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泛着幽暗光芒的匕首朝白灵纱的腰侧袭去，虽说白灵纱已经察觉却是分身乏术。
就在此时，一只略带苍白的手将匕首斜斜推开，只堪堪在她衣服上划出一个口子，露出里面平滑的肌肤。
还好没有伤到，封翼泽微松了口气，眼神一冷，右手运气毫不留情地捏碎了赤苍的腕骨。
而另一边，封鹰扬的剑直接从赤苍的胸口一穿而过，赤苍倒下去的身体连带着持剑的封鹰扬也后退了几步。
看着血泊中的赤苍和手中还在滴血的剑，封鹰扬微征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也就在这一瞬，封翼泽竟再次袭来，猛然将他扑倒在地，后背撞在地上的力道险些让他呕出血来。
他身上全是冷汗，甚至还在颤抖，可那力道却大得让封鹰扬无法动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觉下颌被狠狠捏住，一个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恶心东西被塞进口中，正想吐出去却感觉那东西竟是入口即化，瞬间不见了踪影。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封鹰扬愤怒异常的内心莫名涌出一丝恐惧，感到封翼泽猝然失了力气，下意识抬手运起内力将封翼泽狠狠拍了出去。
白灵纱被封翼泽一系列的动作惊得不轻，回神立即掠过去勉力将他接住。
被结结实实击了一掌，封翼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泛着青色，大口大口带着暗色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似乎要将体内的血吐干似的。
白灵纱只觉浑身发凉，一边不停的用手擦沿着他脸庞流出来的血，一边不断地给他输送内力，替他平复体内紊乱的内息。
“翼泽，翼泽，翼泽……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
封鹰扬也被那个黑衣人扶起来，脸色同样也是难看的要命：“封翼泽！你给我吃的什么？！”
白灵纱渡过去大半内力之后，封翼泽才渐渐停止呕血，但脸色依旧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色彩。
听到封鹰扬的质问，他低咳了几声，淡淡轻笑道：“这种东西皇兄应该再清楚不过，毕竟当初你可是让很多人都吃过。”
封鹰扬脸色猛地一变，不顾形象地弯腰又是干呕又是催吐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你、你竟敢！”那种东西的厉害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明明已经平息下来，封翼泽却似乎愈发虚弱，白灵纱想继续为他输送内力却被阻止了，他对她缓缓摇了摇头，继续：“皇兄何必怕到如此，不过是九虫散而已，又不是没有解药的致命之物。”
“你究竟想如何？”封鹰扬双目赤红，似乎下一刻便会扑过来撕碎他们。
封翼泽靠在白灵纱身上表情异常平静地看着他，微乱的气息透露出他愈发不佳的状况：“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必再做些多余的事情。那解药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只要你让他们平安离开，他……们定会给你。”
“你敢威胁我？”封鹰扬脸色陡然一沉。
九虫散是由九种毒虫依次依量炼制而成，而其解药也是以它炼制顺序相反的炼制而成的。
“皇兄自是可以试试。”封翼泽神色未变，却是一寸不让，“你没得选，而且……我也不会对你再有任何……威胁，他们不过是想帮我，如此一来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了……”
封鹰扬看着他半晌，冷冷地道：“我如何能保证放了他们便能得到解药？”
一直在旁边警戒着封鹰扬那边的白影道：“我以自己对公子的忠诚起誓，定会给你。”
白灵纱抱着封翼泽，脑中一直回荡着封翼泽似是而非的两句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不会对你再有任何威胁”——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恍然间，她喃喃地问了自己几遍，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拿起封翼泽的手，将他不知从何时起紧紧握起的手用力掰开。
那原本如他这个人般漂亮的手上赫然陈列着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伤口本身并不大而且也不严重，但那伤口周围却是一片骇人的青黑色，不仅仅是伤口，他的整个手都变成了青色，连脸上都隐隐透出一股子只有中毒才会呈现的黑光。
她愣愣地伸手探上了封翼泽的脉搏，半晌才仿若反应过来般崩溃的趴到他身上，压抑的哭声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语：“你个混蛋……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突然地把命都要弄丢了……不，不是突然，这是他已经算计好，也许从他那时为了护住她受伤开始，又或者更早……从他毒发开始……
他知道以他的状况恐怕会成为她的累赘，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想用自己的命护她周全。
所以在受伤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办法处理伤口，而是选择了放任不管，趁机对付封鹰扬……
封翼泽只觉全身都剧痛无比，眼前也出现一块块黑斑，耳边也是一片嘈杂，但却是知道她在哭，那个对什么都淡漠，一心只想为淮南王府付出一切的人在哭。
“是我混蛋，我对不住你……分明那般坚定地说过不会缺席……可现在却没能为你做什么，你……不要怪我……不要哭了……”
真挚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一下下刺入她已经痛得麻木的心脏。她将满是泪水的脸藏到他的心口：“既然什么都没有做，那你就以后再为我做啊，这时候逃走还算男人么……你个……翼泽，翼泽，你别死，我求你了……”
“纱纱。”你不要哭了，你的泪让我很痛……
封翼泽视线前的黑斑愈来愈多，他一双黑眸中映出她的身影，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抬手双手摸上自己胸口的那个人，但此时的他却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帮他完成了这个动作，他一怔，随即张了张唇——白灵纱凑过去，努力去分辨他的话语，却只听到了纱纱两个字。
