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母子俩到渡口的人,只有楚云岫和夏侯彦两人,其他人以各种事为借口,称不能送行。
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冷暖自知。
面对夏侯明慧的离去,楚云岫颇为不舍。短短相处几日,两人相互融洽,已成为要好的朋友。
临走前,夏侯明慧说要聊几句女人家的悄悄话,要夏侯彦不准偷听。
夏侯彦抿嘴一笑:“你们好好聊,我去渡口看看船来了没。”
夏侯明慧把楚云岫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云妹,我这弟弟老奸巨猾,算盘打的精着呢,你可不能被他吃得死死。”
哪有姐姐这样形容弟弟的,楚云岫忍俊不禁,但很同意她说的话。
夏侯明慧继续道:“小时候,彦哥儿还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孩子。后来娘病逝了,他变得不太爱说话,像个老大人似的,对谁都若即若离,连我这个姐姐也是如此。”
夏侯明慧顿了顿,含笑的看着楚云岫:“不过我感觉得出,他对你是不同的。”
楚云岫怔忪一会,眼余瞟向渡口处秀颀的身影:“我跟他是冤家路窄,才凑合一对夫妻,要说他对我不同之处,应当是喜欢没事找事戏弄于我。”
两人谈笑之间,渡船已然靠岸了。
夏侯明慧一脚跨上渡船,接过奶妈怀里的小戎耀,托起他奶胖的小手,对两人招招手:“跟舅舅舅妈说后会有期。”
楚云岫朝他们挥挥手,眼眶一热,看着渡船渐行渐远,也不知何时能相见。
夏侯彦温和的声音响起:“娘子放心,人生朝露,定有相逢之日。”
临近除夕,夏侯文成从杭州的巡抚幕赶回家,这可把秦夫人高兴坏了,在夏侯府的栖霞园大摆宴席,请了几家姑苏的亲朋好友做客。
楚云岫不穿染香翻出来的艳丽衣裳,挑了件碧绿色纹云水秀的袄裙,青丝只插了根珍珠白玉簪。
夏侯彦从外面回来的很是时候,见楚云岫素雅恬静的打扮,展颜一笑:“这身衣裳娘子终于穿上了。”
楚云岫诧异地问:“你见过这件衣裳?”
夏侯彦道:“娘子曾在姑苏花会穿过这身,那时的场景我历历在目。”
楚云岫回忆起今年正月的花会,确实穿过这身碧绿衣裳。当时误打误撞遇上了夏侯彦,她还不给他好颜色看,没想到过了快一年,她都已经嫁给他做妻子了。
夏侯彦问道:“过几日就是除夕,最近府里在忙于购置年货,娘子有什么东西想要的?”
楚云岫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她只想过安稳的小日子,对其他的真没什么需求。
夏侯彦叹息一声:“你无欲无求,倒是苦了我了。”
楚云岫颦起远山眉问:“你是何意?”
夏侯彦高深莫测地笑了:“娘子到时就知道了。”
栖霞园。
唐宜姗一身明红色的织金花禙子,发挽琉璃彩色朱月华簪,摇着绢帕而来,后头跟着几个姿色远不如她的丫鬟和婆子,衬得她愈发的明艳美貌,连她的丈夫夏侯鹤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夏侯鹤最近很是诧异,唐宜姗对他冷漠了不少,在床事也没以前热情,每晚都是敷衍了事,害他憋闷得慌。
偏偏有些男人骨子里犯贱,妻子一旦对他越冷淡,他反而越在意她起来,开始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竟觉得这母老虎相貌出挑,远比以前让他喜欢。
“宜姗坐为夫这里来。”夏侯鹤指着身边的位置,殷勤款款地说道。
唐宜姗眸子掠过一丝厌烦,想起前几日李管事告诉她,夏侯鹤最近和府里一个丫鬟好上的事。
当时唐宜姗怒火中烧,要找那贱蹄子算账,还是李管事把她安抚下来,一遍遍的温柔劝导。
此时,夏侯鹤上下打量她,暧昧的摸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娘子这身红衣裳很漂亮,太适合你了。”
唐宜姗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扫视,瞥见站在过道迎客的李管事,便觉得李管事虽然是个下人,形容却高大稳健、风度翩翩,与夏侯鹤的色胚模样截然不同。
