“左右都得叫的，现在可以先练练。”大抵也知道这等交头接耳的机会难得且短暂，他贫完嘴就接着说，“你爹明显是不愿让你早早就嫁给我的，如今正在想方设法拖延。你千万别去搭他的话，你这个小脑袋瓜不大灵光，我真担心你这一张嘴便得让无辜的我多等上个几年。”
顾良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总算明白叶瑾初为何会在她欲回答的时候踩她。
她悄咪咪地活动了下脚，“……下次踩得轻一点。”
她如今被踩到的脚板都痛痛麻麻的，很明显，这厮为了阻止她，这一脚用了不少的力气。
叶瑾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顾良秋瞅着他唇角的那抹偷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踩脚这事儿不能再有下次了！
正想跟他改个口，之前被派遣出去找叶府主母陈氏的几名暗卫回来了。
带头的拱了拱手，便把结果如实回禀，“……爷，夫人方才逃亡时慌不择路，一脚没踩好给掉进护城河里去了。属下原本是想下去把人救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影子，八成是沉到河底去了。”
他说罢，一撩马褂便跪了下去，“是属下失职，还请惩罚。”
叶瑾初果然怒斥道：“着实是你失职了，每人领二十个大板，下去吧。”
暗卫正想去领罚，淡着一张脸坐着的阁老却是阻了人，他侧头与新科状元郎说话，“……罢了，她要掉下去也没办法，你罚他们做什么？左右她没被淹死，带回来了也不一定能活着，过程不同，结局倒差不多。”
阁老一鸣惊人，内心是如何作想的倒是半点都没隐瞒。
大权臣开口，叶瑾初就势应了，“大人说得有道理，是我没考虑周全。”转身便把暗卫给遣散了。
他身侧的顾良秋却是眼尖地发现了他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当下便明了。
这厮面上看似责备暗卫没能把人带回来，实则更乐意听到陈氏掉水里沉了的结果；原本今夜就是要了结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一桩麻烦。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大对劲……这护城河是绕着皇宫而建的，离着他们这处地方远得很，陈氏顾着逃命，在能飞檐走壁的暗卫追赶下，还能一路跑到护城河且掉下去了？
当着阁老亲爹的面，她把叶瑾初给扯到一旁去说了她的疑问。
“……我觉得她掉护城河里去不大靠谱，不是你的人撒了谎，便是你的暗卫没追到人，拿了这个借口来搪塞我们。”
“他们不敢撒谎，以他们的能力，抓到她根本无须费什么功夫……”说到一半，叶瑾初却是停了下来，私以为说得太过明白也不大好，索性糊弄跟前这位据说脑袋瓜不好使的少女，“唔，大抵是她这辈子作了太多恶，老天看不下去了，便把她收了吧。”
见少女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似乎还想辩上两句，干脆把话挑明，“无所谓，她活不成就行，至于是怎么个死法，我倒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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