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已是徐徐进发了。此时娉婷却又托人给她送去一封信,赵舒窈不明所以,便寻了个僻静处悄悄地打开信来,她认真地将信读完,嘴角却泛起一丝苦笑来,娉婷写这封信,是为了让她和澹台建成重修旧好的!她抬起头,默默看着万俟化及载着娉婷渐渐远去,心中思绪万千。就在她出神之际,蕊珠公主却是来了,她笑道:“舒窈姐姐,在想什么呢?”
赵舒窈看着蕊珠和钟离,问道:“怎么,你们怎不回去?”蕊珠笑道:“我从岐国里出来,正想游山玩水一番,所以,就命钟离先留在这里陪我了!待我玩够了雅国,便再去赵国好好瞧一瞧!”赵舒窈听了,便笑道:“蕊珠,你是乐不思蜀的了!不过,有钟离将军陪你,你哥哥心里也是放心的!”蕊珠听了,倒是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姐姐啊,其实我是希望你嫁给我哥哥的!不过……娉婷姐姐看着也还不错!这天下之事,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赵舒窈便笑道:“傻姑娘,如今你的性情这样开朗,你又和钟离将军走得这样近,你自己当日在岐国,可曾想过?这便是人生的妙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蕊珠见她又要发长篇大论了,便笑着对钟离道:“如今哥哥也走了,我们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决定下一站去哪里吧!”钟离听了,便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好罢,我的蕊珠公主!”
赵舒窈看二人骑马远去,这热闹的宫门之外,如今只剩下和她和澹台建成二人了。澹台建成默默看了看她,上前说道:“一切程序都已经走完,戚大人也已是依依不舍地走了!咱们也好回宫了!”他期待地看着她。赵舒窈说道:“澹台建成,那是你的皇宫,从来就不是我的!你不要用上‘咱们’二字!我想,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要走了!”说着这话时,她的面容忽然浮现隐隐的哀伤,她觉得自己的心,很累很累,此刻的她,只想寻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的角落,好好儿地躺上一躺,睡上一觉。
澹台建成看着面容疲倦的她,慢慢道:“舒窈,你要走了?你……已是慎重地考虑过了?”赵舒窈忽然朝他叹一口气,笑道:“澹台建成,不要那么沮丧着脸,我不过是回到了我的赵国!咱们又都回到了原点而已!”澹台建成听了,伤感说道:“舒窈,是不是……我真的迟了?我无论做什么,也是无法挽回你的心了?此时我真想着,这时光若是能够重来,该有多好!我一定在初次见你的时候,就告诉你,我是谁!”他仰头而叹道:“那样,咱们之间,便能少了许多误会和横沟罢!”他颓然垂目,目光黯淡。
赵舒窈见他这样一副神情,心中也是不忍了,她有意使他开心一点,便说道:“澹台建成,你应该开心一点!你要知道,你是雅国的皇帝啊!只要你喜欢,这雅国的美女可任你挑选!你大不可不要这样悲伤!”澹台建成听了,苦笑道:“舒窈,你是在报复我吗?你明明知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天下的女子,我只要一个叫赵舒窈的姑娘!”
赵舒窈听了,此刻冰冷的心,真的就要柔软解化了,她感叹着嘲讽说道:“看来……这不可一世的澹台建成,竟是变了呢?”澹台建成听出她的讽刺,但还是诚恳说道:舒窈,不管你信不信,我却是一直在为你改变!其实从你初进宫时,我关心你的心就从未变过!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赵舒窈听了这话,心中激荡,心中不由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诸多画面。她扪心自问:赵舒窈,是这样的么?