夏侯鹤粗心的性子,没察觉她的异常,继续说着调情的甜蜜话讨好她。
恰在这时,楚云岫和夏侯彦款步而来,宾客们停下交谈声,目光不由自主聚集在他们身上。
楚云岫衣着清雅素淡,肌肤犹如白璧无瑕,樱桃似的小口更衬得莹嫩殷红,既不失端庄得体,又显得人清丽脱俗。
夏侯鹤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一颗心飞到楚云岫身上,不禁分开了唐宜姗的手。
唐宜姗见他色欲熏心的脸,本来听他的情话动了下心,现在像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心里冒起一阵寒意。
李管事和宾客说完话,眼余瞥向了唐宜姗,朝她微微一笑。
唐宜姗对视上他的视线,仿佛一股暖意袭来,对夏侯鹤的寒心全然消散。
而楚云岫一进厅内,就被几个亲眷围堵,被扯东扯西的问些客套话。
一个旁支表姑没话找话的问,她手腕的玉镯子是哪里买的。楚云岫回答是两年前在集市淘到的,表姑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估计在想夏侯家明明这么有钱,莫非这新嫁娘以后又是第二个小气的秦夫人。
楚云岫没想过攀比的那场事,对她的鄙夷漠不关心。
旁边站着一个识货的老汉,瞅着那对玉镯子瞧,突然惊叹一声:“你这镯子不得了,是前朝年间的古物,是在集市哪里买来的?”
楚云岫回忆了一下,答道:“准确说是拍卖来的,当时我十三岁生辰,我大哥带我在街市上游玩,经过一个拍卖古玩的会所,看到这对玉镯子想要,我大哥就拍给我了。”
想了想,楚云岫又觉得不对,说道:“啊,好像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哥没有拍到这对玉镯,而是被另一个人拍去了。”
表姑听了十分惊叹,问道:“那是怎么落到你是手里?”
楚云岫莞尔一笑:“我和我哥不偷不抢,是那人送给我的。”
表姑笑道:“还有这等好事,我怎么没遇到过,你见过那人的长相嘛?”
楚云岫摇摇头,当时那神秘人坐在二楼的茶间里,一方屏风挡住那人的身影,楚云岫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次没拍到玉镯,楚云岫很是失落,从会所的后门离开时,一个小厮将红色锦盒递到她的手里,说是他的主子送的,希望姑娘会喜欢。这种昂贵的礼物,楚云岫起初不敢要,小厮一转眼就溜得没影,还了还不回去了。
当时她的大哥笑话了她很久,他妹妹才十三岁就是被人看上了。
楚云岫得了这份大礼,很少把它带出来,今日因着穿了件碧绿的衣裳,跟玉镯子十分搭配才戴上的。
等宾客来的差不多,夏侯文成才姗姗来迟。他今早一回到夏侯府,褪下一身繁琐的官服,穿上家常的衣裳出门,坐上正厅的主位,炯炯有神的眼眸扫视四周,见楚云岫和夏侯彦坐在角落,招招手道:“彦哥儿,带你的媳妇坐这里来,坐到副位像什么样子。”
其实坐在副位是楚云岫的意思,她只想保持低调,被各种亲眷恭维着委实厌烦,夏侯彦做什么都是随她的。
既然家公开了口,楚云岫也不好拒绝,和夏侯彦坐到夏侯文成那一桌。
夏侯文成眯着眼打量楚云岫,越看越是满意。
三媳妇比二媳妇长得出挑不说,说话举止又温和得体,一般家公都很喜欢这样的媳妇。
楚云岫被瞧得心里发憷,又是这种笑眯眯的眼神,不知家公到底在琢磨着什么。
夏侯文成拍拍夏侯彦的肩膀,不容置喙地嘱咐道:“彦哥儿,赶紧给我添个孙子孙女,圆了我这个当爷爷的愿望。”
秦夫人咳嗽一声,对夏侯文成使了个眼色。
夏侯文成忽然想起二媳妇的肚子还没动静,就巴望着三媳妇的肚子,二媳妇听了会很不高兴,他便没有再作声。
其实唐宜姗没注意家公说的话,一颗心早飘到另一边去了。
恰在这时,正厅的过道猝然一声暴喝声:“好你个夏侯文成,他娘的狗眼看人低的畜生。”
夏侯文成闻言,猛地站立起来,脸绷得铁青,直面与进来的那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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