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温度从手上软软的触感上一点点蔓延到心底，封翼泽暗自吸了口气，将满腔的复杂情绪压下去。
“他怎么样？”封翼泽看着替天承帝疗伤的人，低声道。
“回殿下，陛下身体本就非常虚弱，又遭到连番打击急怒攻心，刚刚又挨上一刀，怕是……”
天承帝毕竟还是皇帝，那御医也不敢将话直接说出来。封翼泽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眸光微暗:“将太医院的御医都请来，竭尽全力！”
“是。”
众人的动作皆是十分迅速，宋寺铭也赶了过来，同、与封翼泽耳语一番，封翼泽眉头微拧，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宋寺铭摇了摇头，对着天承帝行了礼，迅速退了下去。
封翼泽命人守着正要离开，却听见床上传来低低的一声:“苏叶。”封翼泽坐在轮椅上的身子一僵，嘴唇翕动了几下，终是淡淡道:“父皇糊涂了，这里没有苏叶。”
天承帝喘着气，声音嘶哑:“这是她给你取得，朕听她这般唤过你。”
封翼泽低着头，侧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白灵纱眉头微拧，心中有些忧虑。封翼泽突然猛然调转轮椅，眨眼间便到了天承帝面前，声音冷得能掉下渣子:“这是母妃取得，你没资格用。”
天承帝猛然咳嗽起来，神色愈发萎靡:“朕一辈子虽算不上一个明君，可自认为也并无大过，所做的事情都不曾后悔。唯独……唯独在霖言……你母妃和你身上，犯了太多错误。”
封翼泽冷笑:“什么错？您是皇帝，身处万万人之上又怎会犯错。当年强行将我母妃招进宫中，也无人敢多言一句。即使后来您不明原因地弃她如蔽履，让她最终被人害死，宠幸罪为祸首的萧贵妃，任由她欺辱折磨我十几年，又有谁敢说您有错了什么？”
天承帝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朕不知道……朕不知道是她干的！朕从来不知霖言是中毒。她从来没有爱过朕，纵然入宫朕宠爱呵护了她七年，她也没从未爱过朕一刻。”当年他微服出巡，撞见水霖言，一见钟情，途中更是多次借机相处，愈陷愈深。
可是，那时他便知道，水霖言早已有意中人了。他嫉妒，每每看到温水霖言和那个男人温情脉脉，他更是妒忌地发狂。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如何能与身为九五之尊的他相比。
后来阴差阳错得知她是京都巡按的女儿，顿时喜出望外，便下旨将其选入宫。中间发生很多波折，水霖言竟然有胆子抗旨逃婚，可最后他依然既往不咎，不顾众人直接将她封为昭仪。此后为让她开怀，升为贵妃冠宠后宫。
若非她不愿意，皇后之位他都愿意毫不犹豫地赐予她。她为他诞下孩子，他亦是宠到骨子里，可是后来竟然发现，她还在和那个江湖草莽纠缠不清！岳贵妃那时拿出一堆证据，皆是两人来往的书信，铁证如山，甚至还有她与那男子私通的证据。
他疼到骨子的孩子竟然都不是他的！
他对水霖言有多爱那时便有多恨，却还是狠不下心对她母子下手，索性放任不管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也忍不住偷偷去关注他们。
可还不到两年，她竟然就死了。
他知道她身体不太好不好，也暗中派人去看过了，可都说并无大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就这么死了。最后那个男人便来了，他那时不敢相信她已经去了的事实，竟然让他钻了空子在宫中抢走了她的遗体。
她那个人没了，连一丝念想都不曾留下。只有一个封翼泽在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交代过经历的一切。若非因为封翼泽与她长得实在太像，他早就暗中杀了他。可封翼泽愈来愈像她，他更舍不得杀了他，可同样了不敢看他。
岳静姝与水霖言是表姐妹，当年水霖言母亲的庶妹嫁给岳家为妾，生了岳黔今和岳静姝不久便死了。水霖言的母亲顾念旧情，几个孩子也经常在一处一起玩耍，感情一直很好。岳静姝长得有几分像水霖言，而且两人相处时间又长，一言一行总让天承帝觉得熟悉，便将心思转移到了她身上，连带着对本就同水霖言有几分神似的封鹰扬亦是宠爱有加。
听完天承帝含糊不清地说出的那些往事，封翼泽全程神色不变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想法，他淡淡道:“你说，我并不是你的孩子？”
白灵纱也从来不知晓这段过往，不由惊讶不已，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封翼泽。
虽然天承帝是这样说，可当年事情原本就是不清不楚的。谁能说这不是岳静姝捣得鬼，欧阳楼成她可见过不知一次，封翼泽与他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反而在某些方面和特性与天承帝有些相像。
更何况天承帝方才的态度……事情应该并非如此。
果然，天承帝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悔恨道:“被岳静姝那贱|人囚禁这几日，她……她都告诉朕了。当年你母妃和那个男人并未在一起过，你是朕的孩子，朕的孩子，是朕错了……错了。”当初岳静姝被外面形势逼得整个人都要疯魔了，每天都来这未央宫刺激他一番，那日情急之下便说了出来，让他差点被活活气死。
封翼泽坐在轮椅上，半晌未说话，许久后才露出一丝表情却是讽刺，他看着天承帝道:“如今，孤却希望她当年说得都是真的。”若是真的，一切如此便是合情合理，这些年的痛苦皆是他该承受的，怨不得人也没有理由怨人。
天承帝脸色顿时一片灰敗。
白灵纱压下心头的酸意，开口道:“小陆子，好好照顾陛下。”
孙绪现在已经没了生命危险，而宫中此时正需要可靠的人，便将小陆子带进了宫。叮嘱宋寺铭守住未央宫，看着不断来来往往清理皇宫狼藉的士兵，白灵纱不再多言，推着封翼泽径直去了临时安置的宫殿。
进了寝殿,封翼泽脸上的讽刺才被其他的情绪所取代,他怔怔坐在轮椅上,白灵纱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托起他的脑袋,柔声道:“难过了,难道连我都不想理了吗？”
封翼泽眼睑颤了颤,却没有看她只摇了摇头。
白灵纱叹了口气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
前世便是勾心斗角,今世又让他背负了那么多。
“乖,已经很晚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好吗？”安静一会儿后白灵纱柔声道，暗自有些后悔让他陷入这些纠葛中。
封翼泽摇了摇头，在她怀里蹭了几下,瓮声瓮气道:“不要，我睡了你就只能一个人忙了。”现在他们虽然暂且拿下一局,可后面形势只会更严峻,如今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再加上岳贵妃还未找到，这是个大问题。
白灵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担心我？”
封翼泽抬眸看着她，动了动头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你是我媳妇，自然要担心。万一累坏了，谁能赔给我。”
白灵纱眯眼轻笑:“我也很担心啊，那该怎么办？”
封翼泽道:“我现在不累了。”
“累不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刚刚露出那样表情的是谁，嗯？”白灵纱低头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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