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到底是当主母的，当下便遣人去准备午膳；吩咐到一半，又讨好地请教何大阁老，“……不知何大人都喜欢些什么？不如与妾身说一说，妾身才好让人好好备一备。”
“我都行，不大挑嘴。”何翰声音轻轻的，“你不如煮点她爱吃的罢，她高兴就好。”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顾良秋。
汪氏一听，即刻又犯了难。
顾长天在阁老身侧作陪，自然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见汪氏犹豫不决的，迟迟没再吩咐下去，还以为她是因为没问出阁老的喜好而纠结，赶忙催她，“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只管让厨房那边多做些何大小姐喜欢吃的就成。”
汪氏抬眸望他，眼神闪烁不已。
她当然知道按何大人说的做就可以了，问题是她并不晓得秋姐儿都喜欢吃什么。
以前，这位何大小姐是以庶女的身份住在府里，又因脸上长了麻子，样子极丑，就连联姻之事也几乎不考虑她；这样的庶女在他们这里是不会多看上一眼的，自然更不会去深入关怀到她的起居饮食之类的。
她不知道人家的喜好当真也怪不得她啊！
汪氏有苦说不出，扭着张脸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就这么纠结的功夫，步子便落下了。
心事重重。
顾良秋噙着淡淡的笑，适时解了惑，“顾知府莫怪，夫人不过是不知我的喜好罢了，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嘴里是这般说，实则拿眼把顾长天瞅了瞅，后者本就是小心翼翼生怕招待不周，如今听得这般一说，面上即刻又罩上了青白之色。
大抵原本是欲卖力讨好，没曾想，汪氏再一次狠狠打了他的脸。
顾良秋说了几个她爱吃的菜，汪氏估摸着也知道自己丢人，匆匆应下之后便拿了要过去厨房看看的幌子通红着一张脸走了。
自然没把最疼的顾落雁给忘下了。
顾府的两名女眷这么一走，顾长天越发拘谨。他想讨好跟前的这位大阁老，故而张嘴便拿何大小姐找回来的事祝贺了一番。
话说到一半，迎面便碰到了听说府门口出事了故而匆匆赶来的顾府老夫人及大夫人徐氏。
老夫人得了风声，说是自己的宝贝孙女被欺负了，如今臭着一张脸；见另一头走来的人中，除了她儿子还有一对父女的模样，面上的神色收敛了不少。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那双眸子自然要比汪氏厉害上许多；又见自家儿子在人家跟前小心谨慎的模样，便知道那一男一女来头不小。
她这趟出来其实是想找她的宝贝孙女，本欲避开的；转念一想，既然都碰面了，不如就上去寒暄两句，顺便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自家儿子雁丫头哪去了。
故而她笑着上前，主动问了好，彼此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寻了个由头把顾长天叫到边上去了。
二人去了个角落里，老夫人即刻又翻了脸，“我听说雁姐儿被人欺负得厉害，这事儿是真是假你知道不？”话里含了几丝心疼及怨恨，“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浪蹄子敢惹雁姐儿，看我怎么治她！”
顾长天一听，吓得险些拿手去捂自家老母亲的嘴。
“这话说不得，您倒是小声些。”他压低声音，拿眼小心翼翼地把立在不远处的几人望了望，见他们似在聊着些什么没注意他们这边，他才放了心，“娘，您别总听那些下人乱说。今个儿这些事都是雁姐儿惹人在先，怪不得别人。再说了，即便雁姐儿真是被欺负的那一方，我们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惹不起，惹不起啊！”
老夫人见自家儿子一叠声道着惹不起，怒火即刻就降了不少。
她回头也望了望那几位，悄声问，“怎么个惹不起法？你堂堂一个四品官，这方圆百里还有能欺负到我们头上的？”
顾长天用下巴抬了抬站在一处的父女二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那可是二品京官何大人！边上的那位更是不得了，是何大人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人家说了，只要她高兴就好；可见，那位是何大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老夫人总算知道了厉害关系，“二品京官，确实惹不得。怪不得你一直说不能惹，原来是雁姐儿得罪了人家，那即便是吃了亏也只能忍着了。”
她小声嘀咕完，因着不能为自家孙女出头心里头到底是难受的。一双目光却忍不住朝站着人的方向多瞅了两眼，越瞅越觉得眼熟，“那位何大小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长天脸色又不好看了，“哪里是见过而已？人家还在我们府里住了小半辈子！”瞥见自家老母亲惊讶的模样，他才说出了下半句，“那是秋姐儿！”
老夫人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听错了，“长天，你话不要乱说，那何大小姐怎么可能是秋丫头！”她把那名少女的长相及身段再反复确认了一番，即刻就推翻了她之前的话，“……哎哟，是秋丫头！我就说那副眉眼看着熟悉得紧。”
顾长天又忍不住埋怨，“我记得以前雁姐儿经常拿她消遣，都不知把人给虐成了什么样，还不都是你和汪氏纵容着？若是当初你们拦着点，又何以至我现在在他们面前如此难堪？但凡对人家好一点，何大人定会念着我们的恩情，如此一来，何大人定会助我一臂之力，我捞个好官是稳稳当当的了。”
他越说越后悔，“现在好了，人家估摸着只记得受过的苦难，我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老夫人一看，即刻急了，“那怎么办？”当真也是没想到事情这般棘手，“那会儿我倒是知道秋姐儿是你捡回来的女娃，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与人苟且生下来的贱货，谁知身份会如此尊贵。”
“什么贱货？娘你注意着点。”顾长天赶忙纠正她，“可别被何大人听到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老夫人连连点头，眼皮止不住跳了跳，“我晓得我晓得。”
她皱着稀疏的眉，欲想想法子解决跟前这迫在眉睫的事；顾长天却没法等，催她，“娘，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什么好法子？人家现在上门来了，先招待好了再说，可别再把人给得罪了。”
老夫人觉得有理，一叠声地附和，“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快点回去作陪，千万别怠慢了人家。”
顾家母子悄悄说了一通，总算达成了共识；而在青石道上站着的何家父女，自然也与大伯母徐氏搭上了话。
还是顾良秋主动靠近她，笑着问候了一声，“大伯母，是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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