“翼泽，翼……小叶儿…小叶儿？……小叶儿！！”
“小叶儿……”
纱纱，我对不起你，还有，不要恨我。
白灵纱从来没想过除了前世的事情外，世上还有其他的事情能让她痛苦至此。
那时的悲痛她用了数年时间才渐渐抹平，那么这一次她又该用多少时间来稀释淡化？
白灵纱傻傻地将他冰凉的手贴上自己温热的肌肤，抬起衣袖将他布满血污的脸擦得干干净净，机械地死死地抱住封翼泽，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保持着这个动作。
那时候，她不过将儿时的他从玉真池中捞了起来，他便那般固执倔强地一步步靠近她，觉得她是好人，一心对她好。
他哪里知道，其实当年她一度因为迁怒和不信任想要了他的命。而前世，则一直以为自己救得是封鹰扬，暗中一直对自己好的也是封鹰扬，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却是将最好的自己都交给了她，即便当年那般年幼不愿让她离开之时，也仅仅是噙着泪水不曾多说一句，只为不让她为难。
明明一肚子坏水想要算计她，可最后栽得最快的却是他自己。
隐忍至此，又深情至此。
整个石室之中，除了几人呼吸的声音，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
坐在一旁的封鹰扬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做什么，看着似乎连哭泣都忘记的白灵纱淡淡出神。原来，悲伤到了极致是真的哭不出来的，一个人悲痛到了极致别人也能感受得到，而不是……
不过那个人就这样死了，当真是无趣了点。
“王爷！”
他敛下眸子看了眼不知何时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随即将视线转移到持剑之人身上。
“你想毁约？”
“我只想你死。”白灵纱眼中没有一丝光芒，阴冷得如同地下爬出毒蛇的瞳孔。
封鹰扬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之后让你和你的同伙为本王和他陪葬？”
白灵纱混沌的眸子动了动，却仍是没有动作。
白影走到她身边：“少主子，六殿下他之前拜托我，如果他……他去了，要我定要拦住你。他说，他不能帮你达成心愿与你走到最后已经是对不起你，若是你再因为他毁了自己，他便是罪无可恕，永坠十八层地狱了。”
永坠……十八层地狱。
哐当——
眼中的阴冷瞬间褪去，白灵纱仿若瞬间失去了所以力气，颓然跪坐到地上。
“你不可以坠入地狱……你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可是，我又该怎么办？
许久后，她无神的视线移到封翼泽身上，像是找到什么主心骨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封翼泽身边，费力将他抱了起来。
“小叶儿，这太冷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带你离开，我们离开。”
地面上，一群精骑兵正在四处搜寻，就在以为又一次一无所获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什么……啊，王爷！是王爷，找到王爷了！”
‘“闭嘴。”’
封鹰扬好不容易从地下钻出来，便听到一个士兵惊喜却大得出奇的声音，顿时被惊了一下。
领队的将士听到声音，连忙赶过来行礼：“末将参见王爷，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封鹰扬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即对白灵纱几人道：“夜公子，你们几位如何打算？”
白灵纱面无表情地背着封翼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要带他走。
封鹰扬皱了皱眉，不太赞同：“翼泽是本王的皇弟，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本王必须要与父皇交待……”
白灵纱不耐烦地打断他：“没听明白么，我说，我要带他走！”说罢她突然笑了，却极为讽刺，“交待？向圣上交待他为何没有死在下面诡异的机关下，而是死在怡亲王府内独有的剧毒之上？”
封鹰扬眼神一厉，低声道：“夜公子慎言。”
白灵纱闭了闭眼，压抑地道：“封鹰扬，你莫要逼我，你知道我最想做得是什么？”
白灵纱说话并未顾及周围的精骑兵，或者说她恨不得岳黔今和封鹰扬两人狗咬狗，落得两败俱伤。
不过显然封鹰扬不同，他看了下周围不约而同喜欢上地上花草的士兵，终是咬了咬牙问了句：“如何将解药给我？”
白影沉声道：“我会留下将配方给你。”
即便封鹰扬想将白灵纱一同除去，此时也只能妥协。
白灵纱抬头看了看即将隐没最后一丝光芒的血色夕阳，忽地产生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半晌后，她释然地柔和了眉眼。
这不便是前世封翼泽派人来救她，她拒绝之后离开时看到的景色么。
只不过当时是他想救她，而如今却是她想救他——虽然结果都是以失败收尾。
白灵纱用手背蹭了蹭干燥的脸颊，背着封翼泽带着千菊二人在夕阳中慢慢走远。
小叶儿，我好累啊……
七日后，宜州行馆。
封鹰扬手中死死捏着手下传来的详细清单，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黎朝遗迹里面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被翻了个遍，但即便是第二次进去还是损了不少人，不知为何这一次比他进去那次遇到的机关多上了之前一倍，可最后依然一无所获，除了那无价的棺椁和七零八落的玄甲。
最为可气的是，那个棺椁竟是与地面相连的，而那水晶棺更是无法移动，更不用说打开了。
所以，这一次损兵折将的结果可以说便是——一无所获。
岳黔今几乎天天都派人来询问，若非吐谷浑步步紧逼前方战况不容乐观，实在脱不开身，恐怕早就亲自过来逼问了。
可封鹰扬却是依旧毫无进展，而且封翼泽殒命的消息不知为何被人透露出去了，路魏义也不止一次来行馆，见不到封翼泽也开始旁敲侧击。毕竟是一个皇子在他管辖的地方莫名失踪，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而封鹰扬怎么也没能找到白灵纱一行人的踪迹，也苦于怎么才能滴水不漏地让天承帝复命。
如今焦头烂额的封鹰扬怎么也没有想到，封翼泽这个绊脚石的死亡不仅是没让他轻松半分，反而成为了他一切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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