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常一挥手，“妇人之见。”他站起身，吩咐守在门外的家丁，“你去请二老爷到我书房。”
柳氏听了，连忙问道，“这么晚了还议事吗？”
然而她没有等到楚中常的回答，那人已经举步朝着书房方向走去了。
楚中常年逾中年，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加上身材高大，倒不像是个文官，反而颇有威武之气。楚中直是楚若尔的父亲，眉眼之间跟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大概是整个人长期在哥哥的压制之下，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如果只说气质，楚若尔还更像楚中常一些。
楚中常把刚才柳氏跟他说的话又给楚中直讲了一遍，“说到底，你跟娘娘才是亲父女，她说什么你或许能理解得清楚一些。”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今天又不让我家那位进宫？
楚中直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楚家一向是楚中常当家，长期以来他也习惯了听这个大哥的话，所以有的时候就算他的话不是那么中听，决定不是那么有利于自己，楚中直也会习惯性地听从。
毕竟是一家人，他觉得不太好跟大哥计较。
楚中直想了想，“我们兄弟二人在朝中一向是中立的，虽然称不上是纯臣，但却不肯轻易涉足争端。陛下想必说的就是这个。至于为陛下效忠，我们不为陛下效忠，还要为其他人吗？”
“不是。”楚中常摇了摇头，说道，“她的意思，不，她既然说了，这是圣人口谕，那便是圣人的意思。圣人的意思是，我们要继续为他一个人效忠。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上动作频频，而我之所以会被他发落，便是因为年前他在殿中说要革除荫蔽的时候我提了反对……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出家，只为他一个人效忠，从今往后他说哪里就是哪里。”
楚中直沉吟片刻，“那陛下，为何偏偏挑中我们楚家？”
楚中常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我们楚家一直以来从不拉帮结派吧。”一时之间，兄弟两个都是无话。过了片刻，楚中常方才说道，“其实那天在朝廷上，我又岂是想要当众驳了圣人的面子？还不是因为他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冒险了？”
“读书人读这么多年的书，不就指着能光宗耀祖吗？如此一来，直接把荫蔽革除，这样一来，朝中必然引起轩然大波。陛下想要革除积弊的想法很好，然而这……也实在冒进了些。”
楚中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大哥，现在陛下也不打算从这方面入手了，他已经下了令，要开武举恩科，说是跟文官一样待遇，年后便要开始报名了。吏部正在加紧时间，在拟章程。一旦朝中开武举恩科，便有人能跟世家分权。加上近几年边境并不太平，扶持武将跟世家平分秋色只是时间问题。”
楚中常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这样，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我朝之所以重文轻武，那是因为吸取了前朝几次大将谋反的先例，如今他想开便开，倘若到时候再造成大将为祸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况且，武将们知道朝中需要他们打仗，便恃宠生娇，到时候非但打不了仗，反而尾大不掉，保不齐要跟某些门阀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蛀空国家。”
这些事情楚中直何尝没有想到过？岂止是他想到，当初赵巽在朝堂之上一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大臣反对。然而赵巽心意已决，又有楚中常的先例在，跟革除荫蔽比起来，他这样也的确是让步了，加上宋世成一家刚刚殉城，几重原因下来，没人敢再在赵巽面前提反对意见，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了。
况且，既然赵巽选中他们做个纯臣，那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只有遵从的份儿，如何还能跟陛下相违拗呢？那可是陛下，就算大门阀大世家不把他放在眼中，他们楚家可不行。
“大哥。”楚中直眉心沉沉，“陛下既然让若尔来传达这件事情，我感觉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陛下现在要扶持一个能够真正为他掌控的世家出来，能真正地为他做事情。否则，他大可以直接把你招进宫中，而不是让昭仪娘娘来转达。”
他忍不住想，这件事情，楚若尔又在中间参与了多少呢？她知不知道圣人对她的利用呢？
到底是自己女儿，楚中直无法不担心。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如果不是楚若尔，楚中直很难想，赵巽为什么要选中楚家。
显然，他能想到的楚中常也想到了，他忍不住喜上眉梢，“老二，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赵巽想要遏制门阀势力的念头根本就不再遮掩了，谁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在这个时候被选出来成为皇帝的一个传声筒，好的是这是楚家的一个机会。一旦赵巽胜利，楚家便是大功臣，皇帝会记得他们的。从今往后，整个楚家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在朝中混迹的人，很难说自己没有几分政治抱负。那些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梦想，终于有一天要实现了！
看着楚中常高兴，楚中直却始终开心不起来。他大哥只想到了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又会不会想到失败之后他们的结局呢？这样一来，固然楚家在陛下面前得了青眼，然而也被送上了风口浪尖。不仅是他们，还有在宫中的楚若尔，一样都是如临深渊。
楚中常看穿他的想法，说道，“何必要想那么多。圣人既然已经选中了楚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照做就是。要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选择吗？”圣人现在想要动他们，可容易得很。
换句话说，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赵巽一起，放手一搏。
从楚若尔在宫中向赵巽交出那张投名状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