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公子？看来殿下记性不怎么样啊，既然这样，倒是夜某唐突了，告辞。”说罢便转身欲走。
封翼泽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垮，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我错了，别走咳咳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封翼泽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这咳嗽来得猛烈，一声声地白灵纱都觉得像是要将肺脏咳出来。
白灵纱顾不上开玩笑赶紧转身给他顺气。
见桌上放着茶水，她用手背碰了碰壶身，感觉温度不高才给他倒了一杯，端到他嘴边：“喝口水压一压。”
封翼泽咳了许久，又喝了口水才渐渐止住这阵猛咳。他抬起头，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向白灵纱。
与连镜不同，封翼泽虽说长得异常俊美到精致，却不是那种会让人认错他性别的美，只能说好看到雌雄莫辩。
此时因为剧烈的咳嗽的缘故，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得白灵纱的心跳陡然空了几拍。
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白灵纱不自然道：“现在长大了，现在倒是学会与我开玩笑了？”
见她这般，封翼泽也不忍心再逗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见你一直不怎么爱笑，便想让你放松一下，没想到最后反倒弄巧成拙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习惯表情不外露而已。反倒是你……身体都差到这种程度了，也没有请个大夫看看吗？”之前分明已经咳出血了，怎么可能不严重。
封翼泽笑了笑：“早就请过了，近日寒气太重没大注意，又引发了这些年受的那些旧伤，这才厉害了点。大夫都说只是看起来有点严重而已，不要担心了。”
白灵纱定定看着他，封翼泽任由她盯着，神色十分自然，没有半分隐瞒的心虚。
盯了他片刻，白灵纱突然道：“哦，是么？你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
封翼泽神色一愣，随即嘴角上挑，流出一个颇为自豪的笑容：“那是肯定的，我每天都会沐浴更衣，气息自是非常干净。”
然而白灵纱不为所动，斜睨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一点药味都没有。”
封翼泽抬起手臂在衣服上嗅了嗅，很是惊讶地道：“确实很淡，是挺奇怪的。若不近距离闻，还真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说着，他将手臂靠近白灵纱，似乎是让她自己来确认一下。
白灵纱：“……”白灵纱闻了闻，看到他一脸无辜地纯良样子，顿时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封翼泽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淡淡一笑。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却在碰到她头发的那一刻又将手收了回去，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又带着满满的暖意。
“至少，在你的心愿为完成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倒下的。”
一句仿若誓言的话语轻轻落在白灵纱心底，带着最真挚的诚意，却没有让她安心一分，反倒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沉默许久，白灵纱才有些复杂地道：“小……翼泽，昨晚我便说过，我不想你为我付出什么，也不需要为我做出什么牺牲，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于那件事，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再提……”
“昨天你还叫我小叶儿呢。”仿佛没有听见她后面说的话，封翼泽抬头看着她，颇为委屈地道。
“你现在已经大了，小时候的称呼……不合适。”想起昨晚，白灵纱一向淡漠平静的白皙面孔上陡然浮现出一丝红晕，虽然也只是淡淡的粉红，却被封翼泽收在眼中。
说完白灵纱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想说的话又被他岔开了：“我的话你可听见了？”
见她神色认真，封翼泽知道无法回避了，他站起来低头看着她：“但是我想帮你。”
“对一个人来说，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去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而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母妃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去了，只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道温柔的幻影。很多东西她甚至都来不及告诉给我，直到你再次出现，我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原来这世界并不是灰暗的，毫无希望，我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也可以被人心疼，被人怜惜。自此，我不再如傀儡一般活着，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便是让你快乐，不用整日与他们虚情假意。”
“或许这在你看来很可笑，但这就是我的人生。”他侧过身，笑得有些自嘲。
“其实，那时候我是想留住你的，但我做不到，我太弱了根本护不住你，无法为你撑起一片天空，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你离开，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而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白灵纱心中情绪剧烈翻滚，当年离开皇宫与他分别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中。那时候他追逐她时眼中情绪与现在重合，满是无奈与痛苦。
白灵纱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问了句：“真的值得吗？”
封翼泽转过身，淡淡一笑：“究竟值不值得，终有一天时光会告诉我答案。”
白灵纱垂下眸子，再次沉默了下来。其实无论前生今世，她都始终觉得封氏皇族的人都是一样的。与仇恨无关，而是指他们的本质。
无论他们的性格差异有多么大，但骨子里却是真的流着一样的血脉。他们皆是十分聪慧，能谋善论，可是也是伴随着同样的善变多疑。
一如当年的天承帝，他与父王有生死之交，并肩作战多年，那份真挚的情义让多少人心中羡慕。但是当他成为天承帝，一切都变了。
一如前世的封鹰扬，她与封鹰扬那么多年的情义，虽说里面他是利用居多，但她却是真心相待，难道就真的一文不值吗？不，只不过是封鹰扬更重视那把椅子罢了。
不是不能理解帝王那种“卧榻之下其容他人酣睡”的忧患，可天承帝和封鹰扬想做岂止是收回权力？
封翼泽呢？封翼泽确实不是那种人。她相信他，却又不信他。封翼泽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前世走到那般高度，又怎会是一个天真单纯之人。
一直以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感动，对他亦是心疼，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怕的。
人心都是贪婪的，一旦尝到一点甜头，感受到一丝温暖，便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忍不住依靠过去。可是若是有朝一日突然失去了，得到的苦涩、遭受的痛楚，也将是会是曾经得到那份美好的百倍甚至千倍。
这便是当初贪婪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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