澹台建成又苦涩说道:“我之所以不愿前行,只是因为,你的心还牵系在世民身上,你尚且看不清你自己,我又怎敢付出我的真心!”赵舒窈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惆怅无比,似乎她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只是觉得心中哀恸,以至懊恼沮丧无比。澹台建成见她默然陷入沉思之中,只是轻轻说道:“舒窈,你好好想一想!如今万俟化及已经回去,你可以静静捋一捋,你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晚上在宫里就宿,我也不勉强于你!”说着,他便从马儿的坐鞍下,取出一个装有银子的口袋,递给她,说道:“这是给你的!当然如果你觉得睡在宫里,也是无妨的话,我当然会在宫里等你回来!”说着,便驾起马儿,疾驰而去。
这偌大的碧瓦宫墙,绵延迤逦了数里之远,可是现在人已散尽了,反而更显得悠长寂静。赵舒窈一个人便在这长长的路上走着,只觉得哪里都不是自己要寻靠的港湾。她便在一棵梧桐树下靠坐了下来,背倚着梧桐树干,惆怅看着天色,这心里只觉得是: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有些事情,她的确是该好好捋一捋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太困倦了,就着树干就要打起盹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却只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秋邙山中……
其实有些人,哪怕只有数次相遇,可若缘分使然,看着面善,也会聊得很熟。如今的她,已然记得秋邙山旧事。十三岁的她被澹台建成从潭中救上来之后,便就在这秋邙山的一棵茂盛的板栗树下搭话。其实她从来都是个矜持之人,若是在宫里,看到陌生的男子,这样和她说话,保不定会惊的手足无措!可是,如今在这人烟罕至的广袤的山中,她接触到了自然,见到了溪水瀑布,深潭幽谷,心中便升出许多意兴盎然的洒脱情趣来,行动语言也是不拘一格的了。
他身材高大魁伟,蒙着面,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一点儿也不使人感到害怕,他看起来像是一位侠客!虽然只见了一面,可命运使然,他的心里,已然对她升起了许多的好感!他踱着步子,笑意盈盈问她:“姑娘芳龄几何?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大山,心底无碍,答道:“我是和我舅舅来这里做客的!不过,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飘渺的大山!心中颇是激动呢!”
“哦?此山在赵国交界,想必姑娘是赵国人氏吧?”
“嗯嗯。”她心不在焉地说着,立在板栗树下,手脚不停地伸展比划,时而如仙鹤挺立,时而如金鸡独立,时而如亭亭玉立的莲花,时而如灵动的大雁展翅飞翔,自是在试练着《霓裳羽衣》舞。澹台建成已是看出些由头了,诚挚说道:“你是在练舞吧!不过,你练的可真好看!”他由衷赞叹。
想想他又有意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了呢?看似你也不像一个小姑娘了!”她正是豆蔻初开的年纪,听了这话,笑道:“我当然不是小姑娘,我都十三岁了!”
“十三,真是个好年纪!”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觉得奇怪,看了看蒙着面的他,笑道:“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顶多二十出头罢!可你为什么要蒙着脸呢?不过,对于别人的难言之隐,我从来都是不问的!”她假装深沉。
她便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忽地说道:“不过,你虽蒙着脸,也看不到你的眼珠子,不过你应该很俊,是不是?”她说这话,倒是害羞起来了。他听了,不客气说道:“谢谢,我也认为自己长得很俊!不过,你也不错!”
说完这话,他们便在树下对视而笑……
良久良久,他终于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将来……先找一个怎样的人……嗯……做你的夫君?你们女孩子,心中都要这个愿望的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了问她这件事,心中扭捏了好久。
她听了,觉得惊奇,可是看不见他的脸,竟然也不觉得难为情,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懵懵懂懂地记起了姐姐赵娉婷房中的那幅蹁跹画像,画像上是俊秀雅致的两行大字,此刻,倒是可以用上一用。因此她便故作深沉道:“我么,此生所愿,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说完这话时,便歪着头,看着他。
“哦,是这样……姑娘的话,我记在心底了!”他嘴边重复念着这几句,似是品甘蜜。
赵舒窈靠在梧桐树下,在半梦半醒之间,想着往事,口中喃喃自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心中伤痛,眼睛也是慢慢睁开了,她看了看着四周风景,自是充满无垠生机。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消沉,繁华落尽,灯火黄昏,或是满城风絮,梅子黄雨,这人生每一周遭,都自有其动人的风景!想想,她便扶住梧桐树,站了起来!
梧桐树下,虽不是秋天,可也凋零了不少黄叶,她对自己说道:“赵舒窈,那么多困难你都挺过来了!那么自己这一关,定然也能过得去!马上就收拾行囊,不要再做什么留恋,回到赵国去罢!那里,才是你的故乡!”她刚说完这话,却见梧桐树下,缓缓走来一人,却是澹台世民!赵舒窈也愣住了,她以为他失了忆,那日在长巷被她惊吓之后,不会贸然再出来寻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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